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問題

李林啟，尹鳳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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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析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問題

李林啟，尹鳳莉

（河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河南 新鄉 453007）

商標權質押融資是科技型中小企業將知識資本轉化為金融資本的一種融資創新途徑。由于相關法律法規規定過于粗略，可操作性較差，加之科技型中小企業自身特性的限制，科技型中小企業在商標權質押融資方面面臨諸多困境。為解決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存在的問題，國家應完善相關立法，設立專門管理機構，健全銀行對科技型中小企業信用的評估機制，構建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風險分擔機制，以適應其發展融資需要。

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

創新是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生命。開展創新需要大量的研發資金，但科技型中小企業投入研發的經費有限，自身又缺乏足夠的實物進行擔保，導致其融資難，從而出現資金短缺問題。國家鼓勵和引導金融機構在信貸方面開展知識產權質押業務，《科技進步法》明確提出了知識產權質押方式。知識產權質押包括專利權質押、商標權質押、著作權質押等，其中商標權質押是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的常用方式之一。這些企業以自己擁有的商標權質押融資，既加快了科技成果的轉化，獲得了周轉資金，又可以使自己的商標發揮更大的價值。然而，由于商標權作為質押標的自身所具有的特性及弊端，企業在商標權質押融資方面仍然存在諸多問題，通過商標權質押融資的成功率及實效并不盡如人意。因此，加強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研究，對于解決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促進我國社會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法律界定

界定，即給所面對的對象一個概念。概念是判斷和論證問題的邏輯起點，是解決法律問題所必需的和必不可少的工具。只有嚴格地限定概念，我們才能清楚而理性地思考法律問題[1]。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研究，應當對其基本概念進行明確的界定。

（一）商標權質押融資的概念

界定商標權質押融資的概念，應當明確什么是權利質押。權利質押，是為確保債權人債權的實現，債務人將自己或第三人的權利憑證交由債權人占有，以權利憑證上的財產權利作為債權的擔保，債權期限屆滿時，債權人可通過折價、拍賣、變賣等方式將其占有的這些財產權利變價，從而實現其債權[2]。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是指科技型中小企業作為商標注冊人以債務人或者擔保人身份將自己所擁有的、依法可以轉讓的商標權作為債權的擔保，當債務人不履行債務時，債權人有權依照法律規定，以該商標權折價或以拍賣、變賣該商標權的價款優先受償，以實現自己的合法權益。其中，提供商標權質押的一方為商標權人，通常也是商標權出質人，接受商標權質押的一方為質權人。出質人通過出質自己擁有的商標權來獲得資金，進行融資貸款。

（二）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特殊性

商標權質押融資除具有擔保融資的一般特征外，還具有其自身特有的法律特征。首先是商標權質押標的的特殊性。我國商標權質押的標的包括注冊商標、集體商標、證明商標、聯合商標和防御商標等。注冊商標是指由申請人申請，經國家主管機關審查核準注冊的商標。注冊商標具有標識性，是識別某種商品、服務或與其相關的具體個人或企業的標志。同時，注冊商標是商標注冊人依法獲得的，享有商標專用權。我國《擔保法》第75條規定，依法可以轉讓的商標專用權可以質押。因此，注冊商標在性質上和法律上都是可以質押的。集體商標的申請人是組織成員的集體，個人不得申請，集體商標適用于該組織成員內部，允許依法轉讓，具有可質押性。證明商標的申請人是對商品或服務具有檢測或監督能力的組織，只能許可他人使用，因而證明商標的受讓人資格有特定限制。我國《集體商標、證明商標注冊和管理辦法》第16條規定，證明商標可以依法轉讓，也具有可質押性。對于聯合商標和防御商標而言，他們的共同特點是為了保護主商標而存在，有效避免其他人利用相近似商標沖淡主商標或搭便車的行為。聯合商標的質押一般需要隨著主商標一并質押，不得單獨質押。隨著我國保護馳名商標力度的加大，防御商標的實際作用并沒有那么明顯，但是我國仍允許防御商標和主商標經營分離，單獨轉讓及質押。其次是商標權質押擔保的特殊性。這主要體現在商標權質押的生效條件比較特殊，需登記后才能設立。在實踐中，有很多商標進行質押后會出現多次擔保的現象。為此，我國《物權法》規定了商標專用權登記制度。《物權法》第227條第1款規定，以注冊商標專用權出質的，當事人應當訂立書面合同。質權自有關主管部門辦理出質登記時設立。登記制度便于信息的公開，是商標權質押的有效公示方式。

二、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存在的問題

（一）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立法現狀

1995年，《擔保法》在立法上首次建立了知識產權質押制度，其規定了商標專用權可以依法進行質押；1997年，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頒布了《商標專用權質押登記程序》，對商標權質押登記的操作規則做了更加具體的規定；2000年，擔保法司法解釋進一步明確了商標權質押的相關程序；2006年，國家知識產權局頒發了關于商標權等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的相關通知；2007年，《物權法》規定了商標權質押的標的范圍，緊接著《商標法》也做出了商標權質押的相關規定；2010年，國務院出臺相關政策，進一步明確了具有自主商標權的企業可通過權利質押的方式進行貸款，拓展了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推動了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的發展。

盡管上述相關法律法規及規范性文件對商標權質押融資予以認可，但《擔保法》只是明確了可以用商標權進行質押擔保，《物權法》只是更詳細規定了商標權質押擔保的范圍，而《商標法》及其實施細則對商標權質押的規定亦少之又少。我國相關法律對商標權質押融資規定的原則性，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現實復雜性，使得科技型中小企業難以在實踐中進行商標權質押融資，立法不完善也增加了商標權質押的確權風險。一般來說，質權人在質押時會要求出質人享有完整的出質權，即處分權。但是，企業在合并分立中會出現商標權遺留問題，法律沒有對相關商標權質押融資制定規范流程，這對于商標權質權人來說顯然是不利的。這就需要相關法律對商標權質押標的、條件、范圍、雙方當事人的行為規范及糾紛的解決等做出明確、具體的規定[3]。

（二）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發展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科技型中小企業需要的資金量較大，而其在融資中用于擔保的實物少之又少，且實物的價值并不能和商標權的無形價值相比，因而科技型中小企業通過利用企業擁有的自主商標權出質獲取資金，是其融資的重要方式。現實經濟活動中，全國有不少地區為了響應國家號召，開展了知識產權質押貸款的試點，這對科技型中小企業來說是很好的融資機會。目前，通過用商標權等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的地區已經有很多，在全國各地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質押融資中，主要出現了“北京模式”“浦東模式”與“天津模式”[4]。

科技型中小企業在開展商標權質押融資活動中，還存在諸多問題。首先，銀行對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用狀況不看好。由于科技型中小企業是新型高科技產業，具有發展時間短、資金短缺、原始積累少、社會信用度低、投資與研發風險較大等特點，有些企業在研發過程中難免出現種種問題，在向銀行信貸時提供的報表和數據也可能出現紕漏。因此，很多銀行對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用狀況不看好，不愿意承擔風險，再加上銀行對商標權質押不太了解，最終導致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貸狀況較差。其次，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后的使用存在未知風險。近年來，我國注冊商標的數量不斷增多，但是真正發揮價值的并不多。科技型中小企業的商標在進行質押后，只有投入使用，才能發揮更大的價值。但是，商標權自身具有有效期，我國《商標法》第39條規定，注冊商標的有效期為10年，自核準之日起計算。同時，商標權還會面臨各種侵權，已經注冊的商標也可能被申請宣告無效或者存在不正當競爭等法律風險。因此，商標權的使用存在諸多未知的風險。再次，國家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沒有專業的管理機構，現實中的管理更是雜亂無章，沒有統一的行業標準。專門的管理機構可以大大降低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風險，提高中小企業銀行信貸的信用，作為中間人發揮更大的作用。如美國為解決科技型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政府專門設立了管理機構對中小企業的商標權質押融資進行操作與管理。遺憾的是我國在這方面卻沒有專門的政府管理機構[5]。

三、完善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措施

“法治的理想必須落實到具體的制度和技術層面。”[6]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不但涉及諸多精細的技術規范，更涉及各種價值考量。結合商標權的特點，審視我國相關法律關于商標權質押融資的規定，針對現實中商標權質押融資存在的不足，進一步完善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制度設計，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一）完善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相關立法

“最優美的制度不是創造的而是進化的。”[7]與許多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的權利質押融資制度起步較晚，相關法律制度仍存在許多不完善的地方。因此，我國可以借鑒發達國家的相關做法，促進權利質押融資尤其是商標權質押融資的發展，為科技型中小企業提供更便利的融資渠道。

1. 健全商標權質押融資制度

制度缺失是造成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難的直接原因。完善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制度設計，應先健全商標權質押融資制度，為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提供可操作性的指引。首先，要擴大商標權質押標的的范圍，在相關法律中對證明商標、集體商標是否可以質押給予明確的規定，或者在立法時對商標權質押的標的做出概括式列舉。其次，完善對出質人處分權的限制。我國《物權法》第227條對商標權出質時出質人處分商標權進行了限制，即出質人不得自由轉讓或者許可他人使用，但經過質權人同意的除外。筆者認為，這種限制實際上是對商標專用權人所有權的一種干預，因為商標權雖然已出質，但權利人仍享有法律上的處分權，可以轉讓或者許可他人使用。完善對出質人處分權的限制，可以借鑒國外的成熟經驗，明確出質人處分權的限制方式，在權利出質后不得隨意變更或取消商標權。這樣就會大大增加科技型中小企業用商標權質押融資的可能性。

2. 完善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登記制度

《物權法》規定，質權自向有關主管部門辦理出質登記時設立。這表明我國《物權法》關于商標權質押采用的是登記生效主義，而非登記對抗主義。筆者認為，商標權質押應采取登記對抗主義，即商標權質押在商標權質押合同成立時就設立，但如果沒有進行登記，僅在訂立合同的雙方當事人之間發生效力，不得對抗第三人，以體現對交易安全及第三人利益的保護。法國、日本及我國臺灣地區的立法就是采取登記對抗主義。

（二）健全銀行對科技型中小企業信用的評估機制

1. 加強銀行對企業的信用記錄，根據記錄實行差別貸款

在實踐中，由于銀行缺乏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價值評估的相關知識以及對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用不太看好，許多銀行不愿意對科技型中小企業進行貸款。因此，銀行可以加強對科技型中小企業信用的評估，聘用知識產權價值評估人才，定期派出具有相關知識的人才評估科技型中小企業的商標權使用情況以及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用狀況，并進行記錄，分別做出數據分析。然后銀行可以據此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實行差別貸款制度，對信用記錄好的科技型中小企業多發放貸款，對信用記錄差的科技型中小企業少發放貸款或者不發放貸款，實行階梯式貸款模式，這樣就可以降低銀行信貸風險。

2. 設立專門的政策性投資銀行

政策性投資銀行是指由政府出面設立，以貫徹政府的經濟政策為目標，在特定領域開展金融業務的不以營利為目的的專業性金融機構。政策性銀行實行政策性金融與商業性金融相分離的做法，承擔嚴格界定的政策性業務，大力發展商業金融服務，以適應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需要。這是我國經濟金融體制改革的重大舉措之一。政策性投資銀行的做法符合政府的社會經濟政策或目的，其在特定的業務領域內，直接或間接地從事政策性融資活動，充當著政府發展經濟、促進社會進步、進行宏觀經濟管理的工具。由于政府在銀行與科技型中小企業中間起著不可替代的橋梁作用，政府政策的支持對于科技型中小企業來說是雪中送炭。由政府出面設立政策性投資銀行，可以從財政支出方面對科技型中小企業的融資進行支持，并通過政府的公信力提高銀行對科技型中小企業信用的信任度。政策性投資銀行可以從財政方面、政府貼息、政策性鼓勵與資助等方面對科技型中小企業進行貸款。同時，政策性投資銀行應該實施統一規范的程序，建立統一的信貸標準，健全信用評估體系，為科技型中小企業通過商標權質押融資提供資金，進而促進科技型中小企業科技成果的轉化[8]。

（三）構建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風險分擔機制

1. 構建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風險預警和信息共享平臺

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風險是未知的，不可預估，但是可以預防。例如，銀行在向科技型中小企業提供信貸時，可以要求科技型中小企業提供人保；中介機構進行商標權價值評估的時候，可以實地考察科技型中小企業的資金使用情況、項目進度情況以及商標權的穩定狀態等，通過這些信息對商標權質押融資的風險進行防范；科技型中小企業可在內部建立一套自己的信用擔保機制，通過擔保機制對企業擁有的商標權進行評估與價值分析，并在商標權質押方面進行二次分析與評估，以此提高企業的信用。同時，政府需要構建信息共享平臺，實現科技型中小企業、金融機構、中介組織之間信息共享、資源共用，共同對商標權質押進行動態分析及風險預估。

2. 健全中介組織的評估方法，構建多方參與的風險分擔機構

銀行不愿意對科技型中小企業進行貸款的主要原因是對科技型中小企業提供的商標權的價值沒有具體認知，而商標權的價值又依賴于科技型中小企業自身的運營管理，與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經營狀況有很大的關系。這樣，銀行與企業之間彼此對商標權的價值評估差異較大[9]。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的評估方法主要有市場評估法、收益評估法、成本評估法等方法，銀行可以尋找一套適用的商標權價值評估方法，對商標權的價值、歸屬、穩定性、市場前景等進行評估與分析。對商標權的價值進行評估需要一個中介組織或者多方參與的機構，如金融機構、中介組織、企業之間進行協商與評估。商標權質押融資由于主要是由政府主導推動并應通過出臺相關政策鼓勵中介組織機構參與的，風險較大。要使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發展得更好，就必須構建多方參與的風險分擔機制。通過這種風險分擔機制，商標權質押融資的風險被多方分擔，風險承擔主體都可把損失降低到最小。同時，科技型中小企業也要加強自身的管理，把自己的商標權的價值發揮到最大。

（四）設立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專門管理機構

我國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困境出現的原因之一，在于沒有一個專門的管理機構。在美國，為了促進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發展，設立了專門的小型企業局，這個管理機構主要提供貸款擔保、籌集資金、保護中小企業等服務。美國的這種做法在促進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科技研發與成果轉化方面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10]。就商標權質押擔保融資而言，更加需要一個專門的管理機構，對商標權質押的各個方面進行記錄與監管，降低商標權質押的風險，便利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融資。因此，我國可借鑒美國的做法，設立專門管理機構，這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來說是必要的。我國可以通過政府設立一個專門性管理機構，這個機構要扮演一個鼓勵投資、提供擔保、給予優惠政策和協調銀行與科技型中小企業關系的角色，主要承擔以下職能：負責提供貸款的擔保，充當中間人角色，提高科技型中小企業的信用度；對一些發展較快、價值較高的科技型中小企業進行政策性投資，對科技型中小企業做出投資計劃；出臺相關優惠政策，如減免一些科技型中小企業的稅收；保護科技型中小企業，尤其是防止不正當競爭給科技型中小企業帶來的沖擊。只有這樣，科技型中小企業通過商標權質押進行融資才會得到進一步保障。

[1] 博登海默．法理學：法律哲學與法律方法[M]．鄧正來，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486．

[2] 胡開忠．權利質權制度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7．

[3] 李鵑．知識產權擔保制度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05．

[4] 葛振興，萬樹云．科技型中小企業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的問題及對策[J]．對外經貿，2016(11)：119―121．

[5] 謝黎偉．知識產權擔保融資問題研究[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6．

[6] 蘇力．送法下鄉：中國基層司法制度研究[M]．修訂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1．

[7] 莫里斯．法律發達史[M]．王學文，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3：85．

[8] 宋雨農．論我國商標權質押法律制度的完善[D]．福州：福州大學，2014：35．

[9] 孔曉春．企業商標權質押融資價值研究[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8：43．

[10] 張嶺．美國支持中小企業融資的金融服務體系研究[J]．亞太經濟，2013(4)：58―63．

2018-09-24

河南省知識產權軟科學研究項目（20180106041）

李林啟（1970―），男，河南原陽人，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

D922.29

A

1006–5261(2019)01–0072–05

〔責任編輯 葉厚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