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范蠡同志學習

青禾

這里所說的同志，不是西方的“同志”，那是同性戀的代名詞，也不是孫中山先生“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的同志，那太嚴肅。這里的同志，只是一種習慣性的稱呼，表示親切。

范蠡，何許人也？范蠡同志已經故去2500多年，他是春秋晚期越國的大臣，《史記》上有他的事跡。

讓我想起范蠡的是因為我到過無錫，游過漁父島，在“蠡堤”上走了一個小時，于是，這位歷史人物重新走進我的視野。

說范蠡就得說西施，離蠡堤不遠的地方有個公園，叫蠡園，聽說是他和西施隱居的地方。那里游客太多，沒去。蠡堤沒人，安靜得讓你的思緒如小鳥一般，自由地飛翔起來。

我讀書太少，沒有看到史書上關于范蠡與西施的記載，權威的《中國歷史大辭典》范蠡條目中，對西施也只字不提。而臺灣學者陳致平的《中國通史》有關章節中有這樣一句話：“他（指越王勾踐）令大夫種主持國政，令范蠡辦理外交，范蠡又羅致了許多美女、寶物送與吳王，以腐化吳王的生活，消磨吳國的士氣，那著名的西施（一稱西子）就是其中美女之一。”史學家這么說，應該是有根據的，西施實有其人，至于是不是范蠡的愛人，他沒說，我們就相信傳說吧，因為傳說很精彩，而且千百年來被廣為認同。再說了，“勾踐以西施重寶取悅吳王夫差，乃可轉敗為勝”已進入我國經典的“36計”之“美人計”了，不由得你不信。西施是一個適應能力很強的女人，“吳亡后，西施復歸范蠡，同泛五湖而去。”杜牧詩云：“西子下姑蘇，一舸逐鴟夷。”鴟夷就是范蠡。大美女追男人，不遠千里，車船并用地追，這在2500多年前，有點意思，也足見范先生的魅力。

范蠡的觀念比許多現代人都開放得多，把愛人送給敵人當小老婆，完成使命之后，又要了回來，而且夫唱妻隨。范蠡在愛情上的瀟灑，是后人乃至今人所不能企及的。那是“詩經時代”，人們戀愛自由，思想開放。那個時候，孔子學說正在形成中，到處碰壁，“惶惶如喪家之犬”，連孔老先生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說“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要是范蠡晚生1500年，那時，不但早已“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且程朱理學無孔不入。范蠡不會那么瀟灑，就是范蠡想開了，人家西施也不干，犯不著頂著一個壞名聲和你去打魚，誰不想立個貞節牌坊，把名字刻在石頭上。范蠡與西施的愛情，史書似無跡，故事也撲朔迷離，但人們都相信真有其事，過去信，現在信，將來也一定信。對于美好的愛情，人們寧可信其有，這是一種藏之心底的愿望，永遠也抹不去。

范蠡有大志向，大才能。年輕時，他做事業很投入。他是和文種一起去為越王勾踐服務的。其時，正是越國最倒霉的時候。吳越打仗，越國吃了大虧，被吳國軍隊圍困在會稽，只好求和。求和是范蠡出的點子，文種幫助實施。他們做得很成功，他們利用吳國的貪官、腐敗之太宰嚭，一方面送去大量的金錢和美女，腐化對方，消磨對方的意志；一方面臥薪嘗膽，發奮圖強，整治國家，使國力和軍力強大起來。這期間，范蠡自請與勾踐一起到吳國去當三年的人質，騙取了吳王夫差的可憐與信任，為國家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在選擇伐吳的時機，范蠡又一再勸阻勾踐急于求成的情緒，選擇了最好的時機，一舉擊敗吳國。越國因此成了春秋時期的最后一個霸主。范蠡不但懂政治，而且懂軍事，著有《范蠡兵法》，清人孫承澤《春明夢余錄》卷四三《兵部二？營陣》上說：“范蠡兵法，先用陽后用陰，盡敵陽節盈吾陰節以奪之。其曰設右為牝，益左為牡，早晏以順天道，蓋深于計者也。”由此看來，《范蠡兵法》似乎包涵“兵陰陽”的理論。可惜《范蠡兵法》早已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

范蠡功成名就，他是上將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范蠡卻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離開。《史記》上說，“范蠡遂去。”4個字，一個超凡脫俗的范蠡躍然紙上。范蠡對于勾踐是十分了解的，要走，就得走得利索，說走就走，連屁股都不拍一下。跑了之后，范蠡給老朋友文種寫了一封信，讓他也走，信上說：“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文種沒走成，只是“稱病不朝”。結果被勾踐逼迫，自盡而亡。

范蠡的遠離，不僅僅是地域的，他真正想遠離的是權勢，是政治。他要的是自由，身體與心靈的自由，傳說中他與西施的愛情生活，正是這種自由的體現。蠡堤上如今有一個地方，叫“戀魚橋”，我在那里照相留念的時候，想象他們泛舟五湖，漁歌唱晚，狠狠地為他們陶醉了好一陣子。

范蠡后來到定陶，“居無何，則致貲累巨萬，天下稱陶朱公。”陶朱公有多富？反正他成了中國穿越時空的大商人大富翁的代名詞。范蠡生財有道，他更倡導“親民濟困，天下共富”的理念，分散財產，濟貧扶困，所以司馬遷贊頌他是“富好行其德者也。”生財有道，富而能仁，所以就有了“商圣”之美稱。

想來，范蠡同志比較喜歡“舞文弄墨”，當官時寫了《范蠡兵法》，做生意時，又有《陶朱公養魚經》傳世，關于這本書，《隋書？經籍志》《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都有記載。也許，他還有許多著作，比如“生意經”“致富經”什么的，這對于他是舉手之勞的事——實踐出真知嘛，只是史書上沒記載，我們不能亂說。

用當下時髦的眼光看，范蠡是個成功人士。他還活了81歲，在人生70古來稀的古代，屬高壽。可以說，人生所有的好處，他都占全了。

然而，我更相信他后來成了神仙，因為范蠡名列《列仙傳》。我想，漢代劉向的《列仙傳》把范蠡列入其中，是出于對范蠡人生態度的欣賞，也是當時的社會風氣使然。

向范蠡同志學習，學什么？什么都學不了。金錢地位名氣，智商情商才干，沒有一樣是常人所能望其項背的。寫文章找個題目，表達一種愿望，愿自己，愿塵世間的朋友們，心向善良，積善成德，看破一點，想開一點，了然一點，讓自己活得自由一點，輕松一點，快活一點，神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