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口兒的河（組詩）

史冰

老宅

一張能讓人專注到

從熟悉走向陌生

網絡著即將脫落的所有故事

而暴露在陽光下的

——斑駁的臉

靜默無語

他定是熟悉這關注

甚至聽到了他在不動聲色中的

——狂喜或哭泣

盡管，曾無關乎他的存在

在他并不殷實的肩脊上放任地奔跑

不顧及他的痛楚

盡管，放大情緒掠奪他燃燒的熾熱

用不安現狀走出去的沖動

撕扯他的衣襟拍打他的心門

盡管，貪婪地占有他的每一寸肌膚

以求蓄積走出去的力量

直到用僅存的氣力

將兩扇沉重的大門撥閂關閉

從此他接受蒼老

同時他也享受從未有過的釋然

不必為囤糧不滿而愁鎖

不必為地窖不嚴而憂慮

不必為紙窗露風而寒戰

就這樣，心甘情愿地在孤獨中堅守

等待，回家的人

他會站在屬于他的最高處

在松動的瓦片之上

輕捋胡須

以成熟和高貴的姿態

聽風中熟悉的腳步

是的，回家要識途啊

老宅的親

是用潛藏在眼底的淚濕心

老宅的親

是用顫抖的雙手開啟宅門

是用柔軟的痛

證明自己仍活著的勇氣

——迎接回家的人

家門口兒的河

這條河——

在家門口兒

與老屋的炊煙一起

消瘦著

大大小小的過河石

撫摸到的鞋子越來越少

山溪還在流

如母親的那雙眼

洇出的點點淚痕

讓人忐忑

歲月的浮塵啊

在這條河中？

漂洗了一季又一季

清靚全部收攬在游子的心底？

曾經最怕她落淚？

因為淚一落

河就滿

那屬于游子能走的路

就邁不過

聽說過想淚嗎

是河的谷底在喊——

回家的人??！

請把淚落在河里

做一棵大樹

做一棵大樹

站成曠世的孤獨

領略風暴

來吧 風

拿出最強的撼動

向這筆直的身板襲來

用劍語量量這韌骨

還有那刻滿刀傷的斑駁

她不會說痛

一定不會

她的血肉 她的肌膚

每一部分都是在苦難中的蓄積

飛出去就是力

來吧 風

迎接你的

還有這顆與云朵對話的頭顱

習慣了沙礫打磨

她已從猙獰的狂嘯聲中

聽到了勝利的凱歌

耳朵 眼睛 還有

那燃燒的，沖天的怒吼

都拿去 拿去

埋葬腐朽的永遠是

拿不走的信仰

來吧 風

讓肆虐更強一些

別在山頂發飆

也沒必要向云彩示好

把仁慈留給花和草

向我襲來

捍衛如磐石

你體會不出一滴弱水的驕傲

走不進泥土

你就不懂根脈的濃度

再狂也是淺跑

來吧 風

我情愿陪你

到蒼老

等你用足夠的能力拔起

大地綁定的根須

我相信

那斬不斷的纏連

會震顫你內心的褶皺

那雙眼也必定深扎

這方厚土

永恒成倒不下去的雕塑

做一棵大樹

就要站成曠世的孤獨

領略風暴

責任編輯 張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