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一日

梁浩

一

沉睡中的鄉村，被一聲雞鳴叫醒。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寺廟門前。廟門里的神像，熠熠生光。圓睜的怒目，守護鄉村的精神。

悠遠的鐘磬聲，融入空氣，與洋槐葉沙沙作響的聲音為伍，顯示著歷史的余音。

太陽耐不住性子，一躥出大山，便一個勁兒往上長。它照耀著天空，也投影出鄉民們深厚的內心。

薄霧逐漸消散的青山，是鄉民們逐漸開朗的心情。煙囪上淡藍色的炊煙，是人們對生活固執的希望。幾把鐵锨，舒服地枕在農人肩頭，那是他們對生活的堅守。

二

我需要用我的寸管，畫下尚且模糊的云煙，那是遠山氤氳的輪廓。

露水打濕了農人的黑布鞋。在上午的陽光中，露水化作了一縷浮云，帶著泥土的芬芳，投入上天的懷抱。

站在山頂放眼望去，一層層的梯田，刀削般齊整。仰視上午的太陽，投射下一片薄薄的云翳，罩住一塊塊散發著霧氣的農田。山溝里的一口魚塘，是一塊被人們遺忘的翡翠。

時常可以聽到幾聲鳥鳴。在這模糊的時節，在同樣模糊的煙柳中，它們唱響渺遠的頌歌，飄向無邊的天際。

三

中午，一縷縷淡藍色的炊煙，飄忽著飛向天際，轉眼即逝。

我看見干硬的柴堆里那被煙熏得黝黑的布滿皺紋的手，有著玉石毛料般的紋理與質感，仿佛磨掉那層褶皺，會透出鮮綠的活力。

幾只鳥雀慵懶地午休。屋內傳出微微的鼾聲，驚不醒它們微睜的雙眼。

幾朵白云投下清涼的影子。云影飄過山上的樹林，田野和村莊的屋頂。

四

偏西的日頭，注視著忙碌的田野。

聽得見鄰近田里人們的聲音，這只是勞動組曲里幾個小小的音符。早已被汗水打濕的鋤頭，一下一下，挖掘探尋著土地的精魂。

斑駁的樹影，陽光漏下的點點金黃。飄揚的柳絮，足以讓日光飛濺。那是雪的精魂，穿越時空的附體。

五

火紅的夕陽，燃燒的云朵，在西山的天際閃耀。轉瞬即逝的火燒云，像隨風而散的水粉畫，壯麗磅薄。

晚霞飛濺流淌，冷艷的高貴，因你寬容的胸襟，容納了自己薄命的紅顏。

道旁僅有的幾棵白楊樹，你最后的影子，在晚歸的農人眼里，成為永恒的守護神。星空明亮，像銀河在流動。每一顆星星的內心，都是一粒明亮的沙子，沉在河底。

六

月亮柔和地穿行于云層間。時而隱匿的身影，灑下了明亮溫暖的淚水，如螢光般閃亮。

呼嘯的長風，被月光誘惑，發出凄厲的尖叫。大門的碰撞，我仿佛聽到了遠古祖先們的嘆息！樹枝搖頭晃腦，正像一個戲迷情不自禁地表演。

幾聲犬吠，無疑是鄉村最精確的報警器。它和河堤上那一排排參天大樹一起，守衛著菜園中的籬笆。

深夜，草叢中的黑暗潛伏在天際。明星的光亮與它融為一體，化作音符，回響在細膩的二胡余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