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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神權政治文化對盎格魯-撒克遜王權的影響
——以國王圣化禮為中心的考察

2019-02-10 09:14:01唐秋香顧鑾齋
山東社會科學 2019年12期

唐秋香 顧鑾齋

(山東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王權是日耳曼人一種至關重要的社會制度,在民族大遷徙之前,王權就已存在于日耳曼人之中了。王權觀念在中世紀政治思想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它們是理解中世紀政治觀念及其與現代政治觀念聯系的關鍵。皈依基督教后,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國王一度失去了天然的支持者,他們不再被當作神人,至少在官方場面上是如此。不過,隨著基督教文化的興起,特別是涂油禮和加冕禮的引入,盎格魯-撒克遜國王找到了一種重振其“神圣性”的新方法,他們被重新置于新宗教的光環之中,繼續被視為神圣之人,此后,“新宗教成了一種比有著古老的諸神的宗教更能激發更為深切的忠誠的事物”(1)[英]克里斯托弗·道森:《宗教與西方文化的興起》,長川某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03頁。。本文以盎格魯-撒克遜王權為例,著重從“禮儀”(尤其是涂油禮和加冕禮,即國王圣化禮)的角度解讀基督教神權政治文化對日耳曼人王權觀念形成的影響。

一、盎格魯-撒克遜人的神圣王權觀

公元7世紀初,經過不斷的征戰,移居到不列顛的盎格魯人、撒克遜人、朱特人等建立了王國,“600年左右,那些出現在比德的《英吉利教會史》中的盎格魯-撒克遜王國開始形成”(2)Henry Mayr-Harting, The Coming of Christianity to Anglo-Saxon England. London: B. T. Batsford, 1972, p.15.。在7世紀后期一份叫《部落海德稅》(TribalHidage)的歷史文獻中,共出現了35個部族,除了個別情形,它們都有自己的王室。(3)Barbara Yorke, Kings and Kingdoms of Early Anglo-Saxon England.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p.11.

羅馬歷史學家塔西佗記載說:“他們的國王(reges)是按照出身(nobilitate)推舉的,而選拔將軍(duces)以武力(virtutesumnunt)為標準。”(4)[古羅馬]塔西佗:《阿古利可拉傳日耳曼尼亞志》,馬雍、傅正元譯,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50頁。盎格魯-撒克遜王權將出身與武力兩者結合在了一起。一方面,“盎格魯-撒克遜國王的地位歸功于他們作為戰爭領袖的能力”(5)E. James, “The origins of barbarian kingdoms: the continental evidence.”The Origins of Anglo-Saxon Kingdoms. Steven Bassett(ed.), Leicester: Leic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89, pp.40-52.,因此,在《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中關于第一批盎格魯-撒克遜國王們的記述多集中于他們的戰績,另外,考古發掘中出土的大量武器也證實了早期王國對戰事的關切,如在薩頓胡(Sutton Hoo)1號墓中,除了一套名副其實的尋常武器,還有一套華麗的作戰裝置:一頂頭盔;一面精巧的繪有鳥、龍圖案的盾;一把飾有珠寶的萊茵劍;一副精致的、鑲著珠寶的甲胄以及一根支撐寶劍用的琺瑯質腰帶等。(6)R. Bruce-Mitford,The Sutton Hoo Ship-Burial, II. London:Trustees of the British Museum, 1978.有學者指出,這些用于儀式而非實用的行頭暗示國王是一位偉大的武士。(7)Barbara Yorke, Kings and Kingdoms of Early Anglo-Saxon England.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p.16.另一方面,盎格魯-撒克遜早期統治者也在其王權中摻入宗教因素,他們將自己的族譜之樹追溯至日耳曼人的異教諸神,聲稱自己具有神圣的血統,以突出其統治地位的合法性。“每一位撒克遜國王都將其祖先追溯至諸神,沃登神(Woden)或撒克斯尼神(Seaxnet)”(8)[英]阿薩·勃里格斯:《英國社會史》,陳叔平等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50-51頁。。最受盎格魯-撒克遜人重視的異教神袛是戰神沃登,在保存下來的8份早期國王的家譜中,除了東撒克遜人外(他們將自己的血統追溯至撒克斯尼神),肯特人、西撒克遜人、東盎格利亞人、麥西亞人、伯尼西亞人、德伊勒人和林齊人都視沃登為他們國王的祖先,只有南撒克遜人的王室族譜尚不清楚(9)William A. Chaney, The Cult of Kingship in Anglo-Saxon England: The Transition from Paganism to Christianity. Manchester: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70, p.29.。比德也經常提到沃登并指出:“許多王國的王室都宣稱自己是沃登的后裔。”(10)[英]比德:《英吉利教會史》,陳維振、周清民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一卷第15章。因此,誠如一些學者所指出的那樣,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蠻族國王……是一位享有神圣血統和英雄傳統的威名mana(曼納,指超自然的神秘力量)的戰爭首領”(11)[英]克里斯托弗·道森:《宗教與西方文化的興起》,長川某譯, 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70頁。。

不過,按照日耳曼人的傳統觀念,神并不是眷顧某一個人而選他為王,而是眷顧某個家族選他們領導整個部落。因此,從統治家族中選舉一人主事是原始日耳曼部落人民的權利。在一些盎格魯-撒克遜王國,共同的祖先和獲得王位的資格似乎是通過使用一個相同字母為開頭的名字來表現的。例如,所有的東撒克遜統治者都是一個叫斯奈德(Sledd)的人的直系男性后裔,他們的名字以及那些出現在血統表上的他們親屬的名字都以字母“S”開頭;在埃格伯特之前,絕大部分威塞克斯國王的名字以字母“C”為開頭。(12)Barbara Yorke, Kings and Kingdoms of Early Anglo-Saxon England.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0,pp.52, 143.

由于國王是從統治家族中選出的,這容易產生憑軍事力量篡奪王位的念頭,國王或王子死于非命的現象在盎格魯-撒克遜社會中的確時有發生。“據不完全統計,國王及其繼承人非正常死亡現象在《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中記載有27 次之多”(13)張延平:《〈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述評》,哈爾濱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2年。。以諾森伯里亞為例,從7世紀后期到9世紀初,至少有5個家族在覬覦諾森伯利亞人的王位。從奧斯雷德在705年繼位到厄德伍爾夫國王在808年被罷黜這一個世紀的時間里,諾森伯里亞共經歷了14朝,期間6名國王被罷黜,他們被驅逐或被強行送入修道院;4名國王遭殺害;2名國王自愿放棄王位,但繼位的是他們的親屬;2名國王下落不明,且他們的統治都異常短暫。(14)Barbara Yorke, Kings and Kingdoms of Early Anglo-Saxon England.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0, pp.88-90.《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757年的紀事詳述了威塞克斯國王基內伍爾夫與其前任西吉伯特國王及其兄弟基內赫德之間盤根錯節的血海深仇。這些讓我們想起西哥特人在西班牙建立的王國。據統計,在531—555年,有4位西哥特國王被殺。一位6世紀法蘭克編年史家稱暗殺為“哥特病”,并補充說,“如果哪一位國王惹怒了他們,他們就用劍追逐他,然后擁立他們愿意的任何一位為國王”(15)[美]布萊恩·蒂爾尼、西德尼·佩因特:《西歐中世紀史》,袁傳偉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76頁。。

二、國王圣化禮的引入

起初,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國王登基儀式較為簡單:新當選者登上高臺或大土堆,由部落長老授予其頭盔和刀劍,到場的親兵、貴族隨即大聲歡呼以示認可,然后舉行歡宴而結束。國王登基秉政不舉行宗教儀式,不接受任何特別的宗教印記,也不采用任何一種可以昭示國王神圣性的古稱。總之,他們都不過是普通的基督教徒,也可以說是俗人。但隨著國王圣化禮即涂油禮和加冕禮的引入,盎格魯-撒克遜國王找到了一種重振其神圣性的新方法。

涂油禮起源于古代東方世界,在那里,國王被理所當然地視為神圣之人,其神圣性是由意義極為明確的儀式來表現,即登基時在他們身體的某些部位涂抹事先已被祈福過的膏油。后來,這種做法被基督教借鑒,被用于新入教者的堅信禮以及為主教和教士舉行的授職禮上。可能受《舊約圣經》中撒母耳(16)撒母耳(Samuel),《舊約圣經》中最后一位士師和最早一位先知。膏大衛(17)大衛(David),《圣經》故事人物。古希伯來統一王國第一位國王,在《圣經》中地位很高。為王、以利沙(18)以利沙(Eliseus),《圣經》故事人物,以色列人的先知。膏耶戶(19)耶戶(Jehu),《圣經》故事人物,以色列人的國王。為王等記載的啟發,入主西羅馬帝國的日耳曼人將這種起初僅用于初入教者或教士的涂油禮引入到他們的國王登基典禮上。

國王涂油禮最早可能在凱爾特各民族中流行。愛奧納修道院院長阿多姆南(Adomnan,卒于704年)記載說,達爾里亞達國王克勞爾(Conall)去世(574年)后,科倫巴將艾丹(Aidan)膏立為他的繼承人。(20)[美]泰德·奧爾森:《活著的殉道者:凱爾特人的世界》,朱彬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24頁。有可靠證據表明,國王涂油禮的記載最早見于西哥特人在西班牙建立的王國。(21)[法]馬克·布洛赫:《國王神跡:英法王權所謂超自然性研究》,張緒山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418-419頁。第一位舉行涂油禮的西哥特國王是萬巴(Wamba),他在672年9月舉行了涂油禮。但記述此事件的這位同時代作者顯然認為該儀式在萬巴之前即已存在,因此,我們可以肯定,國王涂油禮在672年以前就已傳入西班牙了。751年,法蘭克宮相矮子丕平在蘇瓦松被涂油,成為從教士手中接受涂油禮的首位法蘭克國王。《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787年紀事記載說,埃格弗里思在這一年接受涂油與他的父親奧法共治麥西亞,這是英國歷史上第一次提到國王登位時的涂油儀式。克里斯托弗·道森教授斷定,盎格魯-撒克遜國王的涂油儀式是從凱爾特人那里傳入的(22)[英]克里斯托弗·道森:《宗教與西方文化的興起》,長川某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79頁。,但馬克·布洛赫基于奧法與加洛林王室間的密切聯系,認為它是受在此前約30年即已實施該儀式的法蘭克人的影響(23)[法]馬克·布洛赫:《國王神跡:英法王權所謂超自然性研究》,張緒山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424頁。。不論怎樣,在新國王的就職典禮中引入神圣元素(涂油禮)這一習俗在8世紀后期也被引入了英格蘭。從埃格弗里思在787年接受涂油禮起,由他肇始的這種儀式很快就在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轄境內傳播開來了。

“加冕禮(coronation)是歐洲君主制國家始自中世紀的一項重要的政治與宗教儀式,8—9世紀逐漸形成規范的禮儀。”(24)張煒:《威斯敏斯特建筑群與中世紀英王加冕禮》,《經濟社會史評論》2018年第3期。800年12月25日,在羅馬圣彼得大教堂,教皇利奧三世將一頂“皇冠”(couronne)戴在了加洛林國王查理曼的頭上,宣布他為皇帝。在此之前,法蘭克諸王登基時佩戴的王權象征物是冕,即飾以珍珠、寶石的織料帽圈。例如,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記載說,克洛維在都爾城是戴著冕出現在其臣民面前的。(25)[法蘭克]都爾教會主教格雷戈里:《法蘭克人史》,壽紀瑜、戚國淦譯,商務印書館2009年版,第二卷第38章。而在盎格魯-撒克遜早期的英格蘭,王權的象征物通常是頭盔,“在900年以前,被用于國王加冕的是頭盔而不是王冠”(26)Janet L. Nelson, “The earliest English coronation Ordo.”Authority and Power: Studies Presented to Walter Ullmann.B. Tierney and P. Linehan (ed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0, pp.29-48, at pp. 44-46.。迄今為止,考古人員共發現了兩頂頭盔,它們分別出自薩頓胡1號墓和本蒂農莊(Benty Grange)墓地。(27)R. L. S. Bruce-Mitford, Aspects of Anglo-Saxon Archaeology:Sutton Hoo and Other Discoveries.London: Harper's Magazine Press, 1974, pp. 223-252.至少從10世紀以來,英格蘭已經有國王“頭戴王冠”的記錄。例如925年埃塞爾斯坦在威塞克斯和麥西亞的交界處金斯頓加冕登基時戴的就是一頂真正的王冠,而非傳統的頭盔。另外,僅存于10世紀晚期之后的英格蘭第二部《圣務指南》(Ordo)也提到了王冠。

像主教授職禮一樣,國王的登基禮逐漸將涂油禮與加冕禮結合在了一起。由于查理曼在接受皇冠之前已接受涂油禮,所以教皇沒有為其涂油。第一位在同一莊嚴肅穆的儀式上既接受涂油又被戴上皇冠的是查理曼的兒子虔誠者路易(816年)。大約從這時起,這兩個儀式就變得不可分離了:在法國,從禿頭查理開始;在英格蘭,從9世紀開始,我們看到國王連續地接受涂油禮和加冕禮。據12世紀的史籍記載,英格蘭國王登基典禮的全部內容和程序大致為: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祈禱大廳的祭壇前面,身披王袍的王位繼承人出場,由大主教將圣油涂抹在他的頭上和頸上,然后,大主教將祭壇上的王冠取下為新王戴上,并授之以權杖、寶劍、戒指、徽章、笏等;接著,大主教為王吟誦禱文,完畢后向全場宣布已將王的“職位”從上帝那里傳授給新王;王隨之登上臨時設置的御座,到場的宮廷官吏與教、俗貴族等由王族成員引導到新王面前莊嚴宣誓效忠;接著,新王發表加冕誓詞,許諾要遵循神命,施以良法仁政,保護臣民和教會;之后,全場向新王三呼“國王萬歲”(Vivatrex),以示擁護和祝賀;最后為隆重的彌撒儀式與歡宴,新王接受“圣餐”。

三、國王圣化禮對王權的影響

“自萬巴在672年、禿頭查理在848年、奧托一世在936年和埃德加在973年被涂油加冕之后,(西哥特人統治下的)西班牙、西法蘭克、東法蘭克和英格蘭這4個王國一直由受膏的基督教國王統治。”(28)Janet L. Nelson, Politics and Ritual in Early Medieval Europe. London and Ronceverte: the Hambledon Press, 1986, pp. 247-248.國王圣化禮對王權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它賦予國王一種近乎教士的身份,使其凌駕于其他平信徒之上。為國王舉行圣化禮的外在形式十分接近為教士舉行的按立禮:它們使用了同一種物質圣油,戒指和長長的權杖則是主教的象征的拷貝。因此,人們從一開始就強烈相信,在君王的祝圣和教士的祝圣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在《列王記》中,撒母耳將罐中的油澆注在掃羅的頭上,并對他說:“你……將成為另一個人了。”因此,接受圣職敘任油的統治者被認為具有了新的神圣人格,即通過接受涂油,國王由俗人轉化成了具有教士品格并擁有與上帝溝通的超自然神秘力量的“新人”。10世紀東法蘭克國王加冕典禮儀式的用語這樣說:“上帝的恩典在今天已把你變成另一個人,并通過涂油儀式使你成為他的神性的分享者。”(29)[英]克里斯托弗·道森:《宗教與西方文化的興起》,長川某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79頁注釋。由于涂油禮,君王們受到吹捧,凌駕于普通民眾之上。797年,出席法蘭克福宗教會議的意大利北部主教不僅稱查理曼為“主和父”、“所有基督教徒最穩健的總督”,而且還確切地稱他為“國王和教士”。而在此前數年,想要查理曼和卡洛曼為自己效勞的教皇斯蒂芬三世恭維他們說:“你們是神圣的家族,王室出身的教士。”雖然國王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純然的教士,但他們也不再將自己看作普通的基督徒或俗人。法蘭西的路易七世在1143年一份公文里說道:“朕知道,依照《舊約》規定,并且在我們的時代,依照教會法,只有國王和教士能被授予神圣的涂油禮。這些不同于常人的、位于上帝子民的頂端、與神圣的涂油禮結合起來的人物,應該得到世俗的臣民和精神上的福祉,國王和教士們應該彼此共享這些。”(30)[法]雅克·勒高夫:《中世紀文明》,徐家玲譯,格致出版社2011年版,第289頁。這樣,“雖然君王并沒有因涂油祝圣成為一名真正的牧師,但他卻因此被從平民信徒的行列中拉了出來,成了神職人員和民眾之間的中保”(31)Fritz Kern, Kingship and Law in the Middle Ages. Oxford: Basil Blackwell, 1939, p.38.。一些祈禱文也試圖在國王涂油禮和圣職涂油禮之間建立某種對等關系。例如,蘭斯大主教辛克馬為禿頭查理舉行圣化禮時說道:“愿上帝以光輝的王冠為你加冕……以此涂油禮你成為國王,此油得到圣靈的恩典,他曾以此油為教士、國王、預言者和殉難者涂油。”類似的,古老的盎格魯-撒克遜儀典書這樣說道:“啊,上帝……您以圣油實施涂油禮為您的仆人亞倫(Aaron)(32)《圣經》中人物,摩西之兄,猶太教第一位祭司長。祝圣,使之成為祭司,后來您以同樣的膏油造就了祭司、國王和預言者,去統治以色列……我們祈求您,全能的父啊,請您屈尊賜福,用這取自您的一種造物的油,圣化您面前的仆人……授予他權力,讓他忠誠地追隨亞倫的榜樣,為您效勞。”(33)轉引自[法]馬克·布洛赫:《國王神跡:英法王權所謂超自然性研究》,張緒山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56頁。根據教皇特使在786年幫助英格蘭教會制定的第12條教規,“選舉”國王,如同加入教士行列,要服從同樣的有效條件。(34)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 500-1042. D. Whitelock (ed. and tran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79, no. 191, pp.836-840; Councils and Ecclesiastical Documents relating to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 III. A. W. Haddon and W. Stubbs (ed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878, pp.447-462.

第二,它使國王成為“神命之王”,理論上神圣不可侵犯。如前所述,為了得到臣民的擁護和提升王權的威望,盎格魯-撒克遜國王通常將自己的血統譜系溯源至部落戰神沃登。雖然臣民對國王超自然出身的信仰能夠產生出一種忠誠感,但國王不僅常遭廢黯,有時甚至連身家性命都難保,王位總是岌岌可危。而且,幸存的盎格魯-撒克遜法典中有關償命金的規定也表明,國王并沒有超然于整個社會成員之上,“王之償命金雖然數目過大,幾乎無人能付得起,但它的存在卻又表示王的人身似還不是神圣不可侵犯”(35)馬克垚:《英國封建社會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6頁。。但在基督教教義中,塵世上的國王是受上帝派遣來統治其臣民的,他們是“神命之王”。教皇大格雷戈里在寫給肯特國王埃塞爾伯特的信中指出:“全能的天主召喚所有善人承擔起統治他的臣民的責任,以便通過他們之手把他仁慈的禮物賜給他們統治下的所有臣民。”(36)[英]比德:《英吉利教會史》,陳維振、周清民譯,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第一卷第32章。丕平在一份文告中自豪地說:“以涂油禮,神命已將我扶持到寶座上。”(37)轉引自[法]馬克·布洛赫:《國王神跡:英法王權所謂超自然性研究》,張緒山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52頁。對圣化禮舉行之日接受神圣烙印所持的記憶,使君王對其權利的正當性理直氣壯。因此,在1046年,亨利三世皇帝對列日主教瓦佐(Wazo)說:“我,有權統轄萬物,也接受過圣油涂敷之禮。”(38)轉引自[法]雅克·勒高夫:《中世紀文明》,徐家玲譯,格致出版社2011年版,第289頁。為了表達王權的宗教性,國王開始將“承蒙上帝恩典的”(gratiaDei,即by the Grace of God)這一著名字眼加入自己的名號中。據考證,這個公式的最早記錄可追溯到在6世紀晚期占據意大利北部的倫巴底人,但威塞克斯國王伊尼的法典前言也表明,7世紀的盎格魯-撒克遜人也熟悉這一公式,從8世紀開始,它成了西歐和南歐所有國王的標準名稱。(39)Walter Ulmann, Principles of Government and Politics in the Middle Ages. London: Routledge, 2010, p.54.

由于王權是由上帝設立的,所有人都必須絕對服從:“在上有權柄的,人人當順服他;因為沒有權柄不是出于神的,凡掌權的都是神所命的。所以抗拒掌權的,就是抗拒神的命;抗拒的必自取刑罰。”(40)《圣經·羅馬書》,第13章,第1-3節。王權的敵對者將被視為褻瀆神圣之人。英格蘭786年宗教大會制定的第12條教規聲稱:“沒有人敢密謀殺害國王,因為他是上帝的受膏者。”約856年,埃塞爾伍爾夫從羅馬朝覲返回,但被他的兒子埃塞爾鮑爾德剝奪了對威塞克斯的統治,阿爾弗雷德國王的傳記作者阿塞爾稱此舉“與所有基督教人們的習俗相反”(41)Alfred the Great: Asser’s Life of King Alfred and other Contemporary Sources. Simon Keynes and Michael Lapidge (eds.), Penguin Classics, 1985, p.70.。埃德蒙國王的第一個法令(42)Councils and Synods with Other Documents relating to the English Church I, AD 871-1204. D. Whitelock, M. Brett and C. N. L. Brooke (eds.), Oxford: Clarendon Press, 1981, pp. 60-63.禁止在國王的近鄰打架斗毆,對此,有學者指出,這標志著一場旨在強調王權神圣不可侵犯性運動的興起(43)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 500-1042. D. Whitelock (ed. and tran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79, p.363.。約克大主教奧斯瓦爾德的傳作(作于995-1005年)嚴厲譴責了那些謀殺“殉難者”愛德華國王的貴族,說“他們擁有如此受詛咒的思想,如此黑暗邪惡的盲目,不怕向上帝的受膏者下手”(44)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 500-1042.D. Whitelock (ed. and trans.),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79, p.915.。996年的一份賜地文書引用《圣經》詩篇中的話:“你不能碰我的受膏者。”(45)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 500-1042. D. Whitelock (ed. and tran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79, p.576.

恩舍姆修道院院長埃爾弗里克寫道:“沒有人能使自己成為國王,只有人民才有選擇他們最滿意的人為王的自由意志。然而一旦他加冕為王,他就擁有統治人民的權力,他們卻不能把他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除去。”(46)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 500-1042. D. Whitelock (ed. and trans.),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79, p.925.這表明,一旦被祝圣,國王就不能被免職,不管他有多失敗。因此,盡管埃塞爾雷德的統治不盡人意,但約克大主教伍爾夫斯坦仍然支持國王。1013年,丹麥國王斯韋恩被英格蘭人接受為自己新的統治者,埃塞爾雷德及諸王子則被迫流亡至諾曼底,伍爾夫斯坦在其《狼給英格蘭人的布道書》(SermonoftheWolftotheEnglish)中尖銳地批評了英格蘭人對上帝和君王的不忠:“殉教者愛德華遭遇了背叛,被殺害……之后埃塞爾雷德被趕出了這個國家。”在伍爾夫斯坦看來,維京人是上帝派來懲罰那些喪失了道德準則之人的,就像以前英格蘭人懲罰那些肆意妄為的不列顛人一樣。可能受此影響,當斯韋恩在1014年2月意外去世后,英格蘭人沒有讓他的兒子克努特繼承王位,而是讓埃塞爾雷德繼承王位。1014年,伍爾夫斯坦幫助埃塞爾雷德起草了一部旨在強調王室神圣性和所有人都應該保持忠誠的法令(47)English Historical Documents, 500-1042. D. Whitelock (ed. and tran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79, no. 46.,國王在其中被描述為“耶穌基督在基督教民眾中的代理人”,人民則應該“極其虔誠地信仰基督教……并忠誠地支持他們唯一的國王”(第2條及其附錄)。可見,圣化禮的引入和原始孱弱的“蠻族”王權向神圣的“基督教王權”的轉化,明顯地提升了國王的身份地位,因為它“給予國王的統治以神圣的認可,并使他實際上無法被從該職位上罷免”(48)Mary Frances Giandrea, Episcopal Culture in Late Anglo-Saxon England. Woodbridge: The Boydell Press, 2007, p.55.。當麥西亞國王奧法在787年通過涂油禮將埃格弗里思指定為自己的繼任人時,他一定是看到了上述思想觀念的某些有利前景。

第三,在國王圣化禮中也潛藏著制約王權的因素。如前所述,在君王的登基典禮上,教皇或大主教不僅為皇帝或國王涂油,他也將王冠、戒指和權杖等王權象征物遞交給皇帝或國王,這預示著世俗權力對精神權力的依賴,“國王現在是主教們的創造物,并且,從完全的字面意義來說,是他們的得力助手”(49)J. Nelson, “National synods, kingship and royal anointing.”Politics and Ritual in Early Medieval Europe. Janet L. Nelson (ed.), London and Ronceverte: the Hambledon Press, 1986,p. 253.。加冕禮使教皇或大主教成為皇帝或國王與上帝之間必不可少的中介,而在此之前,人們普遍認為,皇帝和國王自然就是上帝的代言人,是“蒙上帝恩典的王”。因此,有學者指出,教皇為丕平、查理曼舉行的圣化禮行為是一場“精心準備的計劃”,目的在于強調“他(教皇)充當了上帝與國王之間的中介”(50)Walter Ulmann, Principles of Government and Politics in the Middle Age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0, p.65.。最早敏銳地意識到教會支配王權可能帶來的危險的是東法蘭克國王捕鳥者亨利,他謝絕了美因茨大主教主動提出的為他舉行涂油禮和加冕禮的建議。有學者指出,在亨利執拗地堅持在不要“教廷的祝福”的情況下執政的背后只有一種動機,即擔心讓人看上去他的國王職分只是從教士手中獲得的。(51)[法]馬克·布洛赫:《國王神跡:英法王權所謂超自然性研究》,張緒山譯,商務印書館2018年版,第430頁。

另外,誠如前述12世紀的史籍所記載的那樣,新王在登基典禮上還要發表加冕誓詞,向臣民公開保證將“遵守為上帝慈悲而托付我統治的人民所制定之法律法規”,并履行相關職責。參加829年巴黎大公會議的主教們宣稱,基督徒國王的職責包括:“公正公平地統治和管轄上帝的子民,提供和平與和睦。此外,國王必須是教堂的保護者,是上帝、寡婦、孤兒及其他貧窮困苦的人們的仆人。他還必須盡可能地讓自己顯得熱情和令人生畏,這樣才不會有不義之事發生,并且即使發生了,他也不會讓任何人懷有其大膽的錯誤舉動不會被人發現的希望。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什么事情能逃過懲罰。”(52)[法]雅克·勒高夫:《中世紀文明(400—1500年)》,徐家玲譯,格致出版社2011年版,第292頁。從10世紀早期起,英格蘭國王在加冕儀式上都承諾維護和平、保護教會、防止偷盜和匡扶正義。例如,埃德加國王宣誓說:“以神圣三位一體的名義,我向我的臣民保證三件事情。第一,上帝的教會以及王國內所有基督徒將享有真正的和平;第二,我禁止所有等級人的搶劫等所有錯誤行為;第三,我真誠要求所有審判公正和寬容,這樣,仁慈和憐憫的上帝就會許給我們永久的恩惠。”(53)Sources of English Constitutional History: A Selection of Documents from A.D. 600 to The Present. Carl Stephenson and Frederick George Marcham (ed. and trans.), New York and London: Harper & Brothers Publishers, 1937, p.18.最初,這三大“善政”的承諾均出現在儀式的結尾,但在10世紀后期修訂后的第二部《圣務指南》中,它們被列在了國王正式接受圣化禮之前。有學者指出:“這些變化的凈效果是進一步增加國王宮廷中神職人員的權力。”(54)Mary Frances Giandrea, Episcopal Culture in Late Anglo-Saxon England. Woodbridge: The Boydell Press, 2007, p.51.珍尼特·L.納爾遜教授則認為:“位置的改變意味著(國王)職責的改變,一份國王意圖的宣言,即由新登基的國王從其寶座上發布的某種計劃性聲明,現在被校訂者變成了一個承諾,這是之后要進行的圣化禮隱而不露的先決條件。”(55)Janet L. Nelson, “The Second English Ordo.”Politics and Ritual in Early Medieval Europe. Janet L. Nelson (ed.), London and Ronceverte: the Hambledon Press, 1986, pp.361-374, at p.369;Nicholas Brooks, The Early History of the Church of Canterbury: Christ Church from 597 to 1066. Leicester: Leicester University Press, 1984, p.246.

遵守諾言、履行相關職責的國王將受到擁護,反之,那些不得民心的國王將遭罷黜。《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757年紀事記載說,西吉伯特國王被西撒克遜人罷黜,“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有失公正”。863年,教皇尼古拉一世致信給梅斯主教,指出:“國王們若想統治好,首先他們自己要行得正,然后才能統治他人;如果他們不能根據法律來統治,他們就是暴君,反抗他們是一種權利和義務。”(56)轉引自李秀清:《日耳曼法研究》,商務印書館2005年版,第119頁。F. W.梅特蘭教授指出,“在諾曼征服之前的很長時間里,英國國王一致都要行加冕和涂圣油禮”,但“這種儀式并不被認為賦予了國王對于其臣民之服從任何不可撤銷的權利;國王會很輕易地被棄置一邊,也沒有主教反對說涂了圣油就不能被世俗的權力所廢黜……”(57)[英]F. W. 梅特蘭:《英格蘭憲政史》,李紅海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65頁。。雖然埃塞爾雷德在斯韋恩去世后被請回繼續統治英格蘭,但他的回歸是有條件的,即“他需要比以前更加公正地統治子民”,《盎格魯-撒克遜編年史》記載說,埃塞爾雷德承諾自己:“將是一位仁慈的國王,改革所有他們厭惡的事情。只要他們一致擁護他,永無叛心,他就會寬恕他們以前針對自己的所有不當之言和不當之事。”這表明,到盎格魯-撒克遜晚期,國王需要“公正地”治理國家的觀念已被人們接受。

綜上所述,國王圣化禮的引入在一定程度上加強了盎格魯-撒克遜王權,但它也潛藏著諸多對王權不利的因素。后來的事實證明,從國王圣化禮中推衍出的君權神化并沒有成為防止諾曼征服前英格蘭國王權力瓦解的堅強壁壘,沒有任何神靈可以一直為國王提供“庇護”,每個國王仍然需要提防暗殺行為。不僅如此,圣化禮并不能造就一位新國王或君主,相反,它必須發生在由王國內教俗兩界顯要人士組成的賢人會議的“選舉”之后,盡管后者在本質上只是一種形式,否則將仍被認為是反常的,“祝圣不是授予繼承王位的權利,它只是通過神圣的確認來強化一種既存的權利”(21)FritzKern,KingshipandLawintheMiddleAges.Oxford:BasilBlackwell,1939,p.46.。圣化禮只應授予給那些已得到民眾公認的統治者,換言之,只有在獲得民眾明確或心照不宣同意的情況下,為君王舉行的圣化禮才被認為具有法律約束力。雖然這種宗教性的圣化禮令人肅然起敬且印象深刻,但它絕非不可或缺。也就是說,對于完善的國王職位,圣化禮在某種程度上是必要的,但是,沒有它,或在接受它之前,國王還是國王。事實上,許多國王在接受涂油禮和加冕禮之前就已在履行職責了。因此,我們絕不可高估基督教神權政治文化對盎格魯-撒克遜時期英格蘭臣民的政治心態與觀念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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