覆盆子的故事

◎ 文 | 張海華 編輯 | 王芳麗

“如果不怕刺，還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攢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遠。”由于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入選語文課本，“覆盆子”一名也由此為人所熟知。

這里的“覆盆子”，屬于薔薇科懸鉤子屬的植物。在江南，懸鉤子屬植物的野果很多，如春夏之際的蓬蘽、山莓、茅莓、空心泡、掌葉覆盆子，以及秋冬時節的高粱泡、寒莓等。這些果實中的好幾種長得比較相似，很多人難以分清，于是有的人受魯迅文中描述的影響，將它們一律稱之為“覆盆子”，也有人稱它們為“野草莓”或“樹莓”之類的。

那么，這些種類不少的“覆盆子”到底都長什么樣？味道如何？這里，就把我所見過的幾種常見懸鉤子屬的野果為大家介紹一下。

春末的野果盛宴

翻《浙江野果200種精選圖譜》，方知按照現在的分類法，“覆盆子”乃是指掌葉覆盆子（也叫掌葉覆盆子），其葉子有5處深裂，如手指將手掌分開一般，故名“掌葉”。我曾經在寧波四明山中拍到過這種植物的花，但可惜沒見過果實。它的花是向下開放的，因此其果實也是懸在枝條之下。書上說，其“未成熟的果實入藥，名‘覆盆子’，具補腎益精之功效，名稱意為男人服用后陽氣大增，小解能將尿盆打翻。”這段關于覆盆子神奇功效的描述，讀來令人忍俊不禁。由于掌葉復盆子的果實味道鮮美，而且有一定的保健功效，因此如今專門有人種植，據說銷路挺好的，賣得也不便宜。

但不知魯迅說的覆盆子，是否就是掌葉覆盆子，或許是其他類似野果也未可知。隨便翻翻書，就發現浙江的懸鉤子屬的野果起碼有二三十種，好幾種的葉與果都很相似。比如蓬蘽與空心泡，無論是花、葉還是果，都非常像，但小枝上的葉子數量不同。寧波的植物愛好者小山老師這樣介紹分辨這兩種植物的經驗：“我平時主要靠數葉子來辨識。蓬蘽一般三小葉，偶爾五小葉。而空心泡一般五小葉，偶爾七小葉，葉子有五有七的，一般是空心泡。”

在我所在的寧波地區，春末夏初最常見的好吃的野果，當屬蓬蘽和山莓。尤其是蓬蘽，甚至在城市里都不難見到——通常是因為山里的泥土隨著花木入城，而泥中常常含有蓬蘽的種子。由于蓬蘽到處都有，而且結的果實又多，老遠就能見到紅彤彤的一片，因此這是大家最熟悉的“野草莓”，寧波人也叫蓬蘽為“阿公公”。

山莓在山里極為常見。它開花很早，在冬末春初的二三月間，大地還是一片蒼黃蕭索，山路邊的灌木叢中就伸出一根根綴著素凈白色小花的枝條，花朵朝下開放，彼此間距比較疏朗。到了4月底5月初，第一批山莓的果實成熟了。不過，采的時候要小心，山莓的植株多刺，連葉子背面的主脈上都生著像魚鉤一般的細刺。山莓的果是實心的，采摘時，總是連著蒂頭（即宿存的萼片）一起摘了下來。與山莓不同，蓬蘽的果實是朝上的，并且跟空心泡一樣，是空心的。山莓的果期要比蓬蘽長一些，到5月下旬，蓬蘽已經很少見，而山莓還挺多。

相對而言，空心泡沒有蓬蘽和山莓那么常見。2018年5月中旬的一天，我到寧波東錢湖洋山村附近的山中拍照，沿山路走的時候，偶然發現路邊有紅果子，第一眼以為是蓬蘽，再仔細一看不對，葉子的特征不一樣，蹲下來數了數，果實旁的小葉通常有5到7枚，原來是空心泡！

1 掌葉覆盆子???攝影 /?鄔坤乾???

?2 寒莓????攝影 /?張海華

3 空心泡???攝影/張海華???

4蓬蘽????攝影 /?張海華

深秋的懸鉤子屬野果

大多數懸鉤子屬的野果的果期都在春夏，但高粱泡與寒莓的果期在深秋乃至初冬。大自然真好，在草木凋零的季節，也依舊給我們甜美的饋贈。

2017年10月下旬的一天，我從洋山村上山，沿大嵩嶺古道一路前行，在山路兩邊不時看到一串串的紅果，就像是一串串葡萄一般，只不過每顆果實仍然跟蓬蘽一樣，為一粒粒紅珠子聚成的球形。這就是高粱泡。

2018年的秋天，我留意了一下，才發現高粱泡這種藤本植物在寧波的山里幾乎處處有之。其花期在八九月間，小花呈白色，非常密集，但那時一般不大會注意到它們。到了10月中下旬，高粱泡的成串的紅色果實才分外顯眼。準確地說，那時候高粱泡的果實顏色，還是紅中略帶點黃，果中的水分不是很足，味道也很酸。有一次，我帶孩子們到四明山里進行自然觀察，順便摘了一些高粱泡來吃。我開玩笑說：“我們就把這個當作飯后甜點吧！”誰知，有個孩子說：“應該叫‘飯后酸點’更合適吧！”話音未落，大家都哈哈大笑。到了11月，高粱泡的果實就會變成深紅，看上去飽滿誘人多了，口感也沒那么酸了。

不過，采摘高粱泡的時候要小心，其枝條上也有很多刺。和山莓一樣，采下來的時候，果實和萼片是不分離的。高粱泡不像蓬蘽那般多汁，但優點是隨手一摘就是一串，然后慢慢咬，一顆接一顆，吃起來很過癮。

1 高粱泡??攝影/張海華

天氣再冷一點，到11月和12月，在原生態環境較好的山坡上，還可以見到寒莓鮮紅而飽滿的果實。寒莓屬于常綠藤本，但不往樹上攀援，而是貼地而生。寒莓的葉子很獨特，接近圓形，像縮小了的蓮葉，這跟其他常見的懸鉤子屬植物不一樣。

若論口感，上述幾種懸鉤子屬的野果各有千秋。有的人喜歡蓬蘽，因為它顆粒飽滿、味道香甜、汁水充足、入口即化。也有人更喜歡山莓，雖然它沒有蓬蘽那么甜，但具有一種獨特的奶香味，讓人難以忘記。空心泡的口感接近蓬蘽。高粱泡的味道有點偏酸。寒莓口感清甜，不怎么酸，可謂秋末冬初的野果中的上品。

最后得提一下，并不是長得像“野草莓”的野果都是好吃的。其中，最易和可食野果搞混的，就是蛇莓。蛇莓也是薔薇科的，但它并不是懸鉤子屬，而是蛇莓屬。蛇莓分布極廣，無論在城市還是在山野，在比較陰濕的草地上常能見到。蛇莓的果期也在4月至5月，果實貼地而生，通常是圓圓的，也有的個頭比較大，形狀接近草莓的。不過，小時候大人就告誡我們，這是蛇愛吃的，或者蛇從上面爬過的！這番話當然是騙小孩子的，不過蛇莓的果實有微毒倒是真的。

我在網上看到，一位名叫王煊妮的中國科學院植物學碩士曾嘗過蛇莓，以下是她對蛇莓的口感的描述：“它的‘果肉’為海綿質地，紅色，嘗起來只有很淡的甜味。這部分其實是它的花托，它真正的果實是花托上排列規則的小顆粒，談不上有什么味道。”

2 蛇莓??攝影/張海華?????

3?山莓??攝影/張海華

4 掌葉覆盆子????攝影 /張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