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光,楊杉杉,趙廣然,袁 野,周亞濱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哈爾濱 150040)
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簡稱冠心病,是一種在冠狀動脈粥樣硬化使得冠脈管腔狹窄或閉塞的基礎上,導致心肌缺血或缺氧甚至壞死所引起的一類心臟疾病[1]。臨床表現為心前區憋悶、壓榨性疼痛,甚至可放射至肩臂背部及左手手指末端,不典型者尚可有牙痛、腹痛等癥狀,持續時間一般為數分鐘,很少會超過15 min,多因勞累、飽餐、情緒失節及氣溫變化而加重,大多可經休息或舌下含服硝酸甘油而緩解[2]。近年來,冠心病的發病率呈逐年上升狀態,發病有年輕化趨勢,已經成為一種嚴重危害人類生命健康的常見疾病之一[3]。目前臨床上治療的目標主要為降低心肌耗氧量、改善冠脈血供為主,包括藥物治療(硝酸酯類、阿司匹林、他汀類及β受體阻滯劑等)及血運重建術(PCI、CABG)治療,但是不少患者口服藥物后出現明顯的不良反應,尚有施行血運重建術后患者的胸悶、胸痛無明顯緩解,支架內再狹窄也時有發生,甚至猝死等嚴重并發癥的發生[4]。與此同時,因中醫藥治療冠心病療效肯定,無明顯毒副作用等越來越受到患者的青睞。
張琪教授,為我國首屆國醫大師,博士研究生導師,從事中醫臨床70余載,張琪教授精通仲景學說,對于金元四大家及明清著名醫家的研究亦領會至深。筆者有幸能跟隨張琪教授出診學習,對于內科雜病的中醫診療有較深入的體會,尤其對于張琪教授從心腎論治冠心病的思想,感觸較深。現將張琪教授采用補腎活血,益氣養心法治療冠心病經驗總結如下。
冠心病為現代醫學病名,中醫古籍并無這一病名的記載,張琪教授根據冠心病的臨床表現將其歸屬為“胸痹、心痛”等范疇。張琪教授認為,冠心病的病因病機主要為心腎虧虛,瘀血阻滯,治療上常以補腎活血,益氣養心為基本大法,但是,臨床上并不僅僅拘泥于此,張琪教授特別強調要根據患者出現的兼證,靈活加減治療,不離中醫治病之精髓。張琪教授認為,冠心病發生發展的實質,究其本源,首在于心氣虧虛、腎氣不足,發病之本則在于腎臟虧虛,而成病于脈絡痹阻,其中外感病邪、痰濁水濕為其始動因素亦與發病有著密切的關系。張琪教授認為,心為君主之官,主血脈、主運行氣血,為五臟六腑之大主,《內經》“心病者胸中痛,……腎病者,……虛則胸中痛”既說明了類似冠心病的臨床癥狀,又說明了腎虛與冠心病的聯系[5]。張琪教授結合冠心病的發病年齡分析,大多40歲以上,其中,中老年人的生理特點之一便是腎臟日漸衰退,而腎為先天之本,藏先天之精,內寄真陰真陽,為生命之物質基礎,中年以后腎氣逐漸衰弱,以致不能溫陽化氣,心為火熱之臟,陽中之陽,以致心腎不交,故腎氣不足與冠心病的關系尤為明顯,認為心與腎二臟共為冠心病的發病之本。同時張琪教授亦強調瘀血與冠心病之間的關系,認為瘀血既是致病因素,又是重要的病理產物,瘀血如果不能及時祛除,久則機體氣機升降失調,最終會影響臟腑的功能與氣血津液的正常運行,誘發或加重本病的發生與發展。同時結合《醫林改錯》中所述:“元氣即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為瘀”[5]。總之,張琪教授認為,心與腎無論在生理或是病理上都有密切的關系,共同為冠心病發生的主要病因病機。
在治療上張琪教授認為,冠心病的病位在心,與腎關系密切,而心與腎相比,腎臟虧虛更為本病發生發展之根本,同時瘀血又貫穿疾病的始末,故在治療上,著重補益心腎,同時配伍活血化瘀藥物。
2.1 補益心腎,實為治本 張琪教授認為,腎臟虧虛在冠心病的發生發展過程中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本病發生之根本在于心腎不交。臨證上治療冠心病時務必要做到四診合參,強調首辨氣血陰陽之偏倚,或補或攻,要結合患者個體的情況而定。但是,張琪教授認為,在臨證上以氣陰兩虛的患者較為常見,患者因先天腎氣不足,素體虧虛,或邪熱侵心,耗傷心陰,或憂愁、思慮過度,積勞虛損,終致氣陰兩傷,心氣虛則運血無力,陰血不足,則脈道失養,發為胸痹。患者臨床表現胸悶、胸痛,乏力,口干,腰酸,盜汗,少寐多夢,舌質紅,苔薄白或少苔,脈細數。治法以益氣養陰,交通心腎為基本大法。選方多以六味地黃丸及生脈飲加減,兩方配伍意在增強益氣養陰之功。
若兼有血虛者,可見胸悶,乏力,唇舌色淡等癥,舌淡有齒痕,苔白,脈沉細。酌情加入四物湯和/或歸脾湯加減以養血補心;若兼有陽虛者,可見胸悶,畏寒肢冷,小便清長,大便溏薄,舌淡而胖,苔白,脈沉細。酌情加入二仙湯配伍桂枝、附子等以溫陽宣痹。張琪教授特別強調,在臨證上只有抓住疾病發生發展的根本原因,同時辨證、選方、配伍得當,才能取得令人滿意的療效。
2.2 活血化瘀,意在治標 張琪教授認為,導致血瘀的形成,主要與寒熱有關,同時與氣血陰陽虧虛亦有關,瘀證在治療上,活血化瘀法是常用的治療方法,張琪教授告誡我們要注意分清瘀血的寒熱、氣滯與痰凝及氣血陰陽虧虛等,再辨證立法組方。屬寒凝者,患者多素體陽虛,陰寒凝滯,胸陽痹阻不通或心氣不足,而又寒邪內襲,壅遏胸陽,胸陽失展,心脈痹阻,以致胸痹心痛的發作。臨床多見卒然心痛,遇寒而發或加重,伴形寒肢冷,面色蒼白,舌質淡,苔白,脈遲。治療以辛溫通陽,宣痹通絡為基本大法。選方多以枳實薤白桂枝湯加減應用。屬痰濁血瘀者,因后天脾胃素虛,或憂愁思慮傷脾,脾胃損傷,脾失健運,津液停聚為痰,痰瘀交阻,痹阻胸陽,發為胸痹心痛。可見胸悶如窒,形體肥胖,肢體困重,腹脹納呆,舌質胖大有齒痕,苔白膩,脈滑。治療以辛溫通陽,化痰通絡為基本大法。選方多以瓜蔞薤白半夏湯加減。屬氣虛血瘀者,患者先天腎精不足,后天脾胃失養,氣血生化不足,氣虛無力運血,以致氣虛血瘀,發為胸痹。可見胸悶,氣短,乏力,疼痛固定不移,舌質淡,苔薄白或紫暗,脈沉或澀。治療以益氣活血為基本大法。選方以養心湯加減。張琪教授亦強調只有標本兼顧,除邪必盡,以杜絕或減少疾病的再次發生。
賀某,女,50歲,2018年8月14日初診。患者一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胸骨后疼痛,曾赴西醫院住院治療,行冠狀動脈造影,顯示前降支近端閉塞80%,遂進行冠脈支架植入術,術后癥狀緩解。一周前患者因情緒激動后出現胸悶、心慌、氣短、乏力,膽怯、易驚、多夢,全身酸軟,盜汗等癥,2天前自覺癥狀加重,伴后背痛,遂于張琪教授門診就診。診見:舌體大,滑潤,脈弱。既往糖尿病病史,高血壓病史,口服降壓藥,降糖藥(具體藥物不詳),查血壓:130/90 mmHg。西醫診斷:冠心病,PCI術后;中醫診斷:胸痹(心腎虧虛,痰濕內停)。治法:交通心腎,宣痹通陽。處方:黃芪40 g,紅參15 g(單包),熟地黃20 g,山藥20 g,山茱萸20 g,枸杞子20 g,菟絲子15 g,瓜蔞20 g,薤白15 g,半夏15 g,桂枝15 g,桃仁15 g,紅花15 g,丹參20 g,赤芍15 g,水蛭10 g,地龍15 g,雞血藤20 g,郁金10 g,甘草15 g。14劑,1劑/d,早晚2次溫服。8月28日2診,服藥后自覺胸悶、心慌、乏力等癥狀明顯好轉,但仍失眠,多夢,舌體大,脈沉細。上方加遠志15 g,柏子仁15 g,龍骨20 g,牡蠣20 g。繼服14劑。9月12日3診,無明顯不適癥狀,張琪教授囑患者平時增加運動,多與人溝通,不適隨診。隨訪2個月,患者身體情況良好,未見再發。
按語:張琪教授認為,冠心病屬于本虛標實之證,主要與心腎關系密切,且以腎虧為根本,標實以血瘀為病理因素,張琪教授認為,臨床上單一證型比較少見,往往都是互相夾雜,要學會靈活辨證治療。本案辨證屬于心腎虧虛,痰濕內停,治療以培補心腎為本,宣痹通陽以治其標。方中黃芪、紅參補氣養心;熟地黃、山藥、山茱萸、枸杞子,菟絲子乃六味地黃丸加減而成,意在補益先天之本,上述藥物合用起到補益心腎之功,扶助正氣,乃治本之舉;瓜蔞、薤白、半夏、桂枝即瓜蔞薤白半夏湯化裁以通陽化痰寬胸;桃仁、紅花、丹參、赤芍、水蛭、雞血藤宣痹通絡;郁金行氣解郁,甘草緩中補虛,調和諸藥。全方共奏交通心腎,宣痹通陽之功。二診加入遠志、柏子仁、龍骨、牡蠣等養心安神之品以對癥治療。連服湯劑一月余,療效明顯,隨訪未見再發。
“胸痹”這個病名首見于《金匱要略》,并描述其為“夫脈當取太過不及,陽微陰弦,即胸痹而痛,所以然者,責其極虛也”[7-8]。中醫藥治療冠心病療效明顯,近年來,長期的、大量的臨床試驗表明,中醫藥在治療冠心病的同時,在減少并發癥及不良反應的發生方面優于西醫治療[9]。張琪教授認為,冠心病的病因病機主要為心腎虧虛,瘀血阻滯,治療上常以補腎活血,益氣養心為基本大法,但是,臨床上并不僅僅拘泥于此,張琪教授還特別強調要根據患者出現的兼證,而靈活加減變化治療,只有這樣才不離中醫治病之精髓。現代醫學常采用藥物治療(擴血管、抗血小板、抗凝、調脂)及血運重建術(PCI、CABG)治療,有一定的療效,但是存在毒副作用大,患者依從性差等缺點,故臨床綜合療效一般[10-11]。故運用中醫藥治療冠心病越來越受到廣大患者的青睞,而張琪教授從心腎論治冠心病思想,經過多年臨床的驗證,療效確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