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之材和無用之材

王蔚

我們去旅游，旅游真好，我戴著太陽帽，媽媽也戴著太陽帽，但是爸爸一直把他的帽子扔給媽媽，他討厭戴帽子，因為，他怕搞壞他的發型。

山坡上，有很好的大太陽，我們在山上慢慢走，山上干干的、香香的，樹葉踩上去嚓嚓響，為什么山上這么好呢？媽媽說那是因為有很多樹。

可是走著走著，我們卻看到，山的那邊，一棵棵樹正在倒下來，有人在那里砍樹哪！

媽媽說：“哦喲，這里不是自然保護區嗎？怎么也砍樹？不是要保護森林嗎？森林已經很少很少了哇……”

我也不喜歡樹被砍掉，一點也不喜歡。

爸爸說：“大驚小怪的，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些都是速生林，幾個就長成了，種了就為用的，都是有用之材。”

原來是這樣啊，我不禁嚷嚷起來：“爸爸，我長大就要成為有用之材！”

“嗯，好，有出息！”爸爸挺高興的。

難得讓爸爸夸一下，我來勁了，不過……

“可是……爸爸，當有用之材，那就要給砍掉，去當桌子，當椅子，我不想干了！我不當有用之材了！”

“你看你……”爸爸搖搖頭。

“對呀！我要做那棵老樹，你們看，那棵老樹多好看，它長得彎彎曲曲的，這樣的樹拿去做桌子，一定沒人要。那它就是無用之材，我要做這個無用之材！天天在山上看好看的風景，聽鳥叫，很快活！你看，它嘩嘩嘩在笑哪……”

“這小孩又來了……”爸爸打個大哈欠。

媽媽倒更喜歡聽我胡說八道，媽媽說：“老樹嘛，它站在山上，呼出氧氣，也還是有用之材啊！”

“對呀，它讓小鳥歇腳，讓蟲子爬上來玩，要是小蟲子餓了，可以吃樹葉，要是小鳥餓了，可以吃小蟲，老樹的功勞很大呀！”

“還有還有，媽媽，爸爸，要是猴子來了，可以蕩秋千;要是獵豹捉到獵物，可以藏在樹上;要是熊累了，可以靠在樹上打盹;還有還有，蜜蜂可以在上面做窩，要是熊來偷蜜，蜜蜂可以蜇它……”

媽媽笑個不停。

“你看，樹能做這么多事情，那它還是有用之材呀！那爸爸，我還是要當有用之材！”

這時候我們上車了，爸爸頭靠在椅背上，有氣無力地說：“哦喲，聽女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這么著我又特別來勁，一路上跟爸爸說個不停，可是他慢慢不理我了，在車上睡著了。

回家以后，爸爸頭暈，不舒服，媽媽說他有點中暑。

爸爸為什么這個時候中暑呢，連我的話也不聽，真遺憾。

媽媽說：“咪呀，你不是有用之材嗎？那就把爸爸照顧好了，他病好了，就可以聽你說話了。”

好，我就開始端水，拿藥，拿毛巾，反正只要是爸爸要的東西，我都幫他拿。

第二天，爸爸請假了，靠在床頭發呆，他好像好一些了。

“爸爸，你看我是不是有用之材？”我把水杯遞給他。

爸爸說：“唉，現在我倒愿意做個無用之材，什么也不做，發發呆，有人給我端水喝，多好啊……”

“要是你很悶，我還可以給你唱歌。”

“我真的很悶啊……”

我馬上就唱歌，爸爸聽了一首，就叫我唱他小時候的歌，什么《賣報歌》呀，《撿到一分錢》呀，我都唱給他聽。

“羅咪小姐，你不簡單啊，我小時候的歌你也會唱啊？”

爸爸越聽越來勁，他也跟著唱起來，我們瘋瘋癲癲的，爸爸還老說：“嗨呀，我準有十幾年沒唱過歌了，嗨呀，怎么會這樣……”

唱了一下午，直到媽媽回來，才打住我們。

爸爸唱得臉通紅，他說他好多了，只是有點嗓子疼。

可是等他睡下去，媽媽一摸，他發燒了。

媽媽開始有點著急了，她忙來忙去的，不許我再打擾爸爸，不許我再讓爸爸唱歌，說：“越唱病越不好，傻咪，不能唱了！”

爸爸睡在那里，迷迷糊糊地說：“唱得好，唱得好，難得這么開心啊……”

我趕快又要去唱，可是被媽媽拖出了房間。

“那媽媽，我讓爸爸開心，我是不是有用之材呀？”

“那媽媽，是不是我把爸爸又唱病了？媽媽那我是不是無用之材呀？”

媽媽不理我，到廚房去了。

我不死心，又偷偷跑回去，湊在爸爸耳朵上問：“爸爸，我真的是無用之材嗎？”

爸爸迷迷糊糊地說：“無用，無用……”

“為什么我不是有用之材呢？”

“有用，有用……”爸爸眼睛也沒睜一下。

后來，不管我問什么，他都不說話了，直到媽媽把我推出房間。

“乖咪，趕快去吃飯，吃完飯睡覺，讓媽媽省點心，那你就是有用之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