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大世界

撰文_Higashiko

土耳其的紡織女工聚精會神，照著訂單圖樣，加緊趕制歐洲客人喜愛的異國風掛毯。中國漳州一個港口邊停靠著滿載貨物的大船，買賣雙方激烈還價，幾時起航尚無定論。魁北克灌木叢中的一窩海貍提心吊膽，生怕被抓去剝了皮，變成那些空洞又昂貴的帽子。而一只躍過大西洋的斑蝶也終于來到了大洋彼岸，隨意挑選了個窗臺悄悄歇腳，晾著水汽。

肆意的陽光沿著窗臺使勁蔓延，房間里安靜得只剩下筆尖描摹時衣服布料的摩挲。日頭正艷，但幾個鐘頭后也將轉向，這一刻與下一刻的微妙差別大概只有目不轉睛的人才能體會。眼前落地的巨幅掛毯或許不是那群紡織女工的得意之作，但一定是被精心設計披掛在那的。墻上航海圖其中的某一條航線會和漳州大船將要踏上的征程重疊，而船上的某件貨品可能就將出現屋主的購買清單里。畫家頭頂的毛氈帽但愿只是身份的象征，未必會沾著海貍一家的血淚。遠道而來的斑蝶似乎在好奇，眼前美麗姐姐身上的鈷藍色像極了家鄉的寶石，可惜它小心翼翼，始終未能闖進這幅畫中，要不故事的講述者又多了一個。

繪畫的藝術呈現在三十余幅45 度角撒下的陽光里，畫家一心一意為藝術的真諦點上高光。他也堅定，極少展示窗外的世界，或許他只把畫外當成瑣碎，不想卻也一并封鎖了探究的好奇心。我盡量還原由無數個晴天拼湊出來的故事，但這抹17 世紀的陽光也同樣關照著世界的其他角落，發生在這里的片段看似微小，又無一不透露著時代的痕跡。

掛毯后面有扇窗，窗外是熙熙攘攘的港口，出了畫室，畫家還有其他社會角色需要扮演，時間又開始流動了。清風大海，傳遞著往來消息，照拂著不同彼岸，海水劃出了陸地的界限，但它的張力卻又把不同時空的線索理順。一個小小的房間，其實包含著整個世界。

Profile

【荷】約翰內斯·維米爾

1632年—1675年

荷蘭黃金時代代表畫家

1.暗箱作畫的技術是一些畫家秘而不宣的法門，盡管借助了道具，柔和的筆觸依舊帶有強烈的個人特色；2.維米爾常用圖釘綁上線校對透視角度，洞的位置剛好在畫面透視的消失點；3.昂貴的天然群青調和著明黃點亮了晦暗的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