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最后的荒野之旅

陳婷

紐芬蘭（Newfoundland）與拉布拉多省（Labrador）是通往加拿大北極地區的東部門戶，世界上最后的荒野地區之一，也是因紐特人的北美家園。這次難忘的航行，為我的北極旅行故事又增添了一個新篇章。

2017年仲夏，我登上提前三個月預訂的挪威極地郵輪“斯皮茨卑爾根號”，從格陵蘭西海岸啟程，沿著名為“北美馴鹿王國”的航線橫跨大西洋，再沿加拿大東部紐芬蘭和拉布拉多省一路南下抵達紐芬蘭首府圣約翰斯。因為陸路交通不便，那里少有游客造訪。

這里是美洲大陸最東端，我們沿著拉布拉多海岸一路南下，從霍普代爾（Hopedale）、里戈萊特（Rigolet）、巴特爾港（Battle Habour）到紅灣（RedBay），途經一座座風景如畫、與世隔絕的小鎮。拉布拉多半島位于哈得孫灣與大西洋及圣勞倫斯灣之間，半島東部屬紐芬蘭省，西部和西南部屬魁北克省。這里不僅是北美最大的半島，也是世界第四大半島，29000公里的海岸線綿延曲折。半島面積140萬平方公里，人口卻不到四萬，除白人外，還有印第安人和因紐特人。

游歷這條航線，不僅可以飽覽壯麗的峽灣景色、荒原風光、萬年冰川，還可以品味獨一無二的人文景觀，尤其是北極地區的原住民——因紐特人，這個生活在北極圈的蒙古利亞人種，從白令海峽到阿拉斯加、加拿大北部，再到格陵蘭島，一路開拓，里戈萊特是他們在世界上最靠南的定居點。

在因紐特人定居點馬庫維克，碼頭上迎接我們的不僅有裝扮成北極熊的因紐特孩子們，還有身穿紅色制服、長筒皮靴的加拿大皇家騎警，他們既是加拿大聯邦警察，也為加拿大全境提供國民警察服務（加拿大皇家騎警是聯邦制國家中獨有的集聯邦警察、省警、市警于一體的警察服務機構——編者注）。我們的到來顯然是小鎮的一件大事，碼頭上擠滿了大人孩子。

第一批來此地永久定居的是手工藝人和水手，還有獵人和漁民。馬庫維克豐富的漁產吸引了來自紐芬蘭島的漁民，這里作為最早的供給服務中心迅速發展起來。到了1950年代，150個因紐特人定居于此，那時政府需要在馬庫維克岬修建一個遠程預警線雷達站，因此帶來了一些就業機會。加拿大北極地區自然條件惡劣，就業機會極少。那段時期，因紐特人受雇建設軍事基地和雷達站，但工程結束后，沒有技術特長的因紐特人便失去了生活來源。到1950年代末期，將近一半因紐特人只能依靠政府救濟，生活困頓。也是從那時開始，加拿大政府才重視起因紐特人的生活狀況，開始在定居點建立學校，開辦醫院。

如今，被鮮花點綴的馬庫維克小鎮各項生活設施齊全，這里的生活安逸悠閑。我們參觀木教堂，漫步在山林間，路過山上被森林鮮花環繞的墓地。因紐特人習慣將逝者埋在村子最高處，這樣他們的靈魂就會一直關注著這片土地。在一場因紐特人的儀式中，孩子們進行技能競賽，即使已經步入現代社會，這些因紐特人依舊努力保持著祖先的文化和傳統，因為那是他們身份的象征。因紐特人深知，如果放棄自己的文化、語言、信仰和傳統，這個民族也就面臨消亡了。

人口不到三百的里戈萊特（Rigolet）位于北緯54度，是世界上最南端的因紐特人定居點。當地人的歡迎儀式很特別——因紐特人傳統的喉音唱。這應該是我聽過的最特別的歌唱形式，兩個女孩子相對而立，通過對聲音的控制和呼吸技巧，發出響亮的顫音，喉音旋律不是很明顯，但節奏感很強，模仿的通常是自然界的聲音。在因紐特人眼中，北極是美妙的，它不是一片荒蕪之地。獵手們在風雪中穿越幾百公里捕捉海豹、北極熊、馴鹿、鯨和海象，大自然賦予了他們豐富的想象力，才誕生了如此奇異的曲調。

位于紐芬蘭北部的蘭塞奧茲牧草地國家歷史遺址（LAnse aux Meadows National Historic Site）于1978年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那里發掘出的木結構泥草房屋遺跡和文物，同在格陵蘭島和冰島發現的十分類似，表明維京人在11世紀便來到此地定居，是歐洲人踏足北美大陸的最早證據，比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提早了整整四百年，讓挪威人引以為傲。

然而，當我們踏上這片土地，地面上早已空無一物，只有復原的建筑，讓我們能夠遐想昔日維京人在這里采集木材、皮毛和葡萄。我在博物館里詳細了解這段歷史，置身于草皮房中，品嘗維京人的傳統食物鱈魚餅，對那段逝去的維京人歷史展開豐富想象。

紐芬蘭島上還有一處世界自然遺產——格羅斯莫恩國家公園（Gros Morne National Park），這是一個大陸漂移的珍稀標本。由于地殼運動，深海地殼和大陸地幔的巖石裸露出地表，奇特的地形地貌有力地證實了地球大陸板塊漂移學說，為國際地質學界提供了難得的科學依據和教材，也為人們展示了瑰麗的地球奇觀。徒步是最佳的觀賞方式，我用了四個小時行走在山谷問，欣賞著由于冰川運動產生的令人驚嘆的景觀：海灣、冰川峽谷、懸崖峭壁、瀑布和純凈的湖泊。

此次航行的終點是紐芬蘭島首府圣約翰斯（St.Johns），北美最古老的城市之一。這是一座有著“文化熔爐”之稱的歷史老城，酒吧里放著曲調輕快的愛爾蘭小調，當地人的語言夾雜著大量方言，表達方式也很有本土特色。如今的圣約翰斯是北大西洋航路中心，也是重要的鱈魚漁場中心。

圣約翰斯的氣候不錯，是除不列顛哥倫比亞省之外，少數加拿大境內有相對溫和冬天的城市之一。一棟棟彩色房子讓城市看起來格外生動有趣，好像調色板。1970年代，附近的漁民們紛紛將自家外墻涂成鮮艷的色彩，這樣在傍晚或者陰天的回家路上，能夠清晰地看到家的方向。很快，城里的其他居民也紛紛效仿，把自己的房子刷成各種顏色。然而不幸的是，繁華的市中心卻屢次遭遇火災，其中1892年的一次嚴重火災使得圣約翰斯的中心地帶付之一炬。

2017年夏天，紐芬蘭和拉布拉多航行之旅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雖然一頭馴鹿都沒有看到，但這里的自然和人文景觀依舊為我的北極系列故事增添一個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