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武 王彪
【摘要】到2020年,中國人民廣播事業已走過80年歷程。近80年來,隨著廣播媒體社會角色、歷史任務以及媒介環境的不同,廣播播音主持也經歷了諸多變化。本文考察了人民廣播播音工作在不同歷史時期的主要表征,探析近80年間廣播播音主持嬗變的主客觀原因。認為作為一種受眾接觸頻繁、社會影響巨大的傳播活動,廣播播音主持的發展和變化,既是多元社會關系、媒體角色以及播音主持者個體共同塑造的結果,同時也折射出中國社會政治、經濟與文化層面的時代風貌。
【關鍵詞】人民廣播 播音主持近80年嬗變
【中圖分類號】G220 【文獻標識碼】A
從世界范圍看,現代電子媒介中,無論廣播還是電視,其誕生都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而廣播電視在通過信息傳播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產生影響的同時,其自身也由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多維關系共同塑造。播音主持作為廣播電視媒介中獨特的人格化傳播,不僅是大眾傳媒角色、職責的體現,也是對社會現實與藝術審美傾向的集中回應。從1940年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發出第一聲呼號開始,中國人民廣播事業已經走過了近80年歷程。多年來,廣播播音主持在堅持黨性、人民性和科學性的原則基礎上,無論是在播音主持的人格化主體、角色定位,還是播音主持的傳播策略、話語方式等方面,都形成了既具有中國特色、民族氣韻,又為大眾喜聞樂見、社會效果良好的人民廣播風格和傳播特質。
一、戰士與號角:人民廣播的獨特政治屬性與宣傳使命
1940年12月30日,延安新華廣播電臺在抗日戰爭的硝煙中誕生,這一天也成了“中國人民廣播事業的誕生日”。
中國人民廣播事業的誕生有著特定的時代背景:處于敵后的人民武裝組織迫切需要一種可以突破封鎖、及時傳播的媒介“為工農服務、為革命服務”,這使得誕生于人民軍隊指揮中心、戰略總后方的廣播播音具有獨特的政治屬性和宣傳使命,而這也成為中國廣播播音主持一以貫之的傳統。在人民廣播誕生直至新中國成立的近十年時間里,救亡圖存、抗爭解放的時代主題賦予了人民廣播以特殊的使命,即當時的廣播首先是戰斗的武器,“宣傳黨的主張、揭露敵人的陰謀、教育和動員人民”是其主要任務。
這一時期的廣播,播出的主要是《新中華報》《解放日報》等黨的機關報上的重要文章和對敵戰況、根據地建設及全民抗戰消息等重要內容,播音員們則是“另一條戰線”的戰斗者,往往是以一種與前線戰士并肩作戰的姿態出現:“每一次播音都是莊重的,都是一次戰斗,都是在完成一次重大的政治任務。”據時任播音員錢家楣回憶,當時播音員的“每句話、每個字都像子彈一樣”鏗鏘有力、充滿戰斗氣息。播音員講到敵人時“慷慨激憤”“義正辭嚴”,講到人民軍隊的勝利時則“鼓舞人心”“愛憎分明”。這一時期“播音工作就是宣傳工作,目的就是準確無誤地把黨的精神傳達給聽眾,同時作為橋梁,反映人民的心聲,把黨的主張化為人民群眾的具體行動”。除了是戰斗者,當時的播音員還是宣傳員和鼓動者,承擔著黨的思想宣傳工作。這種思想宣傳工作同樣體現在對敵軍的思想瓦解中,正是由于播音員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很多國民黨官兵“明白了內戰的起因、形式和前途,了解了中國共產黨和人民解放軍的政策”,并最終下決心站到了人民一邊。
雖然肩負有重大的政治使命,但這一時期播音的情感卻是真摯質樸的,發出的是“作為黨的宣傳員所具有的政治素質及其發自肺腑的聲音”,奔涌的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無法遏制、激蕩奔流的真情,正如丁一嵐、齊越、楊兆麟等在《終生難忘的時刻——憶開國大典實況廣播》一書中寫的:“當我們歡慶勝利的時候,怎能不想起為了爭取國家的獨立、民族的解放,為了人民不再過那屈辱、悲慘的生活,而在殘酷斗爭中獻出了寶貴生命的英烈們啊!”由于宣傳鼓動的需要,這一時期的人民廣播播音反映出了在艱苦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人、人民軍隊和廣大解放區人民的精神氣質、風范形象和品格意志。以戰斗者、宣傳員姿態出現的播音員則斗志充沛、情感飽滿、嗓音清朗,播音中帶著火一樣的戰斗熱情。
二、宣傳員與鼓動家:根據時代變化把握傳播目的,自覺調整角色和任務
1949年12月5日,“北京新華廣播電臺”更名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正式成為面向全國播出的國家級廣播電臺。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國家和民族的主要任務也開始向社會主義改造與國家建設轉變,廣播電臺的主要任務也開始從對敵斗爭轉變為宣傳黨的施政方針、國家建設任務和鼓舞人民大眾。當時的新聞總署對這一時期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以及全國廣播的任務表述為三個方面,即“發布新聞和傳達政令、社會教育、文化娛樂”。為了適應新的變化,廣播電臺逐漸在節目類型、節目內容等方面做出調整:一方面繼續為黨和國家的政治工作服務,另一方面則不斷豐富大眾精神文化生活。除了新聞時政類節目,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陸續開辦了《教唱歌曲》《對農村廣播》《小喇叭》等文藝類、社教類和對象性節目。對少數民族地區(最初是藏語廣播)和對臺灣地區的廣播也在這一時期起步。
與戰時相比,和平年代,國家對廣播電臺主要任務的規定也使播音員的自我身份認知發生了很大變化:“戰士”色彩逐漸褪去,對敵斗爭已經不再是主要任務。1952年12月,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次播音工作研究座談會更是做出了清晰明確的表述:“播音員應是有著豐富的政治情感和藝術修養的宣傳鼓動家。”對播音員的業務素養和語言能力等也提出了新的要求。
1951年3月1日,《廣播通報》發表時任中央廣播事業局總編室主任左熒的文章,對播音風格做出了最初的理論探討:“播音應該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和氣度,這種風格和氣度應該足以表現偉大的中華民族淳厚的氣魄。”1956年7月25日至8月16日的全國第四次廣播工作會議上則提出,廣播節目要更加“多樣、豐富、生動”,廣播語言要“更接近生活”,播音風格要“百花齊放,要有不同的風格,不要只有一派別”等指導思想。為了適應時代的變化和要求,努力提高業務水平,齊越同志1954年從蘇聯學習回國后介紹了蘇聯的播音工作經驗,中央臺播音組隨后開展了播音實踐和理論的總結、研討,形成《播音員和播音工作》《克服報告新聞的八股腔》等五篇文章。1955年3月召開的“全國播音業務學習會”也對嗓音運用與保護、語言藝術發聲、影視表演等多方面進行了深入學習。一系列研究和學習,不僅使播音員們開始更深入地思考和研究播音語言的科學性、藝術性,也使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播音語言風格迅速順應時代需要、契合大眾審美,并涌現出一批如《誰是最可愛的人》《縣委書記的好榜樣——焦裕祿》等優秀的播音作品,并由此開創了新一代播音風范,出現了一批如齊越、夏青、潘捷、林田、費寄平等優秀的播音員。
在新中國成立后的十余年里,廣播播音總體上是沿著自覺調整角色、任務,探索中國特色播音風格的科學之路前進。在繼承優良傳統、吸收外來經驗的基礎上,中國的廣播播音逐步形成了順應時代要求與彰顯人民立場的和平年代的播音風格。延安時期“戰斗激情”的播音腔調雖然逐漸褪去,但“立場鮮明、愛憎分明”的傳統被繼承。隨著節目內容的多樣化,廣播播音剛柔相濟、虛實相宜,更加生動靈活,不僅保證了黨的聲音和人民意愿的正確傳達,而且增強了廣播播音的可聽性和吸引力,塑造了播音員相對親切自然、平和質樸的播音風格。除此之外,這一時期的廣播播音也開始凸顯出更加多樣的個性特征,出現了“齊越的氣勢磅礴、激情洋溢,夏青的邏輯嚴謹、莊重深沉”、潘捷的“鏗鏘有力、親切樸實”等各具特色和魅力的播音個人風格。
三、鼓噪者與傳聲筒:違背規律的空洞口號和單調說教的播音腔受到抨擊
席卷全國的“文化大革命”是“給黨、國家和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在這場“嚴重災難”中,承擔意識形態、輿論宣傳重要任務的廣播成為被控制與利用的對象。“陳伯達、江青等人借助‘中央文革小組的權力和造反派(后來是軍管小組)的聲勢,完全控制了廣播電視大權。”“文革”開始后,被“極左”力量控制的廣播電臺,節目中“政治內容急劇增加,知識性節目大幅度削減”。文藝節目幾乎全部替換成革命歌曲、樣板戲等內容。除了少部分不涉及政治的文學藝術類作品外,這一時期絕大部分的播音實踐都在“極左”思潮的挾持下成了政治運動的鼓噪者、“極左”勢力的傳聲筒。空洞無物的口號、單調枯燥的說教、浮夸虛假的內容充斥電波,形成了“文革”時期的“播音八股”腔,語音上“追求高調、響亮”,語氣上“盛氣凌人”、生硬空洞,語調上“高、平、空”。著名播音員方明在回憶當時的播音時說:“高上了一個八度……結果把嗓子喊橫了,低音啞,下不來,高音上不去,嗓子一點兒亮音都沒有……以為從此就告別播音行業了。”這可以說是當時播音狀態的一個典型寫照。
從人民廣播的播音歷史來看,這一時期的播音風格算是一個特例,是特殊的歷史條件下扭曲變形的極端表現。由于國家政治運行失常,整個社會處于癲狂、躁動和反常狀態,真理、科學被肆意踐踏,一切關乎意識形態、思想文化的活動都被不同程度地挾持利用,廣播電臺正常的內容生產與發布完全不能自控,廣播播音則淪為一小撮政治逆流的鼓噪者、傳聲筒,播音規律與創作法則丟失殆盡,遑論尊重聽眾感受、考慮社會影響。這一時期的大部分廣播播音,與其說是一種播音風格的呈現,不如說是對已有播音風格的施暴與摧殘。正如張頌教授在談及這一時期的播音時所說:“那令人不能忍受的、不堪入耳的嗓音高調,連同那令人不能容忍的、不堪出口的毒言惡語一起,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歷史的譴責和抨擊。”
四、平民化與人情味:親切平等的姿態和自然真實的個性,拉近了傳受之間的距離
隨著撥亂反正、解放思想,迎來了改革開放新的歷史時期。這一時期,由于國際國內政治形勢、經濟形勢等發生了深刻變化,廣播的宣傳任務、報道方針也出現了重大調整,開放包容、創新突破、突出特色成為廣播發展的新景象。
1980年召開的第十次全國廣播工作會議提出了“堅持自己走路”“為經濟建設服務,為實現四個現代化服務”的廣播發展總要求。廣播播音也開始重新挖掘自己的特色和優勢,突破創新。其中,“節目主持人”的出現成為20世紀80年代初廣播發展的一個嶄新景象,也直接影響了其后乃至今天的廣播電視發展格局。
1981年元旦,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對臺灣廣播《空中之友》節目開播,播音員出身的徐曼第一次以主持人的身份出現在節目中,以親切平易的語調向聽眾問候:“親愛的同胞,新年好!從今天開始,我給諸位主持《空中之友》節目。……我是諸位的朋友,請接受我的友誼。”節目一經播出,一種全新的播者形象和播報風格迅速傳播開來,徐曼一時間也成了臺灣人民心中的“祖國親人”。表面上看,這種以個人真實身份、朋友姿態以及聊天交談方式出現的播音主持,無疑是對“文革”時期生硬強勢的播音風格進行的糾偏和調整;本質上講,這是社會政治經濟大環境以及新時期對臺工作在媒體傳播方針策略上的外化,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中央根據國際形勢變化提出“爭取良好的外部環境”對外關系方針的一種體現,是在對臺工作政策上由“解放臺灣”變為“臺灣回到祖國懷抱,實現統一大業”的和平統一政策在媒體上的反映。同年4月,廣東人民廣播電臺《大眾信箱》節目開播,集編輯、主持人于一身的李一萍以親切誠懇的語氣、知心朋友般的角色在電波中與聽眾互動,回答聽眾關于人生態度、學習工作、友情愛情的問題,一時間引起熱烈反響。徐曼與李一萍兩人成為改革開放初期電臺播音的標志性人物,被譽為“北徐南李”。
由于適應了新的傳播環境且令人耳目一新,徐曼、李一萍這種全新的富有人情味的播音風格很快在全國風靡。1983年,當時的廣播電視部甚至向全國廣電系統提出了“要盡可能采取談心和對話形式及節目主持人的形式,以增加新聞報道的吸引力和說服力”等要求。到了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主持人便在全國遍地開花,開始出現在新聞、社教、服務、文藝等各類節目中,1986年開播的珠江經濟臺“大板塊”主持人直播節目成了主持人節目蓬勃發展的重要標志,“珠江模式”也一度成為廣播主持人節目的標桿與范本。1996年9月,中國廣播改革回顧與展望研討會在總結“珠江模式”時更是提出了“聽眾是廣播的主人”的概念。這種“主持人話語中體現出的對人格獨立平等、個性自由發展的追求”,“從傳播者本位向受眾本位轉變”的趨勢,正是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社會政治經濟環境、傳媒生態和大眾精神消費變化的體現,也再一次體現出中國廣播播音主持根據時代變化和傳播目的對角色和任務的自覺調整。
20世紀90年代中期,隨著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深化,社會轉型期的各種問題增多,作為對社會運行新動向的回應,一批新聞評論類、新聞談話類節目開始出現在廣電媒體。隨著《新聞縱橫》《焦點訪談》《新聞調查》等陸續開播的廣播電視新聞評論性節目在輿論監督方面獲得成功,“類似的節目如雨后春筍般地涌現出來”。而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縱橫》節目中,主持人不僅以客觀冷靜、成熟睿智的語態對各類社會熱點問題進行講述、點評,抨擊時弊,而且走出演播室,深入到新聞事件的第一現場進行采訪和調查,既體現了鮮明的媒體立場又不失親和的語態,既有宏大的視野又貼近尋常百姓,廣播播音主持也達到了“有稿似無稿”和“無稿似有稿”的境界。
可以看到,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寬松的政治環境、快速的社會發展、頻繁的文化交流與開放,都為廣播播音主持提供了新的發展空間。與此同時,順應時代潮流、契合傳媒任務,讓聽眾喜聞樂見的播音主持風格也日臻成熟。新一代播音員、主持人在繼承新中國成立以來“愛憎分明、剛柔相濟、嚴謹生動、親切樸實”的傳統播音風格的基礎上,借著節目改革、內容創新的契機也不斷開掘并形成了具有新時代氣息的播音風格。其中,主持人的出現由于“在大眾傳播中注入了鮮明的人際傳播特色”,尤其為播音主持增加了新的內涵。原來高高在上的宣傳者開始走下神壇,成為可以交談互動的知心朋友。姿態的放低、服務意識的增強,不僅讓人民廣播的播音主持越來越多地“飛入尋常百姓家”,也使個性化、親民化成了這一時期播音主持的鮮明印記。
五、多元化與引領性:新媒體時代的個性張揚須以媒體的責任擔當作為基礎
如果說改革開放的前20年廣播播音主持的嬗變根源于中國社會政治、經濟環境的變革,那么開始于世紀交替的傳媒市場化、社會消費化以及傳媒技術的革新,則又使得中國廣播播音主持有了更多生活化、多樣化的特征。
2002年,黨的十六大報告提出了適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推進文化體制改革”的明確要求。以聽眾為目標、以市場為導向的消費邏輯成為指導廣播節目調整、改革的主要力量之一。面對電視、網絡雙重競爭日益加劇的態勢及傳媒業整體的娛樂化大勢,進入新世紀的廣播也開始在娛樂化、平民化方向尋找更多出路。《海陽現場秀》《娛樂雙響炮》《邊走邊唱》等平民態、娛樂味十足的節目成為傳統廣播節目的新亮點。北京人民廣播電臺交通廣播的《一路暢通》、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經濟之聲的《冬吳相對論》等節目的播音主持一改以往資訊類、經濟類節目正式、端莊的播報樣態,以更加生活化的姿態出現,主持人不僅可以輕松活潑、生動風趣地將節目內容“聊”出來,而且可不時穿插個人故事、生活見聞,真正成了受眾中的一員。
20世紀90年代,互聯網逐漸進入大眾傳媒領域,越來越多的廣播電臺開始觸網。由于受技術發展和觀念所限,初期的廣播觸網基本屬于傳統節目音頻的網絡化收聽,“互聯網在廣播傳播中仍非主導性的,更多的是作為一種輔助性的工具出現”。真正的網絡化廣播在2003年之后才逐漸發展起來。2003年,21世紀網站開通“21世紀網絡電臺”并招募了數十位主持人,2004年8月,北京達人文化公司與騰訊合作推出了新銳網絡電臺。@繼網絡廣播之后,帶有明顯個人化、自媒體特征的“播客”也開始出現在大眾視野。“播客的出現,一方面為網民個體提供了以‘個人為中心的發布平臺,另一方面也使選擇和融匯大眾聲音為素材的新的廣播節目成為可能。”2011年9月,以聚合傳統廣播內容進而生產原創內容的“蜻蜓FM”正式上線,“喜馬拉雅FM”“考拉FM”兩年后也相繼上線。這些依托于手機應用的客戶端,一方面對傳統廣播內容進行優化整合,借助大數據進行用戶定制推送;另一方面通過優化錄制技術、建立主播挖掘培養機制、打造“偶像電臺”等,加快“內容的用戶生成”。隨之,一大批“草根播客”出現在網絡音視頻中,成為這一時期廣播播音主持的新生群體。
重視聽眾感受、基于用戶評價來改進和創新播音主持,是這一時期廣播播音主持最為明顯的變化。此時期的播音主持在語態上更加生活化,多以輕松、自然的“聊天”為主,平民化特征明顯;在語氣上則更加自由、鮮活,與受眾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多地體現出主持人的個性特點,也越來越受到受眾的喜愛和歡迎。但這種播音主持風格在不斷贏得聽眾、獲得短期效益的同時,也同樣潛存著一定的問題和風險。一方面,極端平民化的播音主持缺少了大眾傳媒應有的莊重氣韻,不僅瑣碎、拉雜,市井氣息濃郁,而且存在泛娛樂化及低俗化的現象;另一方面,由于新興的網絡主播身份多元、準入門檻和標準相對較低,也導致播音主持隊伍素質良莠不齊,影響了播音主持的總體水平。有學者提出,播音員主持人“用語的規范、聲音的清晰優美”“表達的明晰流暢、舉止的得體大方”,不僅直接影響傳播力和影響力,更“關系到中國人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的問題”。有學者擔心“盡管娛樂是最能與大眾建立一定利益相關性的傳播方式,但是隨之出現的一些問題甚至已經成為制約節目發展最大的‘軟肋”。針對種種亂象,2016年,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正式啟動了“播音員主持人導師計劃”,旨在通過老一輩播音藝術家的“一對一、傳幫帶”,提升“播音員、主持人隊伍整體品質”,重塑中央臺“國家聲音形象”。
不可否認,進入新世紀后,由于受到市場和網絡自媒體蓬勃發展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廣播播音主持在一定程度上確實出現了過度散漫和泛娛樂化的現象,弱化了對社會精神文化的引領,一定程度上偏離了人民廣播一貫堅持的優良傳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做法體現的正是新時代廣播媒體所應有的責任擔當,既是對當下廣播播音主持社會功能、行業使命的有力保證,也是在繼承和發揚優良的播音主持傳統基礎上對時代主題、媒體任務與從業者責任擔當的積極回應。
六、結語:守正創新是中國廣播播音主持發展的必然路徑
縱觀中國人民廣播播音主持走過的近80年歷程,不難發現:不論是戰爭年代為了實現抗戰和宣傳的目的,還是和平年代服務國家和大眾的使命確認;不管是“文革”時期播音員的“盛氣凌人”,還是改革開放以后主持人的“親切自然”;不管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國家聲音”,還是自媒體時代“人人皆主播”的“草根形象”,中國廣播的播音主持在傳播者的身份、角色、任務、話語、風格上都已經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宣傳說教的工具性意味越來越少,人際性交流的特色越來越明顯,與受眾的距離越來越近。中國廣播播音主持的這些變化,微觀上看是媒體節目內容與播音主持者個體特質結合的產物,但其背后折射的卻是社會政治、經濟、文化以及傳媒生態層面的歷史嬗變。在當下媒體融合發展突飛猛進、人工智能科技不斷升級換代、多元廣播播音主持主體并存的復雜條件下,中國媒體需要進一步探索播音主持的內在規律,在守正創新的基礎上處理好播音主持多元風格并存和主流審美彰顯之間的關系,既要立足播音主持和傳播規律與現實傳受實際,順應時代變化、關注用戶需要、張揚個性,也要自覺擔當起“國家之聲、民族之音”的重任,繼承優良傳統,自覺履行人民廣播自誕生之日起便具有的責任和使命。也只有在準確把握播音主持的功能屬性和角色定位之后,中國廣播才能真正開創和完善既具有時代特色、中國氣質,又符合大眾審美、滿足受眾需求,并能夠弘揚民族精神的播音主持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