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享受與自己本性相符的快樂
——解讀海明威的《老人與海》

杜志新 崔鴻雁［內蒙古科技大學圖書館，內蒙古 包頭 014010］

輕輕合上這本書，情緒早被作者攪擾得無法平復。作品的魅力及影響力多半源于海明威傳奇般的人生經歷和他獨一無二的創作風格……他使用的語言、刻畫的形象，鮮明具體，但是他作品的主題卻總是含蓄隱晦。他筆調簡潔灑脫，毫無矯揉造作之處，而且永遠都有一種天真而溫情的本色。“他漫不經心地使那么多作家及他們的寫作方式一敗涂地，并如此直接地成為一個時代的象征，這也是史無前例的。”

《老人與海》這本書我看過許多遍，有吳勞先生、張愛玲女士、李繼宏老師、魯羊老師四種不同的譯本。我是帶著諸多的想象與思考來解讀海明威的這部作品的，比如，是什么給了他堅持自己原有生活的信心和正確面對非議自己生活方式與人生觀的勇氣？在1940年《喪鐘為誰而鳴》之后的海明威，會是什么樣子？他為何整整十年沒有寫出作品？在1950年，他的《渡河入林》又是如何遭受評論界的一片批判與否定，那時的他又會是什么樣子？面對眾多評論家，他甚至斷言自己早已才華喪盡，再不會創作出好的作品！周圍的“看客”又是如何訕笑，又是如何憐憫，如何對他給予同情？……我想也許正是這大千世界的相對性與多面性為歐內斯特·海明威提供了創作另外一篇小說的動力。

1950年圣誕節后，海明威在古巴哈瓦那郊區的“瞭望牧場”，開始了《老人與海》的創作。在那里，除了他和妻子外，還有九個傭人，十六條狗，五十多只貓，好幾百只鴿子，以及三頭母牛。就像他在《永別了，武器》中所寫的：“每一個人在世界上都受挫折，有許多人反而在折斷的地方長得最結實。”他在1951年2月底就完成了初稿，前后僅用了五十多天。海明威認為這部作品是他個人世界觀與人生觀的結晶。《老人與海》于1952年正式出版，它奠定了海明威在世界文壇中不可動搖的突出地位，但是這部小說也是這位文壇硬漢生前發表的最后一部小說。“這部書之后，人們再也無法模仿那種和諧悅耳、水晶般透明的風格。”這才是海明威作品所產生的一種無法抗拒的美！

小說的開頭，海明威對老人圣地亞哥及他的生活環境做了生動的描述。老人消瘦憔悴，腮邊長滿了褐色的斑塊，他的脖頸上有很深的皺紋。他身上的一切都很古老，古老得像沙漠里的侵蝕地。但是老人的眼睛像海水一樣藍，充滿著歡樂！他幾乎沒有什么朋友，除了和他相依為命、互相照顧的小男孩馬諾林。老人連續八十四天沒有任何收獲，在別人的訕笑下，他依然堅信自己會捕到大魚……

老人與周圍的人有著明顯的不同，他樂觀、智慧、孤獨、心胸開闊、勤勞勇敢、勇于冒險，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捕魚高手。除了小男孩，沒有一個人真正了解老人。當老人在捕魚時，他曾幾次叫到小男孩的名字，這足以表明小男孩在老人心中的位置，而小男孩馬諾林也是唯一可以給老人信心和力量的人。當一個人在面對孤獨的時候，一定是最想自己喜歡的人能在身邊。可是孤獨的時候也是離自己的內心最近的時候，這是一種心路歷程。是靜靜地享受這份生活的沉淀與收獲，還是忍耐或是逃避，取決于自己。可憐的人感受到的恐怕只有自己的苦難與不幸，而智慧的人卻喜歡這種孤獨的崇高和偉大。老人便是這樣睿智的人，老人圣地亞哥的內心世界，是富有的。他對生活有著自己的執著與向往，他享受著與自己本性相符的快樂……所以他在自己的幸運日，第八十五天又獨自出海了：老人聽到其他漁船的漿落水和劃動的聲音，盡管月亮早已落到了山的背面，但是他仍然看不到他們，老人就這樣把陸地的味道拋在身后，劃進早晨清新的海洋之中。他看見波光粼粼，那是水中的馬尾藻，他能聽見飛魚躍出水面的抖動聲，以及它們僵挺的翅在黑暗中騰空而起的嘶嘶聲……這是海明威把小說創作與繪畫藝術進行的完美結合，他用“畫家的眼睛”來觀察生活，表現生活，讓閱讀的人身臨其境般感受到了這美好……

大海是老人心中的家，在那里他能找到自己，找到友誼，找到對手，找到自己深愛的一切。老人愛大海，他把大海看作是一位仁慈而美麗的女性。她是老人賴以生存的物質世界，是他生活的全部。獨自在海上的日子，老人看著日出、日落、月隱、月現，與魚鳥為伴，同風對話，他是大海的一部分。“仁慈而美麗”的大海最終賜予老人圣地亞哥一條大馬林魚，它比小船還要長兩英尺（約為61厘米）。大魚拖著小船往大海的深處游去。沒有水，沒有食物，沒有武器，沒有助手，但老人從未想過放棄，他興奮而堅定地隨著大魚挺進前行，而且他還有著一只時常抽筋的左手。

老人愛這條大魚，視這條大魚為自己真正的對手，他看重并尊敬這條智慧而美麗的對手。魚大而美，在水下潛游時是一抹巨大的黑影。在躍出水面時，頭和背是深紫色的，兩側的橫紋在陽光下顯得很寬，是淡淡的薰衣草色。它把身體從水中升起，然后又沉下去，動作平順得像潛水員。大魚牽引著它的追捕者，在蒼茫的大海上急速而又從容地挺進著，將它身后的波光浪影暈成一片暗紅。“它可以供給很多人食用，”老人在想，“但那些人，配吃它嗎？不配！那些人當然不配！誰都不配吃它，它是那么的優雅，那么的出色……”經過兩天兩夜的纏斗，老人終于刺死了大魚。

老人把大馬林魚綁在船邊，他隨時看得見身邊的這條大魚，他只消看一看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再感覺一下背脊靠到船艄上的酸痛，就可以知道這不是一場夢，而是剛發生的事兒。老人太疲倦了，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老人竟然有些弄不清，是大魚帶自己回家，還是自己在帶著大魚回家。“如果我把它拖在船后那就毫無疑問了。可是它和船是并排地拴在一起航行的，所以老人想，只要它高興，就讓它把我帶回去吧。我不過靠了詭計才比它強的，可它對我毫無惡意。”

起初老人和大魚回程非常順利，老人把手浸在水里，努力保持頭腦清醒。積云堆聚得很高，上空還有許多卷云，此時老人看出這風將要刮上整整一夜。這時離第一條鯊魚來襲擊他們還有一段時間……

這段美好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有許多的鯊魚撲過來搶奪老人的戰利品。這些鯊魚中有鯖鯊，鯖鯊游姿矯健，反應迅捷，牙齒異常銳利，進攻更是勇猛而毫無畏懼，是老人喜歡的那種“誠實的對手”。不過還有一種鯊魚是老人十分鄙視的星鯊，它喜歡吃腐爛的食物，貪婪而兇殘。星鯊的氣味也很難聞，其進攻的方式非常令人厭惡，它特別喜歡偷襲在海里游泳的人。

不管是敬重還是鄙視，老人為了大魚不得不把它們一一殺死。戰斗到了最后一刻，老人只剩下一支折斷的舵柄做武器，最終大魚仍難逃被吃的命運。鯊魚奪走了老人的一切，粉碎了老人的“光榮”。老人自問：“是什么把你打敗的呢？”“什么也不是……是我走得太遠了。”老人是那么隨意與坦然地面對著失去的一切，我甚至可以看到老人那一份不入俗的高傲……老人用安然平靜的心消減了自己所經歷的一切，他告訴自己要全神貫注地讓小船盡快回到來時的港灣。

身衰力竭的老人，終于戰勝陰柔多變的大海。他把一副巨大而美麗的魚骨拖回了岸邊。老人扛著帆，回到自己簡陋的窩棚，趴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在夢中他又見到了自己喜歡的獅子在海邊嬉戲，他又回到了那往日美好的歲月……

整部小說沒有提供老人確切的人生范式，海明威更注重呈現老人初始的人生境遇、原生態的生活狀態，而正是這種原生態的情境中蘊含了生活固有的復雜性、相對性和諸種可能性。老人絕好地表現了一種藐視殘酷現實的“重壓下的優雅風姿”！這個世界不是我們一下子就可以了解得一清二楚的。總有一些東西被隱匿，還有一些由于我們觀察或接觸的角度不同，展示給我們的內容就完全不一樣……

生活中往往有這么一種人，無意與他人為伴。然后，隨著歲月的流逝，他會悟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極稀少的例外，其實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是孤獨，要么是融入庸俗。他堅持著，帶著一種自娛的快樂，在一條自己喜歡的道路上努力前行，不屈服于周圍的環境及生活中的瑣碎。他顧不上高談闊論、憤世嫉俗，或附庸風雅……他只想以自己的方式過好自己的人生，對他來說幸福就是享受與自己本性相符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