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之中見深刻

這 篇曾被用作作家的第一本微型小說自? ? ?選集的書名的《其實我也這么想》，是謝志強的早期代表作。與謝志強后來的許多以充滿著詭譎奇異的魔幻色彩而著稱的作品不同的是，這篇《其實我也這么想》所體現的，是一種極為平實的風格——它取材于平淡無奇的家庭日常生活，用的是平常自然的敘述語言和敘述結構，整篇作品中，你實在很難找到偶然、巧合等等在當時和現在都被廣泛使用的所謂技巧，也根本看不出來作家有什么鋪墊、渲染等等的所謂精心，一句話，那是一篇屬“原生態”的作品。

確實，這真的首先是一篇在非常客觀地描摹和還原真實的生活與生活的真實的作品——你瞧，圍繞著蘿卜片炒肉絲這道家庭日常小菜的制作，無論是“我”的動作、“我”的想法、“我”的氣惱，還是“她”的叮囑、“她”的要求、“她”的委屈……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生活和那樣的真實。是的，發生在蘿卜片炒肉絲這道家庭日常小菜的制作過程中的那些滿是雞毛蒜皮味道的生活瑣事，不就是我們常常會見到甚至是常常會親身經歷的么？用謝志強在他的一篇題為《我的小小說觀》的創作談中所說過的話來說，這真的只是那些“生活在尋常、枯燥、平庸、重復的現實中”的人們那種“不痛不癢、不驚不奇、不顯不露的人和事，就似生活存在的那樣”。

不過，在讀過了這篇從題材和故事到敘述語言和表達手段都極為平淡的作品之后，我們的感覺是不是也一如這一切那樣的平淡呢？不，當然不。因為，在讀這篇作品的過程中，只要我們稍加聯想和思考（事實上是我們會自然而然地去聯想和思考），我們便不難從作品所描述的那些“沒有大起大落，只有循環往復，只有雞毛蒜皮”（謝志強語）的生活瑣事中，發現不少很是發人深省的問題，從而使我們品嘗到隱藏在平淡的生活之中的那種濃濃的生活的滋味——譬如，在生活的現實和現實的生活中，難道僅僅是在丈夫燒菜做飯的時候，才會有妻子不嫌繁瑣地作那些純屬多余的“提醒”么？又譬如，在生活的現實和現實的生活中，為什么總是有人喜歡要將原本“那么果斷、麻利”的人“當作機器人”來控制，并非要弄得人家“全部被解除了武裝，那道精神堤壩決口了”不可呢？于是，帶著諸如此類的問題，透過故事那平淡的表象，我們所看到的，便是許許多多的人那種痛苦又無奈、尷尬又絕望的生存狀態;我們所聽到的，則是那些苦于時常要被“提醒”的酸楚心靈的無言吶喊及其“其實我也這么想”的嚴正聲明！

這樣，一種已經顯而易見的深刻，也就在那種平淡中既自然又強烈地生成了。

這樣，這篇《其實我也這么想》的分量，也就一下子由雞毛蒜皮般的輕飄飄變得如一塊石頭似的沉甸甸的了。

這里，我忽然又想起了謝志強在他的那篇題為《我的小小說觀》的創作談中所說過的一段話，并覺得那應該就是他對一篇作品怎么才能從平淡走向深刻的解釋，所以便決定引用如下，以供大家連同這篇作品一起細細品味：“小小說要有自然、自在的狀態，貌似平淡、平靜、平常的語言背后，總像要發生什么那樣。或許，它的內涵一下子難以把握，難以言說，這無所謂。要信任讀者的參與。”

（汝榮興，中國微型小說學會理事，出版個人微型小說作品集《母親節的康乃馨》等12部和微型小說評論集《中國當代微型小說名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