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吳昊天

越早離開地球就能越早來到新的行星嗎？當太空老司機遭遇“超車”，是選擇卑躬屈膝臣服于后來者，還是寧折不彎選擇重新走向深邃的太空？人類存在的意義，到底是基因的延續還是模因的延續？茫茫宇宙中，有一支如同柳絮的殖民艦隊正為了探究這些問題而義無反顧地前進著……

結束休眠

“距離目標星系還有0.05光年，現在進行喚醒工作。”艦載AI的聲音響起，隨后，一個卵形休眠艙的艙蓋打開了，里面是一個穿著白色緊身衣、頭戴面罩的男人。他從滿是透明而又粘稠的液體卵形艙中被緩緩推了出來。

一個看似24歲的身穿緊身衣的少女走來，為這個男人拔掉了身上的導管，摘掉了面罩。男人的面孔展露出來，他頭發花白，身材高大。

“艦長？帕普勒艦長？”女子輕聲呼喚道。

花白頭發的男人猛力地咳嗽了幾聲，側過頭吐出了一些液體。然后，他漸漸地睜開了眼睛：“……薇洛，我們到了？”

“快了，只剩下0.05光年了！”

帕普勒聽完，帶著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映在了薇洛酒紅色的瞳孔中。

休眠室一個不大的舷窗外，一個明亮的星系正漂浮在黑暗的太空中，它被不斷放大著，六條旋臂似乎正在對這艘殖民艦招手。

帕普勒艦長進行了簡單的身體復健之后穿好了制服，坐到了艦長室：“匯報一下數據吧！”

“艦長，請看大屏幕。”薇洛說著，用手比畫了一下，艦長室的大屏幕上就出現了很多數據表格和統計圖。“常溫粒子湮滅引擎折損率36%，狀態欠佳，似乎是在做彈弓效應加速時候受到了一些磨損……”

“這些數據不重要，我想聽聽‘乘客們的狀態。”帕普勒打斷了薇洛的播報。

“人類胚胎存活率53%，動物胚胎總體存活率72%，植物種子呼吸速率環比降低14%，微生物生態球92%保持活性。”

“人類果然還是這么脆弱啊，”帕普勒艦長感嘆道，“沒關系，我們很快就能到那里了，漫長的旅行就要結束了。”

帕普勒艦長望向了舷窗外那個明亮的星系，屏幕上一顆淡黃色的星球緩慢地旋轉著。

讓人心碎的“丹尼斯星”

“白費了……一切都白費了……”

帕普勒艦長癱坐在他的指揮位上，舷窗外漂浮著一顆主色調為淡黃色的星球，上面有像大理石紋路一般的藍色紋路和紫色斑塊，晨昏圈的交界處，一點點光明亮了起來。

“凱特肯-7411號殖民艦，收到請回話。”艦載AI說道。

“請講。”大副薇洛接受了通話邀請。

艦長室的3D沙盤上投影出了來電人的全息投影，一個年輕人穿著制服站在中間。

“帕普勒艦長？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那個年輕人說道。

“這里居然已經變成殖民星了。”帕普勒艦長說：“看來你現在就在畢宿五-α-179A-4行星上了吧。”帕普勒艦長說著又看了一眼舷窗外的這顆淡黃色的星球，不由自主地又嘆了一口氣。

“是的，而且現在阿斯加德聯邦已經通過了命名辦法，這顆行星就叫作‘丹尼斯星，以丹尼斯·金的名字命名。”

“丹尼斯·金？！”艦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他在航大讀書時候學弟的名字。

“學長，沒想到吧！”全息投影中那個年輕人閃了一下，變換了外貌和說話腔調，“我就是丹尼斯·金。”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帕普勒顫抖著說道。

“我的肉身其實早就已經老死掉了，現在和你對話的是我儲存在基地電腦里我的人格。”

帕普勒想了想，也對。他的殖民艦在使用黑洞作為引力彈弓的時候，時間的流逝變慢了，相對于他來說，丹尼斯可能已經度過了幾百年。

“學長，您是畢業之后直接加入了Seed計劃吧，您的‘凱特肯飛船采用的還是當時最先進的‘常溫粒子湮滅引擎。而我在畢業之后，選擇了留在地球繼續深造，在您畢業的20年之后，‘遷躍引擎技術已經完全成熟了！我所駕駛的殖民艦就是通過空間遷躍來到這顆行星的。”

“遷躍引擎？這……是你發明的？”帕普勒挑起了眉毛，難以置信地看著丹尼斯。

“是阿斯加德聯邦的科學團隊發明的。我只是比較幸運罷了，遷躍引擎并不穩定，很多使用遷躍引擎的同行至今都下落不明。”

“那你……那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顆行星上……這顆行星的殖民計劃應該是我來執行啊！”帕普勒身體顫抖地說著。

“這是阿斯加德聯邦的決定，根據觀測，這顆行星最有可能被改造成殖民星。而您的艦船已經失聯25年了，聯邦已經認定您殉職了……”

帕普勒沉默了。阿斯加德聯邦規定，凡完成殖民計劃的人，都可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殖民星。帕普勒畢生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能完成殖民計劃，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一顆行星，然后在這顆星上培育出新的一代人類，成為“神”一樣的存在。然而他的夢想因為技術的進步，而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學長，我們非常歡迎你把飛船降落到這顆行星上。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需要我？”

“沒錯。雖然遷躍引擎的飛船能很快到達這里，但是每艘船所能攜帶的貨物很少。凱特肯飛船里面的生物資源，是我們需要的。”丹尼斯說著，向帕普勒伸出了手，希望能得到帕普勒的同意。

凱特肯沒有設計再次起飛的程序，一旦著陸，就將永久扎根于那個星球。如果著陸在丹尼斯星上，帕普勒艦長的夢想也將永遠被拍在自己師弟的名字之下。

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帕普勒沒有回應丹尼斯的請求，直接關閉了通話。丹尼斯的身影瞬間收縮成一個亮點，然后消失在了3D沙盤上。

一意孤行

“艦長……”薇洛看著艦長沉默很了很久，打破了這份寧靜。

“薇洛，匯報一下引擎的狀態、燃料狀態，然后計算一下以當前生物轉化率我們還能維持多久。”

“艦長……您這是？”

“匯報狀態。”

“引擎尚能服役38個地球年，生物轉化率我們還可以維持循環系統30個地球年。”

“現在調整航向，目標定向離這里最近的類地行星PED-4。”

“可是艦長，”薇洛面露難色，“PED-4距離這里40光年啊！”

“我知道，我會算！”

“但生物轉化率只能維持30年，我們必須在30年內著陸完成殖民星侵染。否則，我們艦船的所有艦載生命體都會因為次級代謝產物的積累而被毒害死啊！在眼前這顆行星上放下生命體再合適不過了！”

“有些時候，為了達成一些目標，必須要做出一些犧牲！”艦長直視著薇洛，一字一頓地說道。

“艦長，您說出這樣的話，完全是因為犧牲的并不是您吧！”薇洛沉不住氣，對艦長吼道，“而且，既然現在已經掌握了時空遷躍技術，您怎么知道PED-4有沒有被人捷足先登呢？”

“PED-4所在子星系周圍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黑洞，那里的亂流太多了，就算有遷躍技術也無法逾越黑洞的壁壘。”

“可是……”

“不需要再爭論什么的，執行我的命令，全速前往PED-4，利用途經的黑洞加速，我們會成功的！與其相信AI，我更相信我自己的判斷。”帕普勒走向艦長室的大門，“我要去進行一次短休眠，借用黑洞彈弓效應的時候喚醒我。”

再次喚醒

“艦長……”

再次從休眠艙中醒來的艦長，坐在指揮臺前，雙手緊抱著全白的頭發。已經又過去20年了。

“利用黑洞進行引力彈弓加速的時候，加速了引擎的損耗，全艦的能量供應低于預期值，我們可能撐不到PED-4了……”

“匯報生態倉情況！”艦長對薇洛一字一頓地說道。

冷冰冰的數據擺在了艦長面前，生態倉的生物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存活，而人類胚胎的存活率更是只剩下了十分之一。換句話說，十分之九的人類胚胎都死于艦長的一意孤行。

“艦長，我們還在黑洞視域周圍，我們完全可以調轉方向返回丹尼斯星，拯救這些乘客。”

“繼續前往PED-4！”艦長的聲音帶著些顫抖，“然后，薇洛，你的權限下降兩級。現在全艦隊操縱全權由我指揮！”

說著，艦長走向了薇洛，按住了她后頸的按鈕，薇洛的眼前一片黑暗，昏迷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喚醒程序把薇洛叫了起來。薇洛通過艦船外的監控頭看到，凱特肯殖民艦已經著陸在一片蠻荒之中。工作機器人早已登陸并開始建筑工事，并把艦載生物移動到星球上去。

薇洛看到艦長室空無一人，原本熄滅的屏幕卻亮了起來。帕普勒艦長的影像正投射在這片屏幕上。

“薇洛，當你看到這段影像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被分解成簡單有機物了。生命維持系統將會把我的組成傳輸給人類胚胎和艦載生物們。不要覺得我有多么偉大，我只是想要以此來贖罪而已。”

“薇洛，你是機械人，不明白人類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么。機械人不會饑餓，不會老去，當然也不能生育。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完成人類所交給你們的使命。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構成人類的兩大重要組成部分——‘基因和‘模因，換句話說，就是‘肉體和‘精神。在現在這樣一個變化不斷的世界里，模因的價值已經遠遠低于了基因。命名一顆新的殖民星球是我的畢生夢想，然而我為了實現自己模因的理想，而犧牲了無數人的基因。我決定用我自己的肉體贖罪，為那些幸存的胚胎提供養分。而我的模因……”

這時，一臺機械人造人走進了艦長室，他拍了拍薇洛的肩膀，說道：“……已經不再重要。我已經向阿斯加德聯邦發送了申請，將PEF-4命名為‘薇洛星。”

淡粉色的“薇洛星”懸浮在深邃黑暗的太空之中，淺藍色的河流周圍長滿了暗紅色的植被，晨昏線的交界處，點點燈光亮了起來。

壽命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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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每年大約有40000噸流星撞擊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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