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工作制”下的健身操

何安安　王塞北

假如你在深夜游蕩于20世紀初的布拉格街頭，可能會看到某棟公寓的窗前有位面色憂郁、身體瘦弱的男子，幾乎一絲不掛地跳躍、伸展和旋轉(zhuǎn)，整套動作極其認真，并沒覺得自己這樣有傷風(fēng)化——他就是《變形記》的作者卡夫卡。

二十幾歲的卡夫卡被自己瘦弱的身材所困擾，渴望擁有強健的體魄，這樣也會讓他擺脫一些陰郁的情緒。他在日記中寫道：“長久以來，我的體質(zhì)太虛弱了，體內(nèi)沒有哪怕一丁點兒脂肪能讓我感到一絲溫暖，讓我的內(nèi)心之火不至于熄滅;也沒一點脂肪能在每日的勞累消耗中保留下來，偶爾滋養(yǎng)一下我的靈魂。”1907年，一位為他看診的醫(yī)生形容他的身體“又細又脆”，而這一般是形容鼓槌的字眼。

30歲時，卡夫卡決定做出改變，這一切都是他在讀了丹麥運動員根·皮特·穆勒的運動手冊后開始的。1904年，穆勒出版了一本名為《我的體操法》的運動手冊，介紹如何通過每天15分鐘的簡單鍛煉獲得如希臘雕像般完美的身材。

穆勒的健身操是一種摩擦體操，特點是利用身邊任何條件和物品，如臉盆、水壺等作為鍛煉器械，并可隨時隨地進行體操練習(xí)，具有短時、高效、隨意的特點，適合工業(yè)社會中忙碌的人。因其適合在居家環(huán)境中練習(xí)，也被稱為“家庭體操”。

這本書正是當時的卡夫卡所需要的，和今天的“996工作制”一樣，他每日要在保險公司工作長達12小時以上。“城鎮(zhèn)里的辦公生活是一幅悲哀的場景”，穆勒在書中對工業(yè)時代小職員的生活進行了形象的描述，“過早的彎腰駝背，肩膀和臀部因長久的坐姿錯誤而變形位移;長滿痤瘡、蒼白松弛的面部……隨著年紀漸長，這幅景象只會更可憐……雙目失神無色，瘦削者皮膚干枯如柴，肥胖者皮膚松弛下垂。”

穆勒在書中痛陳“城市病”的危害并親身示范簡易體操，懇切有力的文字和肌肉發(fā)達的體魄感染了身體孱弱的卡夫卡。卡夫卡成了穆勒健身操的忠實信徒，就像現(xiàn)在健身房的賣卡小哥一樣，他幾乎向所有人推薦這套健身操，還寫信給未婚妻，堅持要對方嘗試。他自己則一天兩次，幾乎全裸地在窗前堅持做操。

雖然這已是一個世紀前的事了，但穆勒健身操在今日仍有人練習(xí)，而且效果良好。另外，穆勒在100年前就為工業(yè)化下的“城市病”開出了藥方，比如適量飲酒、多喝水、定時清潔牙齒和每天睡眠八小時，這些在今天早已是三歲孩童都知道的常識，但在當時可謂開風(fēng)氣之先。

遺憾的是，卡夫卡并沒鍛煉出他所希望的發(fā)達肌肉。保險公司的繁重工作使他只能在夜晚寫作，常通宵達旦，本就飽受失眠困擾的他，根本保障不了穆勒所說的八小時睡眠。加上混亂的個人生活，他的健康每況愈下。1926年，卡夫卡病情惡化，難以進食，最終在當年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