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龍 蔡榮 汪紫鈺 杜志雄



摘要:農業適度規模經營是理論界和政策界的共識,而兼具家庭經營與適度規模特征的家庭農場是當前中國農村改革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近年來,中國農業勞動力成本遠遠快于同期其他要素成本的增長速度,作為家庭農場生產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這對家庭農場規模擴張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呢?為揭示兩者之間的關系,本文基于全國種植業家庭農場監測數據,采用OLS回歸模型和廣義傾向得分匹配法(GPS)分析了雇工成本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雇工成本對農場規模擴張決策的影響效應呈先下降再上升的趨勢,具有典型的“U”型特征。這主要是因為隨著雇工成本上漲,當其超過一定的閾值之后,將徹底扭轉農業生產中機械投入較之于勞動投入的比價劣勢,從而提高了家庭農場的規模擴張激勵。基于此,本文認為在推進農業適度規模化進程中,尤其是鼓勵家庭農場發展壯大時,要高度重視農村雇工市場帶來的影響,考慮勞動力要素成本對家庭農場土地轉入的促進作用。另外,要考慮雇工和農業機械的相對優勢變化會對家庭農場規模擴張決策有差異化影響。因此,預計隨著雇工成本的進一步上漲,家庭農場會越來越多使用農業機械,相應的土地轉入需求也將逐漸增加,政府需要做好前瞻性預判和針對性應對。
關鍵詞:雇工成本;家庭農場;規模擴張
中圖分類號:F325.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04(2019)12-0087-08 DOI:10.12062/cpre.20190608
當前,發展農業適度規模經營已經成為理論界和政策界的共識。過度分散且規模較小的傳統小農經濟越來越不適應現代農業的發展要求,創新農業經營體系、擴大農業經營規模成為中國農業發展刻不容緩的選擇。但在較長一段時期,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的發展仍較為緩慢。為此,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強調在堅持農業生產中家庭經營基礎性地位的前提下,鼓勵和支持承包土地向專業大戶、家庭農場、農民合作社流轉,發展多種形式的適度規模經營。2014年,原農業部又專門下發了《關于促進家庭農場發展的指導意見》,要求切實加強政策扶持和工作指導。這就意味著,在未來,以家庭經營和規模經營相結合為特征的家庭農場模式將成為中國農業生產的主導模式。近年來,在各級政府的積極扶持和推動下,從事規模化經營的家庭農場數量增長十分顯著。截至2016年底,全國共有符合統計標準的家庭農場120多萬個,經營耕地面積約2億畝[1]。家庭農場的健康發展對于保障農產品有效供給、建設現代農業發揮著重要的促進和支撐作用,是當前農村改革發展和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推動力量[2]。
然而,當前中國家庭農場經營也面臨過度規模化、雇傭勞動力缺乏、生產成本上漲、社會化服務落后等諸多風險[3]。其中,家庭農場過度規模化問題尤為突出,經營者行為邏輯與國家政策目標嚴重背離,不少家庭農場的實際經營方式已逐漸突破家庭經營的基本范疇,開始偏向于企業化經營,部分家庭農場的土地規模也超出了其經營能力。究其背后原因,一方面固然與多數地區對家庭農場經營規模界定不明有關,另一方面也是受到了家庭農場專項補貼政策的激勵影響。除此之外,也有學者認為,持續上漲的農業生產成本日益擠壓了農產品(特別是糧食)的利潤空間,促使家庭農場經營目標從追求收益最大化向依靠規模擴張和尋求政府補貼轉移[4]。相關研究已經表明,由于農村勞動力大量轉移至非農產業,中國農業勞動力成本從2004年開始就呈現兩位數的增長速度,遠遠高于同期化肥、農藥等其它要素成本的增長速度[5]。那么,作為家庭農場生產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雇工成本會影響家庭農場規模擴張嗎?為了回答這一問題,本文將基于已有研究成果提出研究假說,并使用近期調查的全國家庭農場監測數據進行實證檢驗。通過本文研究,不僅有助于增強對當前中國家庭農場過度規模化現象及其成因的認識,也能夠為相關農業部門制定和完善家庭農場扶持政策提供經驗啟示。
1文獻回顧與理論假說
1.1文獻回顧
家庭經營在當前仍是世界范圍內農業經營最主要的方式。半個多世紀以來,美國、法國、日本等發達國家的耕地越來越向大規模農場集中[6]。經調查發現,這一分化現象在中國也不例外[7]。在宏觀層面,Lindsey等[8]認為農業收入增長是促使大規模農場繼續擴張的主要動因,收入較高的農場,規模擴張較快,而收入較低的農場,規模則呈萎縮之勢。Viaggi等[9]通過對比歐盟國家在實施共同農業政策前后的農場規模,發現土地政策引起了農場規模變化,由此認為土地制度是影響農場規模最主要的因素。朱莊瑞等[10]認為土地集約政策還要綜合考慮資源稟賦、生態環境等因素。事實上,在此之前,Kislev等[11]曾使用美國1930—1970年要素相對價格和農場規模數據研究發現,要素價格變化能夠解釋農場規模變化的絕大部分。之后,Atwood等[12]使用美國1950—2000年部分地區的統計數據,研究表明,技術進步、農場收入增長及資本投資價格下降對農場規模存在顯著促進作用。郭熙保等[13]使用歷史數據對發達國家農場規模變化的決定因素也進行了考察,分析發現,經濟發展水平、技術進步、制造業-農業工資比以及勞動-資本價格比的提高是農場規模不斷擴大的重要因素。在微觀層面,近年有個別學者分析了勞動力工資變化對農場耕地轉入決策的影響。例如,Yamauchi[14]利用印度尼西亞2007年和2010年兩次農戶調查數據分析發現,農業勞動力工資上漲越快,農場耕地轉入規模越大。與之類似,Wang等[15]利用中國6省農戶面板調查數據研究表明,非農就業工資對農場規模擴張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而農業勞動力工資對農場規模擴張的影響為負,但不顯著。
總體上,對于農場規模的決定因素,已有一些學者進行了實證研究,涉及的因素包括農場收入變化、土地政策、要素相對價格、技術進步、勞動力價格等多個方面。其中,對于勞動力價格變化究竟會怎樣影響農場規模變化這一問題,為數較少的微觀研究目前尚未給出一致答案。結合當前中國家庭農場實踐,本文將主要考察雇工成本對家庭農場規模擴張的影響,并揭示其背后的作用機理。這是因為,一方面,伴隨著經營規模的擴大,家庭農場的勞動力結構也發生了改變,逐漸由以家庭自有勞動力為主或少量雇工向主要依靠雇工轉變;另一方面,從效率角度判斷,當前中國有不少家庭農場的規模存在過度擴張現象,致使勞動力和農資要素投入數量不足,生產過程過于依賴農業機械服務[4]。有學者就曾呼吁,家庭農場在發展過程中應防止無效而盲目的規模擴張,適度規模經營才是提升要素配置效率的關鍵[16]。因此,需進一步揭示家庭農場規模擴張的潛在誘因,制定相應政策抑制其過度規模化,使其轉向適度規模經營的“理性”軌道。
1.2理論假說
在不斷加快的城市化背景下,農村大量青壯年勞動力紛紛涌向了城市和非農產業,改變了既定價格水平上的勞動力供給量,從而造成農村勞動力市場上供應曲線向內移動,大大抬升了農村勞動力價格,并且上升速度遠遠超過同期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上升速度[17]。勞動力價格的上漲勢必會影響到農戶生產經營決策,特別是對雇傭勞動力依賴性較大的家庭農場,雇工價格上漲直接增加了要素使用成本,擠壓了農場利潤空間。面對勞動力成本上漲,普通農戶選擇的調整策略有三種:①改變種植結構,選擇收益率較高的經濟作物來替代收益率較低的糧食作物[18];②轉出耕地或撂荒,轉而外出務工來賺取更高收益[19];③使用農業機械代替勞動投入,并在逐利動機下適度擴大耕地規模[14]。其中,后兩點涉及到耕地規模調整。
本文認為,對于家庭農場,雇工成本上漲對其規模擴張決策存在正負兩方面的潛在影響。當雇工成本處于低位上漲時(此時雇工成本相對較低),自購農業機械作業替代農業投入缺乏經濟性,生產作業仍需依靠勞動投入,農場面臨收益下降壓力,其結果是促使其調整作物種植結構或減少耕地轉入規模。但是,調整作物種植結構將需要雇傭更多勞動力,勞動投入成本必然進一步上漲,并且相較于糧食作物,種植經濟作物也需要投入更多的化肥、農藥等其他生產要素。受當前農村信貸市場不完善的約束,家庭農場更有可能采取減少耕地轉入規模的決策。有研究指出,在勞動力成本較低且農業機械化程度較低的條件下,小規模農戶的土地生產率相比大規模農戶而言具有明顯優勢[20]。因此,此時家庭農場通過調減農場規模有助于提高土地生產率,也能夠規避雇工成本上漲造成的收益損失。相反,當雇工成本處于高位上漲時(此時雇工成本相對較高),自購農業機械作業替代勞動投入的優勢開始凸顯,此時家庭農場自行購置農業機械的動機會越來越強。需要注意的是,在農業機械不可分性的限制下,家庭農場在農機設備上的投資與自身耕地經營規模之間不可能實現完全匹配,農機設備生產能力出現過剩的情形在現實中普遍存在。為了提高資產利用效率,盡快收回農機投資成本,這些家庭農場除了向周邊農戶提供有償農機服務外,還可以通過繼續擴大自身耕地規模來實現[4]。從效率角度講,上述邏輯也揭示了雇工成本與家庭農場最優規模之間的關系(圖1)。也就是說,在雇工成本較低時,勞動密集型的生產方式較具效率優勢,農場最優規模會相對較小;在雇工成本較高時,資本密集型的生產方式開始具有效率優勢,農場最優規模會相對較大。
基于以上闡述,本文提出理論假說:雇工成本對農場規模擴張的影響效應先下降再上升,具有“U”型特征。
2數據與實證方法
2.1數據與變量
本文數據來自于全國家庭農場監測數據。受原農業部委托,中國社會科學院農村發展研究所自2014年起對全國約3 000個家庭農場開展長期固定的監測工作。在樣本選擇上,首先按照經濟發展水平高低在每個省級行政區選擇2~4個樣本縣,再在每個樣本縣隨機選擇30~50個家庭農場,然后由縣級農業主管部門組織家庭農場主進行在線填報問卷。2016年初,全國共有3 073個家庭農場進行了數據填報,內容涉及2015年全年生產經營的各個方面。本文選取樣本中以種植業為主的家庭農場,剔除達不到家庭農場最低經營規模要求、填報信息有誤、關鍵變量缺失的樣本。最終,本文最終獲得1 379個有效樣本。
雇工成本是本文的關鍵解釋變量,在衡量時,雇工成本使用家庭農場臨時雇傭的男性勞動力和女性勞動力的平均工資(元/人·日)作為指標。受限于調查問卷本身,本文只能使用這一絕對數來體現雇工成本,而無法提供雇工成本與當地工資水平比較的相對成本。對于規模擴張行為,本文使用家庭農場從外部轉入的耕地規模(畝)作為指標。借鑒已有成果,本文引入的控制變量涉及戶主特征、經營特征和外部環境等維度的因素[4,7,15]。其中,戶主對家庭農場的農業生產決策具有決定性影響,因此引入戶主的規模種植年限(年)、受教育程度(小學及以下=1;初中=2;高中=3;大專及以上=4)、村干部(是=1;否=0)、技術培訓(是=1;否=0),來控制這一層面特征的影響。家庭經營特征事關家庭農場的發展,本文引入自有勞動力數(個)、平地地形(是=1;否=0)、固定資產投資(萬元)、參加合作社(是=1;否=0)、雇工年齡(30歲及以下=1;31~40歲=2;41~50歲=3;51~60歲=4;60歲以上=5)等變量來予以控制 。外部環境,考慮到土地流轉補貼對農戶規模擴張有較為關鍵的影響(能獲得=1;不能獲得=0),因此也予以控制。
上述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根據統計,樣本農場耕地轉入規模最小的為20畝,最大的是2 000畝,平均約321畝;雇工成本介于30~200元/人·日之間,平均約102元/人·日。戶主從事農業規模種植年限平均約6年,并以初中和高中學歷為主,兩者之和占84.1%;約有16%的戶主為村干部。樣本農場中,有85%參加過專門的技術培訓,農場固定資產投資平均約64.6萬元/戶。樣本農場的地形以平地為主,占68%。雇主年齡以41~50歲為主,占51.1%,其次為51~60歲,占27.6%。另外,有34%的樣本農場參加了合作社,能夠獲得土地流轉補貼的農場占23%,存在借貸約束的農場占31%。
2.2實證方法
為驗證上述理論假說,本文先不考慮雇工成本的內生性問題,直接采用OLS回歸模型來分析雇工成本對農場規模擴張決策的影響。具體函數表達式為:
其中,Si為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畝),wagei為雇工成本(元/人/畝),wage2i為雇工成本的平方項,旨在檢驗雇工成本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是否存在非線性影響,controli為一組控制變量(見表1)。β0、β1、β2和β3為待估計參數,εi為隨機擾動項。
上述OLS方法的估計結果盡管能對雇工成本如何影響農場規模擴張決策這一問題做出初步回答,但卻無法確切地得出結論,這是因為雇工成本外生于農場規模擴張決策的假設很可能不成立。首先,農場規模擴張本身也會反向影響農場向雇工支付的工資價格,規模越大的農場所需的雇工數量越多,為了解決農忙作業,在農村勞動力開始短缺的背景下,必須提高雇工待遇來吸引足夠多的勞動力資源。其次,某些不可觀測因素可能會同時影響雇工成本和農場規模擴張決策,如農場主創業動機。創業動機強的農場主通常更期望使自身農場規模保持在一個相對較大的水平,并且也更加看重與雇工間的契約關系能夠持續穩定,故而會給出較高的工資價格來激勵雇工履約。鑒于雇工成本是一個連續性變量,加上很難找到合適的工具變量,本文使用廣義傾向得分匹配法(Generalized Propensity Score, GPS),將在每一個處理水平上評估雇工成本對農場規模擴張決策的影響[21]。與傾向得分匹配法(PSM)相似,廣義傾向得分匹配法(GPS)假設在控制協變量X(共同影響雇工成本與規模擴張的變量)的條件下,雇工成本取值對應的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相互獨立,也就是雇工成本取值具有隨機分布性,因此,該方法可以消除所有與協變量X相關的估計偏誤。
實現廣義傾向得分匹配估計有三個步驟:第一步,在給定協變量X的情況下,估計處理變量的條件概率密度分布。首先,估算處理變量T(需滿足正態分布條件)的條件分布g(Ti):
其中,N為樣本觀測值,r^(t,Xi)為處理變量的條件概率密度預測值。根據(5)式,將處理變量的取值范圍T=[t0,t1]劃分為m個子區間Tm(m=1,2,…,m),在每個子區間都能夠分別估計雇工成本對農場規模擴張決策的因果效應。如果將不同取值范圍下的因果效應用線連接起來,則可得到整個T(t0,t1)區間內因果效應大小與雇工成本之間的函數關系圖。
3實證結果分析
3.1OLS回歸結果分析
表2匯報了(1)式的OLS回歸結果。其中,模型Ⅰ與模型Ⅲ的主要區別在于,后者加入了控制變量;模型Ⅱ與模型Ⅲ的主要區別在于,后者考慮了地區固定效應。可以看出,雇工成本及其平方項的系數符號與顯著性水平具有較強的穩健性。雇工成本的系數負向顯著,其平方項的系數正向顯著,意味著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雇工成本上漲將促使農場耕地轉入規模先減少再增加,從而證實了前文理論假說的判斷。本文以模型Ⅲ的估計結果為依據,通過計算發現,在雇工成本<82.5元/日/人(=3.14÷0.04)的區間內,雇工成本上漲,農場耕地轉入規模減少;在雇工成本≥82.5元/日/人的區間內,雇工成本上漲,農場耕地轉入規模增加。并且,經計算還發現,雇工成本=82.5元/人·日對應的最小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約為315畝,表明雇工成本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影響始終為正,但在雇工成本的不同水平上,其效應存在程度上的差異。
此外,在模型Ⅲ中,自有勞動力數、固定資產投資、參加合作社、流轉補貼、規模經營年限和村干部等變量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也有顯著影響。具體而言,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條件下,農場自有勞動力數越多、固定資產投資越大,其耕地轉入規模也越大;參加合作社、表示能獲得耕地流轉補貼或戶主為村干部的農場,耕地轉入規模也會相對較大。但是,農場主規模經營年限越久,耕地轉入規模反而越小,這可能是規模經營年限越久的農場主,越能夠意識到適度規模經營的重要性,從而能夠使農場規模維持在一個與自身資源稟賦和經營能力相匹配的水平。
3.2GPS估計結果分析
在使用廣義傾向得分匹配(GPS)時,處理變量T必須滿足正態分布這一條件。本文通過對雇工成本分布的偏度和峰度進行聯合檢驗,發現服從正態分布的原假設被拒絕。因此,本文對處理變量(雇工成本)做了Box-Cox變換處理,正態分布檢驗(Kolmogorov-Smirnov test)結果顯示對應的伴隨概率為0.113,從而滿足了正態分布條件。
使用前文給出的協變量為自變量、處理變量為因變量的廣義線性方程估算廣義傾向得分值。鑒于估計系數沒有實際意義[22],為節省篇幅,估算結果未列出。然后,檢驗經過廣義傾向得分調整后的協變量能否通過平衡性檢驗。如果通過檢驗,表明本文列出的協變量是充分的。本文將所有觀測對象分成4組,然后比較任意一組中某個協變量的均值與其他三組合并后該協變量的均值是否具有顯著差異,檢驗方法為t檢驗。如果所有的均值比較均在統計上不顯著,就表明完全滿足平衡性檢驗。表3匯總了本文研究中10個協變量4組個案均值比較的40個t值。結果顯示,經廣義傾向得分調整后僅剩余2個t值大于臨界值1.96,較為理想。最終檢驗結果顯示,10個控制變量的設定在1%的統計水平上能夠使平衡性檢驗獲得通過。
在平衡性檢驗之后,對(4)式進行OLS估計。鑒于估計方程的系數并無實際意義,估計結果此處省略。值得說明的是,在(4)式估計結果中,λ3和λ4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證實了雇工成本具有內生性。最后,利用(5)式估算雇工成本在不同位置上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期望值(E^[S(t)])及其邊際變化(E^[S(t′)]-E^[S(t)]),見圖2。由于廣義傾向得分匹配法(GPS)很好地控制了協變量的差異,此時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增長或減少可以解釋為雇工成本的變化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因果效應。從圖2可以看出,雇工成本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影響始終為正值,但影響效應的大小呈先下降再上升的“U”型趨勢,從而進一步證實了本文的理論假說。
為了進一步揭示雇工成本在不同位置上對農場規模擴張的影響效應,表4匯報了雇工成本在區間[30,200]上,步長t′-t=10處的耕地轉入規模期望值E^[S(t)]。結果顯示,①在雇工成本處于較低水平時(區間[30,50]),隨著雇工成本上漲,其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影響效應逐漸下降;②在雇工成本處于中等水平時(區間[60,70]),雇工成本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影響不顯著;③在雇工成本處于較高水平時(區間[140,200]),隨著雇工成本上漲,農場耕地轉入規模急劇增加,并且在1%的統計水平顯著。
4結論及啟示
近年來,以家庭農場為代表的新型農業經營主體得以快速發展,其發展壯大也得到了國家政策的鼓勵和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與此同時,伴隨著中國經濟社會的發展,尤其是農村勞動力大量轉移至非農產業后,農村勞動力成本快速上漲,以至于有些學者認為中國已經越過了“劉易斯拐點”。鑒于中國家庭農場在農業生產經營中較為廣泛的使用雇傭勞動力,勞動力成本已經成為其經營決策中不可缺少的關鍵影響因素。因此,本文從雇工成本視角探討了家庭農場的規模擴張決策。基于農業部2015年全國種植業家庭農場監測數據,本文采用OLS回歸模型和廣義傾向得分匹配法(GPS)分析了雇工成本對農場耕地轉入規模的影響。研究顯示,雇工成本對農場規模擴張決策的影響效應呈現先下降再上升的趨勢,具有典型的“U”型特征。之所以呈現上述規律,是因為一開始雇工成本上漲還不足以讓農業機械變得相對劃算,從而對家庭農場擴大經營規模的促進作用相當有限。但當其超過一定的閾值之后,將會扭轉農業生產中機械投入較之于勞動投入的比價劣勢,導致農業機械投入變得更加劃算。此時,為了匹配農業機械帶來的效率改進,家庭農場有著更強的激勵進行規模擴張。
基于上述研究,本文得出以下兩點啟示:首先,本文證實家庭農場的雇工成本會影響其規模擴張決策,隨著雇工成本的上升,家庭農場始終有動力去擴大經營規模。因此,在推進農業適度規模化進程中,尤其是鼓勵家庭農場發展壯大時,要高度重視農村雇工市場帶來的影響,考慮勞動力要素成本對家庭農場土地轉入規模的促進作用及其效應變化。這也間接說明家庭農場規模擴張除了與政府扶持政策有關,也與外部市場環境發生變化密切相關。其次,本研究表明雇工和農業機械相對優勢變化會對家庭農場規模擴張決策有差異化影響。在農業機械具有比價優勢時,家庭農場有更強激勵去轉入耕地來擴大農場規模,這不僅能夠有效應對勞動力成本上漲,而且能提升農業生產效率和家庭農場的獲利能力。可以預見的是,如果雇工成本進一步上漲,家庭農場會越來越多地使用農業機械,相應的土地轉入需求也會日漸增加。政府需要做好前瞻性預判,從農機補貼、規范和培育土地流轉市場等多方面做好針對性的應對。
(編輯:劉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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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Moderate scale is the consensus of the theoretical and policy circles, and the family farm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amily management and moderate scale is an important driving force for the current rural reform and development in China. In recent years, Chinas agricultural labor costs have shown doubledigit growth rate, far higher than the growth rate of other factor costs in the same period.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production cost of family farms, what impact will this have on the scale expansion of family farms? In order to reveal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OLS regression model and generalized 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 (GPS) method were used to analyze the influence of labor costs on the scale of farmland transfer based on the monitoring data of national plantation family farm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effect of employment cost on the decision of farm scale expansion first decreases and then increases, with a typical ‘U shape. This is mainly because as the cost of employment increases, when it exceeds a certain threshold, it will completely reverse the relative price disadvantage of machinery input compared with labor input in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thus increasing the incentive for family farms to scale expansion.Based on this, the paper believes that in the process of promoting moderate scale of agriculture, especially when encouraging the development and expansion of family farms, we should attach great importance to the influence of rural employment market and consider the role of labor factor cost in promoting the transfer of family farms to land. In addition, considering the change of relative advantages of employees and agricultural machinery, the family farm scale expansion decision will have a differential impact. Therefore, with the further increase of employment costs, it is expected that family farms will use more and more agricultural machinery, and the corresponding demand for land transfer will gradually increase. Therefore, the government needs to make forward prediction and targeted response.
Key wordshiring costs; family farms; scale expan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