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熱·索南才讓 巨月秀

2017年6月20日,著名藏學家蒲文成先生悄然辭世,至今快兩年了。他的去世使我們失去了一位良師益友,是藏學界的一大損失。他生前刻苦鉆研藏學,從歷史和現實,從理論到實踐多方面為傳播藏民族文化、漢藏文化交流,為民族團結,為政府資政等多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貢獻。現我們撰寫此文,想全面介紹蒲文成先生的生平事跡、學術成果和藏學研究成果,以緬懷他一生的功德業績和高尚的人格品質。
蒲文成先生于1942年11月19日出生在今青海省海東市樂都區高廟鎮的蒲家壕村。5歲起,蒲文成先生的祖父就要他和大哥、二哥一起讀書識字,決意不讓他們像前輩一樣永遠當莊稼人。祖父要求十分嚴厲,教授《百家姓》《農用雜字》之類的讀本,主要是認字、寫字,每天規定字數,要求熟記,第二天早晨要在院落地面上把規定的字背寫出來。就這樣,6歲上小學前,已經認識不少字,也算是學前啟蒙教育。1949年秋青海解放前夕,解放軍從蘭州進駐西寧,途經家鄉,有一天一部分戰士住宿他家,有位解放軍叔叔見他會識字,非常喜歡他,送一支鋼筆,鼓勵他好好學習。1952年,他在本村的初級小學畢業,要到離家10華里的高廟完全小學走讀上學,每日早出晚歸。1955年完小畢業,他順利考入樂都一中。入學前家里發生了一場災難,祖父因車禍被壓斷了雙腿,使原本經濟困難的家庭雪上加霜。蒲文成先生生活在一個多兄妹家庭,上有兩個哥哥,下有三個弟弟和三個妹妹,加上殘疾的祖父和被裹成小腳的祖母,全靠父母的一點農業收入糊口。于是,他開始了極其艱苦的中學生活。學校除了正常的學習費用,每月需繳12.4元的伙食費,這是一筆難以承受的開支。因此他周六下午徒步15公里回家,周日背一周勉強夠吃的干糧、炒面到學校,每餐是干糧炒面和開水。對家人來說,每天吃到干糧,是最優厚的待遇了,用不著吃糠咽菜。為了度過上學時的艱難,減輕家庭的負擔,每個寒暑假他都在外打工,曾守過菜園子,在建筑工地當小工,在火車站當服務員……作業本是原來用過的本子翻新再用,沒有換洗的衣服。但苦難卻是人生的財富,艱苦的生活使他養成了艱苦奮斗、勤儉節約的品格,也有了對貧苦大眾的同情心,永遠與他們心連心。艱苦更使他懂得刻苦學習才是農家孩子走出大山,開闊視野,改變貧窮的唯一途徑,他一直用勤奮苦學、獲取優異成績來彌補經濟上的貧困,中學期間一直品學兼優,得到老師們的喜愛和學校的嘉獎。1960年,因各種不利因素的組合,我國發生了最嚴重的經濟困難,饑餓威脅著人們的生活和生存。幸運的是這年5月,學校因教師短缺,蒲文成先生和高中班的幾位同學被吸收為教師,參加了工作。盡管每月只有30多元的薪酬,但生活上發生了質的變化,能繳得起伙食費,吃上熱湯熱飯。他先后在樂都一中、樂都二中任俄語教師;后擔任小學學區臨時負責人,管理下面15所小學。
1963年,家鄉生活有所好轉,蒲文成先生再次審視自己的學識水平與同事們的差距,決心參加高考,尋求深造學業的機會。1963年9月,蒲文成先生考入青海民族學院少數民族語言文學系,學習藏語文專業。在少語系,他平生第一次接觸到藏族文化,從此他與藏族和藏族文化結下了不解之緣。盡管他是土生土長的青海人,但由于自然地理的分割,對藏民族以及其他各少數民族的風土人情、宗教信仰等還一無所知,一切都感到陌生和新奇。他曾說,多虧老師們循循善誘,講解我國多民族的概況和學習民族語言文字的重要性,并以喜饒嘉措、才旦夏茸等諸多大師們的事跡激勵自己,一切從零開始,學習藏族語言文字和其他課程。期間他借來高年級同學的《藏族古典文學作品選》等講義,自學完成未能講授的教材,又找到《王若飛在獄中》《科爾沁草原上的人們》等藏文翻譯作品,細心閱讀,摘抄其中的詞語短句,默寫記憶,使原本十分薄弱的藏語文基礎逐漸牢固起來。在老師的指導下,他和幾位同學查找資料,編寫了一本《藏文動詞手冊》,雖未能達到出版要求,但這畢竟是研究性質的一種嘗試,對掌握藏文動詞的詞義及時態變化等大有益處。
蒲文成先生所在的班級是一個多民族的大家庭,大家來自不同的地區和民族,卻能相互團結,和睦相處,思想上互相鼓勵,學習上互幫互學,生活上互相照顧,5年時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可算是兄弟情誼,綿延意長。1965年春天,青海調整高校布局,成立青海大學,下設師范學院、醫學院、畜牧獸醫學院,青海民族學院則專門培訓社教積極分子。于是,他隨系遷往師范學院,直至1967年畢業后,根據省委、省政府的統一安排,他們到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倒淌河地區進行牧區社教試點。這時,他剛剛具有了初步的藏語文知識,被抽調參加試點,安排到茨汗達瓦公社擔任秘書。蒲文成先生在尕海灘拉約亥麻公社,當時尕海灘有三個公社,除了拉約亥麻,還有措卡和茨汗達哇公社。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接觸到藏族人生活的環境。蔚藍的天空,廣袤的草原,奔馳的駿馬,成群的牛羊,憨厚好客的藏族人,牛毛編織的黑色帳篷,以及一切生產生活方式,都是那樣的新奇,甚至不可思議。社教試點進行了5個多月,他與最貧窮的群眾吃住在一起,白天與社員們一起參加集體生產勞動,晚上參與年輕人的唱歌跳舞等娛樂活動。近半年的社教,藏族人的善良、誠實、樂觀、豁達、包容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時深感自己對豐富深奧、博大精深的藏族文化知之太少。于是,他更加刻苦學習、拜師求教,即使在“文革”的年代,也沒有停止過對藏學知識的學習和研究。蒲文成先生曾回憶起這段生活時說,盡管當年在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氛圍下有不少違背常理、耗費時日的做法,但畢竟使他學會了吃酥油糌粑、抹牛糞、騎馬等牧民的日常生活,熟悉了藏族同胞,與他們建立了感情。同時在學校學到的一些知識第一次在實踐中運用,得到鞏固和提高,這對他后來的藏學研究起到了重要作用,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1968年秋,他和8位同學響應“面向基層、面向農村、面向牧區”的號召,自愿到青海最艱苦的果洛藏族自治州工作。當年8月,他們從西寧乘汽車出發,翻越日月山,便進入了“過了日月山,眼淚流不干”的草場牧地,經過共和盆地、一眼望不到邊的三塔拉戈壁,遼闊無垠、水草豐茂的切吉草原,再翻過河卡山,到大河壩、溫泉,然后攀登崎嶇陡峭的鄂拉山,隨著地勢的增高,巍峨高峻,終年積雪的阿尼瑪卿雪山屹立于天地之間。告別瑪卿雪山,汽車在望不到邊際、相對平緩的草原公路上向南行駛,穿越牧草與紅色巖石相間的花石峽,經昌麻河折東,穿越狹長的東傾溝,到當時的果洛首府大武灘。
大武,海拔3700米,地勢開闊平坦,稀疏的幾排平房,十分荒涼,雖是金色的八月,卻已寒氣襲人。在這里,經過短暫的培訓,他被分配到果洛州最南面的班瑪縣中學任教。在班瑪縣中學任教11個年頭,期間,他曾培訓過農牧區基層會計班學生,帶領學生深入牧區實習,曾參加過三批重新劃分階級成份的工作,搞過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和牧區基層教育調查等,將近三年吃住生活在牧民的帳篷里,同時,經常性地承擔縣委、縣政府有關會議的藏文文件和縣公安局一些藏文材料的翻譯。在那里,他長期與當地的漢藏等多民族干部、群眾、學生一塊學習生活,果洛班瑪乃成為他的第二故鄉。這也是他一生中最有意義的一段歲月,他曾與索增同志辦過一個基層會計培訓班,他們自編藏文教材,全用藏文講授,帶著學生去當時的瑪柯河公社各生產隊實習,后來這批學生成為基層會計骨干。他為當時新成立的班瑪中學最高班級長期擔任班主任和語文課教學,一直帶他們高中畢業,師生關系密切融洽,為邊遠地區的文化教育事業做了貢獻。
在果洛班瑪縣工作生活期間,蒲文成先生對藏民族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他認為藏民族是個全民信教的民族,他們信仰藏傳佛教。藏傳佛教要求其信仰者在物質和精神的選擇上,首先是精神需求,要求信仰者少欲知足,身心自然放松,應該保持空性寂靜、愉悅安樂的心態。對于幾乎全民族信仰藏傳佛教的藏民族來說,宗教思想是其民族文化的精神靈魂,是它改變了民族的人性和思想。藏傳佛教的宗教思想,核心是揭示人性的意義和人與自然環境的關系,信眾不斷將精神文化與情感需求轉向虔誠的宗教信仰,在人性上強化菩提心的培養,關愛一切生命乃至生命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成為永恒不變的信條;在對生活的看法上,淡漠對現實價值的追求和創造,從而強化了任其自然、相信天命、安于現狀的價值觀念。正是由于宗教的影響,高原人民面對嚴酷的生存環境,對生活意義和價值有著獨特的認識,他們尊重自然、珍愛生命、熱愛生活,視人生戲劇化,將生活歌舞化。于是,他對藏傳佛教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力圖探尋其究竟。他曾撰文寫道,藏民族的慈悲情懷體現在:一是保護環境、珍愛生命,對大自然有著樸素的感情,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民族的習性總是受到生存環境(自然和人文)的強烈影響,藏民族生活在自然環境相對艱苦的青藏高原,對于環境的重要性更有切身的體會和深厚的感情,千百年來形成了一種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人文思想和生態觀念。他們認為,生命體與其生存空間為一整體,相互依存,人類不過是自然大家庭中的一員。自然界的一切動物、植物作為生命體,都有生存的地域和權利,是人類共生共存的伙伴,人類應該尊重它們的生存權和生存領地,和諧相處、共生共存,并認為樹木、花草、動物、螻蟻、爬蟲、禽鳥等一切生命體,與人類一樣皆有生命,無本質的區別,任何傷害它們的行為都是不容許的,應該慈心善待、傾力保護,要知道動物的苦難是人類的悲劇。千百年來,由于這些認識,形成了一系列適應環境、保護生態、有效利用生存條件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習俗,嚴禁胡亂挖掘草地,以免使其肌膚受到傷害;在田間地頭不能燒骨頭、破布等有惡臭之物;禁忌捕捉、食用、驅趕飛鳥;禁忌在神山上隨便挖掘,禁忌采集、砍伐神山上的花草樹木;禁忌在神山上打獵,傷害神山上的禽獸,禁忌以污穢之物污染神山;禁忌將污穢之物扔到湖、泉、河里,禁忌在湖泉邊堆放臟物和大小便;禁忌捕撈水中的魚、青蛙等動物……。這些禁忌,靠的是人們的自覺行為;二是慈悲為懷,善待一切。藏民族給人的印象是生性彪悍、英武勇敢,性格開朗、無有遮飾,然而實際上慈悲為懷、善待一切,感情細膩、樂于助人,對人和一切生命極富同情心,這才是他們最大的特點。他們非常反感那些進入藏區的盲目開發者,為了滿足自己的食欲,毫無顧忌地在河湖釣魚,尤其是殘忍地用爆破的手段炸魚捕撈。有些老人常常施舍那些捕魚和傷害獵殺動物的人,阻止其殺生行為。他們最能與野生動物和諧相處,野生的麋鹿、香獐、馬雞等動物可以在寺院、村寨周圍自由地活動,甚至到人群中尋覓食物。他們蔑視那些野生動物的捕殺者,不齒于那種為了滿足發財的欲望而亂捕濫殺動物的行為。記得“文革”中武斗殘酷盛行的時候,牧民群眾同情關心那些真正關心過百姓疾苦而正在遭受批斗的干部們,用夜里偷偷在其門口放上一小袋糌粑酥油等方式,表示對弱者的同情,對批斗行為的憤懣。還有個別的干部確實忍受不了沒完沒了的輪番批斗,干脆騎馬逃到牧民的夏季草場,在群眾的掩護幫助下,一住就是幾月,等到風聲過去后才回到單位作檢討,以這種方式度過難關,保住生命。當時,牧民群眾的生活并不富裕,酥油、糌粑是活命之物,人在危難的時候才見真情。更使人感動的是,那些被藏族群眾救助的人很多是漢族同胞。蒲文成先生曾與這些人交談,他們講述親身經歷和群眾的護佑之情,往往激動得泣不成聲。藏族同胞樂善好施的事例枚不勝舉,生活困難時期,不少農業區的人逃荒到草原,乞討時一般都會得到藏族群眾的慷慨施舍;三是安貧樂道,少欲知足。與祖國內地相比,果洛草原出產不豐、經濟落后,人民生活清貧。蒲文成先生曾經親歷過班瑪農區一戶藏族人家的藏歷年,那是“文革”剛剛結束的歲月,有待百廢俱興。除夕之夜,全家人圍坐在碉樓石屋的火塘旁,并無手抓羊肉和青稞美酒,吃的依然是糌粑,另加了一道洋芋塊燉肉,這就是新春佳節的美餐了,與現在的日子可謂兩重天,有天壤之別。然而,全家人都面帶節日的喜悅,各個談笑風生,老人講述著民族的歷史和自己的經歷,年輕人述說著自己的見聞和笑話,不時引得哄堂大笑。到后來,全家人猜謎語,輪番各說一個謎語,讓大家去猜,最先說出謎底者,獎勵烤熟的熱蔓莖一個。此情此景,并不亞于赴盛宴。蒲文成先生說他很長時間觀察過周圍的藏族同胞,他們絕少哭喪著臉唉聲嘆氣,而總是樂呵呵一副知足常樂的樣子,即使在荒無人煙的曠野,一個人獨自放牧,依然唱著嘹亮動聽的牧歌,生活悠閑自在,并無孤獨感。還記得數次運動結束時,他們組織青年男女,每天晚飯后聚在一起唱歌跳舞,大家一呼百應,踴躍參加,玩得痛快極了。那些場面,經常展現在眼前,令人激動,這與那些腰纏萬貫卻每天愁眉苦臉的人形成鮮明的對比。與藏民族近距離的接觸,使蒲文成先生對這個民族由初步的了解、到熟悉再到崇敬,使他的思想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與藏民族結下了深厚的感情。藏族人艱苦的生存環境磨煉了他的意志,藏民族悠久的歷史文化深深感染著他的靈魂,藏民族慈悲善良的品格使他的人格得到了升華和洗禮,這一切為他成為藏學專家奠定了基礎。
1979年夏天,蒲文成先生接到了西北民族學院古藏文碩士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在攻讀碩士期間,他刻苦學習,每日起早貪黑,認真聽課,勤作筆記,查閱抄錄資料,勤于思考問題,三年來,在各位導師的教授指導下,較系統地學習了藏族歷史、文化、語言、宗教,并一邊學習,一邊進行藏學研究,開始了他的藏學生涯。1982年學業結束前的夏天,隨才旦夏茸先生、卻太爾教授去西藏作田野考察。在西藏20多天,他們先在拉薩市及其周圍地區考察,然后從拉薩到江孜,再到日喀則、拉孜、薩迦,折東去扎囊、桑耶、乃東、瓊結,幾乎走遍了衛藏兩地的主要山川、城鎮、寺廟、古堡和其他名勝古跡,考察古老的民族風情和宗教文化。蒲文成先生在西藏20多天,實地考察考證藏傳佛教寺院建筑、寺院儀軌、寺院壁畫、寺院藏書、雕版印經、石碑碑文、摩崖石刻、僧侶生活、學經制度、民俗信仰、佛教節日,以及藏傳佛教文化對藏民族思想意識、風俗習慣、行為舉止、歷史文化和日常生活的影響等。為進一步研究藏傳佛教文化積累了諸多珍貴的實物資料,為他后來對藏傳佛教歷史淵源、寺院文化、文物古跡、古籍經典、教派學派、佛苯關系、佛教源流等的深入研究奠定了基礎。在西藏20多天實地考察使蒲文成先生深深地感到地球最后凈土的西藏,不愧是萬山的靈境、生靈的家園、江河的搖籃、民族的樂土、藝術的圣地;崇山峻嶺、藍天白云,江河清澈、湖面如鏡,自然風光和人文風貌獨具特色,民族風情和歷史文化積淀深厚,一切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心靈震撼,感到無限神秘,令人向往。從此,他更加熱愛自己所從事的藏學研究事業。同年11月,蒲文成先生完成碩士研究生的全部課程,碩士論文《吐蕃王朝歷代贊普生卒年考》通過答辯,獲古藏文碩士學位。他通過刻苦學習,不斷彌補藏文基礎之不足,為后來的藏學研究打下了較好的基礎。那時上課的才旦夏茸、卻太爾、健白平措等老師都有著很好的藏文功底和藏族傳統文化知識,對藏族歷史和佛教文化有著獨到的研究。
蒲文成先生1982年研究生畢業時,原本想留在西北民族學院民族研究所,時值青海省社會科學院成立不久,急需研究人員,他毅然放棄留校任教的機會,來青海社科院工作,歷任該院民族宗教研究所副所長、民族宗教研究所所長、青海社科院副院長。1986年被評為藏學副研究員,1992年晉升為藏學研究員,2000年獲資深研究員稱號。自從事藏學研究工作以來,長期潛心于藏族史、藏傳佛教、民族宗教理論與問題等的研究,多次承擔國家和省社科規劃立項課題,深入青、甘、川等廣大藏區,實地進行社會調查,在藏學沃土中扎根,不斷汲取營養,并辛勤筆耕,取得了一定的成績。在青海社會科學院他搞調查、做課題,夜以繼日,毫無懈怠,一干就是20年。2003年,擔任青海省政協副主席,2004年,任青海省政府參事,后任青海省文史研究館的名譽館長。他結合自己長期的研究思考,曾就青海省有關教育、民生、生態保護、民族宗教問題等提出過一系列建議。
蒲文成先生是藏學界有影響的知名專家,長期從事藏族史、藏傳佛教、民族宗教理論與問題的研究,多次承擔國家和青海省社科規劃項目,深入藏區調查研究,撰寫過大量具有一定學術價值和實際應用價值的論著,并譯注和整理藏文古籍多部,為繼承和傳播藏族傳統文化,促進民族文化交流做出了貢獻。蒲文成先生研究領域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一是藏族史研究。蒲文成先生在藏學研究期間,最先接觸的是吐蕃史和此前更遙遠的歷史,尤其是古象雄苯教歷史等。由于史料缺乏,藏族歷史不少事件、年代、人物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針對藏學研究,特別是藏族歷史研究面臨的現實問題,蒲文成先生在查閱大量藏文古籍史料和漢藏諸多歷史學家歷史研究成果的基礎上,撰寫并發表了《松贊干布生卒年考》《關于西藏佛教前后弘期歷史年代分歧》和一些重要歷史人物的評介文章,繼而進行拓展,用漢藏兩文寫成《吐蕃王朝歷代贊普生卒年考》,作為碩士畢業論文。該論文依據大量的藏漢文史料、金石碑文等,全面考證吐蕃王朝從松贊干布至朗達瑪共九任贊普的生卒、在位年代,以此為基礎,分析歸納各種歷史學學術觀點,基本理清了吐蕃歷史中的一些重大事件和年代,對若干爭議問題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論文在《西藏研究》發表后,產生廣泛影響。他在藏族史研究過程中,曾對青海歷史上的西納家族、第三世和第七世達賴喇嘛、羅卜藏丹津事件、其他歷史宗教人物,以及藏區歷史上的政教制度、清朝對西藏的施政方略等,均進行過探討和研究,發表有系列文章。其中,《西納家族、西納喇嘛和塔爾寺的西納活佛》,通過西納家族興衰史,論述了西納家族在青海歷史上進行區域性政教合一統治的形式和演變進程;《試談雍正癸卯之亂的歷史淵源》,通過分析顧實汗入踞西藏的歷史條件、格魯派得勢后與和碩特蒙古貴族關系的變化等,以歷史唯物主義觀點闡述了清代雍正年間青海羅卜藏丹津反清事件的原因和性質,《對羅卜藏丹津事件中幾個問題的質疑》,對有些混淆歷史的不正確觀點和解釋予以符合歷史,符合實際的糾舛補正;《第三世達賴喇嘛來青?;顒忧闆r述要》,較詳細考證了三世達賴喇嘛索南嘉措與土默特蒙古等取得聯系的經過和他兩次來青海的時間、路線、活動、宗教目的及政教影響,歷史作用等。歷代中央王朝對西藏的施政策略,是研究西藏地方政教史、西藏與祖國關系史的重要內容。在這一研究領域,如《從清朝與七世達賴的關系看清朝對西藏的施政》,論述清朝根據西藏政治形勢的變化采取不同施政措施的三個階段,即從清初對西藏實行政教分立統治到乾隆年間對西藏地方行政體制改革,實行格魯派政教合一統治的基本過程。《藏傳佛教進步人士在我國民族關系史上的積極作用》反映了我國各民族人民友好往來的民族關系,從歷史的角度論證了我黨民族宗教政策和統戰政策的科學性。對藏族史的研究,撰寫了具有較大影響的學術論文,主要是對吐蕃史、青海藏族史和西藏史的研究,特別對于吐蕃歷史年代、宋元時期青海藏族史、明清王朝對藏區的施政、漢藏民族關系等方面的研究成果頗豐。
二是宗教文化研究。蒲文成先生對宗教文化的研究,主要是針對藏傳佛教文化做一些具有實際意義的學術研究,探討藏傳佛教文化中帶有疑惑的學術問題,特別是與藏傳佛教文化結下不解之緣,后來在環青海湖地區和果洛草原作實地田野調查,初步感受和領略了藏傳佛教文化的博大精深和無窮魅力。蒲文成先生在青海民族學院通過學習藏語文開始初步了解和掌握藏傳佛教最基本的知識。1979~1982年,蒲文成先生在西北民族學院攻讀藏族古典碩士學位,期間拜著名藏族學者才旦夏茸教授為師,研讀大量有關藏傳佛教文化的文獻典籍,并對藏傳佛教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深懷敬意。他經常在教室或在寢室翻閱泛黃的藏傳佛教經卷,作為一名漢族學員,如此癡迷藏族文化和藏傳佛教文化,使我們肅然起敬。蒲文成先生在西北民族學院學習期間,研讀了大量藏傳佛教古籍經典,比較深入系統地掌握了藏傳佛教文化基本知識,為他后來攀登藏傳佛教文化研究之巔峰奠定了較為扎實的基礎。蒲文成先生非常敬佩才旦夏茸、夏日東、多識、堅貝彭措等老一輩著名藏學家,經常以他們為楷模,拜師求教,豐富學養。經常研讀他們有關藏傳佛教文化的著作論文,從中汲取知識的養分。
蒲文成先生研究認為,藏傳佛教是在青藏高原特殊的人文地理、歷史環境中形成,具有濃厚藏族文化特色的大乘顯密二宗兼容的佛教,藏傳佛教文化內涵極為豐富,結合青藏高原的文化自然環境,形成既有戒律傳承、系統教義、宗派見地,又有修持方法、活動特點、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完整體系。顯密結合,聞思修并重,戒定慧全修,以大乘中觀見為指導,實踐金剛密法,特別重視菩提慈悲心的培育和理性智慧的開發,與藏族本土文化相結合,極大地豐富和發展了本民族的傳統文化,涉及語言、文字、歷史、文學、邏輯、哲學、醫算、風水、雕塑、繪畫、建筑、音樂、舞蹈、戲劇、生活習俗、節慶婚喪禮儀等幾乎一切藏學知識領域,遍布各地的寺院曾是教育機構和文化藝術寶庫,為保存、繼承和傳播藏文化起過重要作用。
蒲文成先生對青海等地藏傳佛教的歷史、現狀、活佛系統、宗教活動、寺院狀況、教義教規、重要人物、修持方法等進行大量深入的研究,其中,由他主編的《甘青藏傳佛教寺院》,按現行行政區劃,逐個介紹甘青地區近800座藏傳佛教寺院的名稱、位置、沿革、屬寺、派屬、佛殿、佛像、建筑、藏書、規模、組織、經濟、僧人、文物、現狀等,對一些重要寺院的活佛傳承、學經制度、學位答辯、宗教活動亦作扼要述說。該書為進一步深入研究青海等地的民族宗教、歷史、文化提供了豐富翔實的資料。在寺院研究方面,還合作編寫了《青海藏傳佛教寺院明鑒》《塔爾寺概況》《青海寺廟塔窟》等專著,發表了《文都寺簡述》《青海藏傳佛教寺院概述》等論文。教派研究方面,力圖填補空白,理清了藏傳佛教在青海傳播的歷史脈絡,發表了《藏傳佛教寧瑪派在青海的傳播概況》《藏傳佛教格魯派在青海地區的傳播》《噶舉派在青海的傳播與現狀》《藏傳佛教諸教派在青海的傳播及其改宗》等系列論文。1990年,在深入川青藏區調查和查閱大量資料的基礎上寫成《覺囊派通論》,系統論述了該派顯密教法淵源、教派形成過程、傳播興衰史、寺院特色、組織管理、僧人生活、學修制度、法事活動和現狀等,一些專家學者撰文稱此書是“迄今為止第一部系統揭示藏傳佛教覺囊派歷史沿革、教派教法的學術專著”“填補了覺囊派研究的空白”。對藏傳佛教寧瑪派進行較系統的研究,撰寫《寧瑪派概論》和《藏密溯源》。在對青海地區佛教傳播、發展進程深度研究的基礎上撰寫《青海佛教史》,從歷史學的角度綜合系統地論述佛教在青海的傳播發展歷史,體系完整,內容全面,集資料性與學術性于一體,是系統研究青海宗教史的專著,對民族、宗教、統戰工作和有關學術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價值。系統研究藏傳佛教高僧大德的生平事跡,深度揭示這些高僧大德為推動藏傳佛教文化所做出的千秋功業。系列論文有《青海駐京呼圖克圖述略》《宗喀巴生平紀略》《佑寧寺與<佑寧寺志>》《松巴堪布益希班覺及其佛教史名著<如意寶樹史>》《寧瑪派高僧隆欽然絳大師》《當代著名藏學家才旦夏茸活佛》等,并為《青海省志·人物志》《中國歷代少數民族英才傳》等撰寫藏傳佛教人物傳略。此外,論文《青海是藏傳佛教文化傳播發展的重要源頭》則以青海名僧的活動為基本內容,論述了青海在宗教文化方面的重要地位。他在藏傳佛教的教義、修持方式研究方面亦作了大膽探索,依據藏文原始資料,先后撰寫發表多部有關藏傳佛教的論著,引起學術界的關注,一些文章被其他刊物轉載。他多年深入藏區,調查研究青海等地藏傳佛教的歷史、現狀、活佛系統、宗教活動、寺院狀況、教義教規、人物歷史、修持方法等。
當他談到《青海佛教史》《甘青藏傳佛教寺院》《覺囊派通論》《佑寧寺志》《布頓佛教史》《七世達賴喇嘛傳》等撰寫、翻譯和出版時與別人討論說,研究藏學就要充分利用田野調查資料,盡可能地全面搜集,它會有利于今后其他相關研究的進行。在全面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再思考寫作的題目,分清主次,注意資料的取舍。1982年改革開放不久,甘青兩省藏傳佛教寺院的基本情況不太清楚,考證資料匱乏,這對研究甘青藏傳佛教文化的學者和宗教部門帶來諸多不便。針對這一現實情況,他牽頭組織相關人員,對甘青藏傳佛教寺院作了周密翔實的調查,在搜集掌握大量第一手資料的基礎上完成了《甘青藏傳佛教寺院》的撰寫,書中所述的那些藏傳佛教寺院他基本都走訪過了。他認為甘青藏傳佛教寺院數量多、類型多、活佛多、影響大。截至目前還沒有準確的寺院統計數據,當時統計的是700多座寺院。藏文中的分類則很細致、清晰,不同的規模有不同的專有名稱,寺院都有正規的學經講經制度、學位答辯考試制度。寺院還是一個教育機構,解放前,藏區的知識分子幾乎都來源于寺院,傳統文化主要是通過寺院的學經制度來傳承,寺院對藏區社會文化的發展產生深刻影響。一個民族的文化要靠傳承,文化是傳承和積淀的結果,就像名牌大學,是學術、文化、學風等積淀和傳承的產物。藏族傳統文化和藏傳佛教文化是通過藏傳佛教寺院傳承下來的,寺院相當于一個高等學府。另外寺院還是一個藝術寶庫,這是大家都公認的。在藏區,最好的建筑、藝術珍品都在寺院里,人們的聰明才智在寺院里得到充分發揮。蒲文成先生曾經到青海尖扎縣德千寺作調研,寺僧告訴他,他們曾經有一尊烏金佛像,價值連城,特別珍貴。蒲文成先生說,青海藏傳佛教寺院有很多珍貴文物,像唐卡、壁畫、雕刻品等。同時,很多大寺院活佛眾多,比如塔爾寺解放初期有70多位活佛,現在還有10多位活佛。過去,我們對這些有影響的活佛研究不夠,如果把活佛的關系搞清楚了,寺院間的宗教聯系也就清楚了。寺院之間宗教關系密切,主要原因在于有影響力的活佛的宗教活動。我們制定宗教政策的時候如果考慮到這些,就會制定出切合實際、可行的政策。藏傳佛教是在青藏高原上形成,有其深刻的社會、歷史、自然等多種原因,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人們,與外界接觸很少,艱苦的自然環境使人們有這種信仰是很自然的。一個人在罕有人煙的荒原上生活,內心是孤獨的,如果有了信仰,這種孤獨感就會減少,只要有佛在心中,就會感到踏實。宗教的深遠影響與社會的發展程度也有很大關系,比如青海,地域遼闊,各處自然環境不一樣,東部河湟地帶,自然環境相對較好,適合農業生產,社會發展進程較快,藏傳佛教影響相對淡一點,過了日月山,就是廣闊牧區,特別是果洛、玉樹、黃南等地,藏傳佛教影響就要更濃一些。
三是藏文古籍譯注。蒲文成先生認為藏族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燦爛文化的民族,特別是藏文古籍文獻卷帙浩瀚,是研究民族歷史、宗教文化和其他多種學科的寶貴原始資料。他將整理譯注古籍作為自己學術生涯的重要部分,多年來致力于這方面的工作,除漢譯藏傳佛教寧瑪派、噶舉派的文獻資料數百萬字外,還整理、譯注出版藏文古籍多部,發表譯文多篇。其中,獨立翻譯注釋的《七世達賴喇嘛傳》是清代章嘉國師若貝多杰的一部重要著作,它為第七世達賴喇嘛噶桑嘉措的生平實錄,實際是清康熙四十六年至乾隆二十二年西藏五十年歷史的編年史,對研究西藏歷史、宗教、民族關系史、清朝對西藏施政策略等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20世紀80年代,蒲文成先生在田野走訪調查時發現青海佑寧寺阿旺欽繞嘉措所著《佑寧寺志》手抄本,遂將其整理、譯注。它是土觀《佑寧寺志》的續志,二者合一,基本上反映出青海湟北古剎佑寧寺的全部歷史。嗣后,將松巴益西班覺代表作《松巴佛教史》譯為漢文。內容全面講述佛教在印度和我國漢、藏、蒙古族地區的傳播發展情況。一百年前有英文譯本,國內則由蒲文成先生和西北民族大學才讓教授首次譯成漢文。蒲文成先生重譯藏族佛教史名著《布頓佛教史》、藏族歷史名著《白史》,新譯《羅熱噶巴寺志》。此外,對有關寺院和活佛、宗派源流、寺院文物、古印度其他佛教的論著都有過翻譯。在翻譯實踐中,對一些翻譯技巧的規律進行總結和探索,發表有《漢譯藏文文獻中的幾個問題》等論文。在談到翻譯理論時,蒲文成先生認為,翻譯的過程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他先后翻譯出版了五本藏文史籍,翻譯了約200萬字的藏文資料。他翻譯藏文文獻始于上世紀80年代,最早翻譯的是《七世達賴喇嘛傳》。他謙虛地說,盡管我從事了較長時間的翻譯工作,但對藏文的理解和漢文的表達還有不少問題?,F在不少人反映讀翻譯的藏文作品,味同嚼蠟,索然無味,這對我們這些從事翻譯的人是一種批評和指責。翻譯是一次再創作,如何把“信達雅”的翻譯原則掌握好,大有文章可作?!陡袼_爾》藏文很受讀者歡迎,但是翻譯成漢文就沒人愿意讀了,重復比較多,大家感到讀起來乏味。像《西藏生死書》的翻譯,很少有翻譯的痕跡,感覺不到它是從藏文翻譯的,因它是譯者理解原文后自己再度創作的結晶,要忠實原文,而不能曲解誤讀原文,他覺得這是應該提倡的翻譯方法。漢譯藏文文獻,一定要重視對原文的理解,但又不能翻譯成藏文式的漢文。原原本本的直譯不可取,該省略的要省略,該通俗的要通俗,藏漢翻譯主要是讓那些不懂藏文的讀者讀懂藏文的原意。
四是現實問題研究。蒲文成先生根據業務特點,以藏傳佛教文化為主要研究對象,重點探討和研究宗教理論和政策、宗教與社會相適應、維護社會穩定、宗教發展趨勢等一系列現實問題,曾有系列論文發表。其中,《對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宗教問題的再認識》對我國宗教的長期性和民族宗教的特殊性等作了較深入的論述,并對宗教工作的領導管理提出建議,供有關部門參考。《再論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密切聯系實際,重申黨的宗教政策,指出存在的問題,強調正確貫徹執行黨的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重要性?!恫貍鞣鸾碳捌渖鐣绊憽啡嬲撌霾貍鞣鸾痰臍v史現狀和社會影響,提醒人們重視這種影響的廣泛性和長期性,并對存在的宗教問題提出了解決的辦法。調查報告《多加鄉的民間宗教活動》通過實地考察,認為減輕信教群眾的宗教負擔,努力發展生產,提高戰勝自然的能力,并通過科普、無神論教育來淡化群眾盲目信仰宗教的觀念是一項十分緊迫而艱巨的任務?!稖\談馬克思主義的宗教觀》則從理論上闡明了馬克思主義對待宗教問題的基本觀點,有助于人們對宗教問題的正確認識,對引導宗教與現代社會相適應,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和積極意義。根據多年來的研究,蒲文成先生認為宗教信仰盡管有其長期性、復雜性,但始終處在動態的發展變化中,而且隨著社會的發展進步,而不斷發展變化。像《歷史進程中的藏傳佛教》《河湟地區藏傳佛教的歷史變遷》《藏族信仰文化的歷史變遷與藏區社會進步》等系列文章,就是在探討新時期藏傳佛教與時代同步的發展變化。十世班禪大師圓寂后,蒲文成先生所撰寫的《十世班禪大師的愛國思想》一文,在分析總結大師一系列愛國行動的基礎上,從對待和處理民族團結、國家統一、愛民族與愛祖國的關系、愛教與愛國的關系等方面深刻論述十世班禪大師的愛國愛教思想,指出十世班禪大師的愛國思想是我們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寶貴精神財富。文章資料翔實,論述得當,具有很強的現實性。此外,在重視少數民族干部的培養、加強少數民族地區思想道德文化建設、民族文化的繼承吸收與創新發展、人文工作、統戰工作、青海的戰略地位、民族區域自治制度、發展民族經濟、退耕還林還草等多方面都有文章發表,均具有很強的現實性。特別是對青藏高原的生態環境和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以及文化建設、旅游開發等尤為關注,撰寫《關于統籌青藏高原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思考》《三江源保護與共和盆地開發》《試論青海的戰略地位》《淺論文化的繼承吸收與創新發展》等文章。主持完成的國家課題《青藏高原經濟可持續發展研究》,在認真調研的基礎上,總覽青藏高原地域特點、社會發展程度、經濟特征和資源優勢,回顧開發歷程,總結經驗教訓,面對現實存在的問題,進行理性思考,并借鑒國外開發落后地區和發展重點產業的成功做法,探求區域經濟發展規律,提出了青藏高原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模式構想,根據科學的發展觀,論述經濟與社會的協調發展,強調各社會經濟因素與生態環境之間的聯系,尋求經濟與人口、環境、各項社會事業之間的協調發展路徑,并提出了相關的保障措施。與他人合作完成國家課題《漢藏民族關系史略》,從漢藏文化交往等多角度全面系統論述漢藏民族關系,不僅有較高的學術價值,而且為增進民族團結、構建和諧社會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蒲文成先生在青海社科院民族宗教研究所從事民族宗教研究長達20年,這20年是蒲文成先生對藏傳佛教文化深度研究的20年,20年來,他對藏傳佛教文化的研究由淺入深,從理論到實踐,從研究到成果,由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逐步走向深度,走向成熟,從而向巔峰邁進,2018年獲得的“藏學研究最高終身成就獎———珠峰獎”就是最好的例證。通過藏學研究他對藏傳佛教哲學思想有著深刻的感悟,研究認為藏傳佛教文化體系龐大,內容十分豐富,早已成為藏族文化的精髓,要想了解藏族和藏族文化,必先了解藏傳佛教文化,藏傳佛教文化的精髓是它的因明哲學體系和倫理道德體系。藏傳佛教崇尚大乘佛法,以慈悲心和緣起性空的大智慧為根本,追求的是慈悲成就和智慧成就,以空慧修道,以慈悲進德。藏傳佛教實際上不僅是一種單純的宗教信仰,它包含著藏民族的文化體系、哲學思想、文學藝術、文明禮儀、民風民俗、民族精神和社會教育,至今仍對藏族人的生活、文化習俗、心理素質、思維方式、行為規范等具有深遠的影響。他研究認為藏傳佛教既是宗教,又是文化,更多的是一種文化形態或者說是文化載體而流傳至今,是中國佛教,乃至世界佛教的重要組成部分。佛教是世界上唯一不帶狂熱色彩的宗教,佛教追求的是萬物眾生的和諧,圓滿自在的生活,慈悲向善的人性倫理,佛教從來沒有“圣戰”之類的東西。佛教揮舉的只有一支劍,那就是智慧之劍,佛教承認只有一個敵人,那就是無知。從科學的角度講,愛因斯坦說:“如果有一個能夠應付現代科學需求,又能與科學相依共存的宗教,那必定是佛教”。正因如此,2015年,經國際聯合宗教會在日內瓦投票選舉中,佛教榮獲全球“最佳宗教世界獎”,參會的200名世界各宗教領袖一致表決佛教是“世界上最好的宗教”,賦予佛教最高榮耀獎。蒲文成先生通過對藏民族信仰習俗和信仰理念的研究認為,藏民族信仰藏傳佛教,在雄奇蒼茫的青藏高原度過數千年蠻荒歲月的燃香生活,然而藏民族對佛教從來不提倡盲目的信仰,提倡理智的信仰,智信而不迷信。我國政府提倡“宗教要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的政策,為藏傳佛教文化贏得更為廣闊的發展空間,佛教教義、依規更加具有現實意義,從而贏得更多人的理性的信仰和理智的研究,強調藏傳佛教要面對現實,與時代同步,融入現實社會,利樂有情,饒益萬物眾生。我們知道,藏傳佛教是相對于漢傳佛教和南傳佛教來講的,三者表面上的差異就是對佛教經典傳承所使用的語言文字不同,所以,三者分別稱藏語系佛教、漢語系佛教和巴利語系佛教。蒲文成先生在藏傳佛教文化研究過程中,對藏傳佛教研究中的某些模糊認識加以梳理和辨析,比如說藏傳佛教與喇嘛教、藏傳佛教與佛教、藏傳佛教與苯教、藏傳佛教與密教等在概念上加以區別,辨析正誤。他對待藏傳佛教文化的姿態是溫暖和寬容的,也是清醒和憂患的,他對藏族文化的研究具有一種根植本土的文化品格和文化氣質。
基于以上理性的思考、分析和研究,蒲文成先生更加熱衷于藏傳佛教文化的深度研究,開始撰寫大量研究藏傳佛教文化的論文著作。他憑借著堅韌的毅力和執著的信念,以鍥而不舍,剛堅卓著的精神撰寫完成多部藏學學術研究論著,其中絕大部分是研究藏傳佛教文化方面的論著。著述宏富,學界矚目,在藏傳佛教文化研究領域卓而不凡,獨領風騷,堪稱楷模,這些論著已收入中國藏學出版社于2018年出版的《蒲文成藏學文集》。從蒲文成先生的藏學研究論著看,他對藏傳佛教寺院志、人物傳記、教派源流等有著獨到的研究。同時,在青海省政協工作和擔任青海省政府參事期間,給政府反映青海藏傳佛教歷史淵源和發展現狀方面的信息資料,進言獻策,為政府制定民族宗教政策,管理藏傳佛教事務提供服務,為藏傳佛教的弘揚光大和民族宗教的和諧發展做出了貢獻。除純粹的藏傳佛教文化論著外,其他學術論著還有《河湟佛道文化》《藏文古體詩格舉例匯編》《青海百科大辭典》《青海寺廟塔窟》《青藏高原經濟可持續發展研究》《宗派源流》等。參與撰寫的論著有《西北民族歷史人物選介》《中國各民族宗教與神話大辭典》《鄧小平民族理論與實踐》《宗教大辭典》《中國歷代少數民族英才傳》《青海省志·人物志》《藏族大辭典》《河湟文明志》《河湟歷史文化通覽》等。承擔過的國家社科規劃資金項目論著有《藏族地區社會歷史及佛教寺院調查研究》《漢藏民族關系史研究》。青海省社科規劃項目有《影響青海藏族聚居區社會穩定的一些宗教問題及其對策建議》等。蒲文成先生的藏學研究論著內涵豐富,分析透徹,立論確鑿,條理清晰,引經據典,客觀求真,可謂不偏不倚,堪稱力作,饒益學界。蒲文成先生博學多聞,治學嚴謹,寒窗風雨,勤學苦讀,淡薄名利,為人謙恭。是漢藏文化的使者,藏學研究的專家,是藏傳佛教文化忠實的守望者和無畏的探索者,他的研究成果是我國藏學研究的珍貴遺產,他的學術風格,求學精神,為人之道,都將激勵我們進一步做好藏傳佛教文化的傳承、弘揚和不斷探索與研究。
2009年6月,蒲文成先生開始了他的退休生活。他說“我們生活在一個偉大的時代,有各級組織的關心照顧,老年生活無憂無慮,但人們的生活質量、生命價值卻有不同,如何過好退休生活,使生命更有意義,他從以下幾個方面對自己提出要求,并力求踐行。
一是培育德性、認真做人。古語說“老活德性”“仁者壽”,都講人到暮年,更應該注意自己德性的培育和人格的修養。用道德的眼光處理生活的矛盾,以普通人的身份與周圍的人,包括與自己曾有過矛盾的人和睦相處,力爭在和諧的氛圍中生活;要心胸宏闊、虛懷若谷、物我兩忘,順其自然,正確對待榮譽、地位、金錢,“不為時尚所惑,不為積習所蔽,不為浮名所累”;二是發揮余熱、奉獻社會。退休并不意味著工作的結束,應仍然積極向上、樂觀進取,不可渾渾噩噩、無所事事,在身體條件允許的前提下,盡可能發揮自己的業務專長,多做貢獻,回報社會,同時,利用自己的業務專長、知識積累和生活閱歷,開展社會調查,繼續從事社科研究,撰寫出版《宗喀巴大師與卻藏活佛系統》《正確認識宗教,努力做好宗教工作》《有關藏傳佛教的幾個問題》《扎藏寺與車臣諾們汗》《珍惜生命是佛教的基本原則之一》等10余篇論著。參與高校和社科研究機構申報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的課題論證,評定有關研究成果,撰寫書評、推介文章等,可以說生活緊張、有序、充實而有意義。正是“耕耘不負耄耋秋”;三是培養愛好、豐富生活。他深知“人過三十不學藝”,更何況像書法這種中華文化藝術的精萃,非有很高的天賦和長期苦練不能企及。蒲文成先生之所以愛好書法,主要是尋求一種精神寄托,力圖通過書法藝術領略中華文化的奧妙,提升自己的文化素養和境界,追求精神的享受;四是寧靜從容、養心健身。養心從兩方面入手,即盡可能地做到寧靜和從容。諸葛亮說“寧靜致遠”,寧靜是一種境界,要求人做到凡事想得開,力求保持平和淡然的心態,做到靜立高處、波瀾不驚、寵辱皆忘。做到“待人處世若春蘭風懷幽靜,亦猶水竹淡雅清虛”。
2003年,蒲文成先生擔任青海省第九屆政協委員會副主席,在青海省政協,分管教科文衛委員會,他以一如既往的工作熱情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工作崗位。為了盡快熟悉新崗位工作,他認真學習統戰理論和政策,學習人民政協有關知識法規,了解人民政協的工作特點和規律,學習人民政協履行職能的經驗,并深入思考,積極為推動科技、教育、文化、衛生、體育等社會事業發展建言獻策。歷任青海省人大第八、九屆常委,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從2003年起連任兩屆青海省人民政府參事,曾為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評委,青海省人民政府玉樹地震災后恢復重建顧問,青海省政協咨政等。兼任中國民族學學會、中國宗教學會、中國統一戰線理論研究會等會理事,青海省知識分子聯誼會副會長、青海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和名譽館長。西南民族研究會副會長以及西北民族大學、青海大學、青海師范大學、青海民族大學、青海省委黨校等大學的特邀教授。他曾被評為研究員,青海省優秀專家,被國務院授予全國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稱號,為國家有突出貢獻專家和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經常帶領青海省政協深入農村社區、學校醫院、高山牧場、風沙戈壁,就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民生問題進行調研,與群眾面對面座談了解,針對存在的問題進行認真思考,提出自己的意見建議。幾年來,先后參與了高等教育、職業教育、農村合作醫療、新農村建設與新型農牧民培養等重大問題的調研,提出了一批有分量、有見解、操作性強的意見建議。他作為青海省人民政府參事,非常關注民生,注意發揮這個特殊身份的作用,向政府領導反映群眾的呼聲,進務實之言,參富民之事,體現了強烈的責任心,長期的科研工作,使他養成了注重調查研究,務實求真的作風。凡是聽到、看到、了解到的事關人民群眾生產生活、醫療、教育、衛生乃至宗教等方面的問題,他都認真了解思考,提出解決問題的意見建議,這些建議大多得到有關領導的批示。

蒲文成先生長期從事藏族史、藏傳佛教、民族宗教理論和問題的研究,多次承擔國家和青海省社科立項課題,深入藏區調查藏傳佛教的歷史和現狀,以及社會熱點問題;利用藏漢文獻資料,研究藏族歷史和宗教文化;結合社會現實,思考諸多社會問題,為黨政有關部門提供民族宗教、文化教育、社會發展、環境保護等多方面的工作建議;整理、譯注和研究藏文古籍多部,為繼承和弘揚藏族傳統文化做出了貢獻。經多年潛心研究、辛勤耕耘,先后出版著作20多部(含合著),發表學術論文150多篇。其中16項成果獲省部級以上獎勵,有的獲國家“五個一工程獎”和“珠峰獎”。
蒲文成先生是知名藏學專家,無黨派人士,他一貫擁護黨的領導,擁護黨的方針政策。事跡被收入《世界優秀人才大典》《中國社會科學家大辭典》《世界名人錄》等數十部辭書。他說飲水思源,回顧自己的藏學研究生涯,盡管個人做了努力,取得了一些成績,但他深切地感到,自己的成長和進步,離不開人民的養育,離不開黨的培養。他深深地愛戀著青海這片養育自己成長的熱土,愛戀著他為之奮斗終身的藏學研究事業。
我們以誠摯的姿態,向蒲文成先生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