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秋陽,楊惠民,趙吉平*,王世廣,姚金,楊怡
失眠癥是一種以失眠為主要臨床表現的睡眠質量不滿意狀況。長期睡眠不足可引起明顯日間功能受損[1],導致精神萎靡、反應遲鈍、注意力減退、嗜睡、焦躁、抑郁或恐懼心理等癥狀,并導致精神活動效率下降,妨礙社會功能,不同程度地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2],是臨床上常見的病癥。慢性失眠癥是重癥睡眠障礙,常伴有頭痛、頭昏、健忘、多夢等癥狀,病程長、病情重、危害大。目前西醫對失眠癥尚缺乏特效療法,治療上多以各類鎮靜催眠藥為主,但這些藥物容易引起依賴性和撤藥綜合征,并帶來宿醉、記憶障礙以及異常精神狀態等諸多不良反應,因此中醫治療該病就顯示出了其顯著優勢。研究顯示,針灸治療該病臨床療效顯著且無明顯不良反應,具有其他療法無法取代的優勢[3]。本研究采用臨床經驗處方五臟俞加膈俞,以火針點刺背俞穴配合毫針針刺治療慢性失眠癥,并與單純毫針針刺相比較,臨床療效顯著,能更有效地改善慢性失眠癥患者的睡眠質量及焦慮、抑郁情緒。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16年11月—2017年10月北京中醫醫院順義醫院針灸科收治的60例慢性失眠癥患者為研究對象,采用隨機數字表法分為火針組和毫針組,各30例。火針組中男11例,女19例;年齡25~63歲,平均年齡(46.2±5.3)歲;病程12個月~6.0年,平均(25.7±13.1)個月。毫針組中男10例,女20例;年齡24~65歲,平均年齡(45.4±6.1)歲;病程15個月~6.5年,平均(26.4±14.5)個月。兩組患者性別、年齡、病程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χ2=0.073,P=0.787;t=-0.123,P=0.902;t=-1.168,P=0.243)。本研究經本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SKJ201603),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診斷標準 西醫診斷標準:參照美國《精神障礙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DSM-5》[4]。(1)主訴為失眠,包括不能入睡、多夢、睡眠不深沉、醒后難再入睡、日間疲勞思睡等;(2)睡眠障礙持續1個月以上并且每周至少發生3次;(3)過度關注失眠的結果并引起煩躁;(4)對睡眠質量不滿意導致生活及工作狀況受到影響;(5)排除繼發性失眠如患者自身精神或軀體疾病等原因。中醫診斷標準:參照《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5],有失眠的典型癥狀:入睡困難,易醒,醒后難再入睡,甚至徹夜不眠,伴有頭暈、多夢、心煩、神疲乏力、心悸健忘等。
1.3 納入標準 (1)符合上述診斷標準;(2)病程≥1年,首次發病;(3)年齡20~65歲;(4)入組時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PSQI)評分>8分。
1.4 排除標準 (1)合并嚴重臟腑、血液、皮膚疾病患者及精神障礙疾病患者;(2)失眠由發熱、手術、疼痛等疾病及外界環境干擾引起的患者;(3)畏懼針灸或暈針等不能配合治療的患者;(4)呼吸暫停綜合征患者;(5)妊娠或哺乳期婦女。
1.5 脫落標準 (1)依從性差,不能按時就診治療的患者;(2)不能完成整個治療周期而提前退出的患者;(3)試驗期間接受其他失眠治療方法的患者。
1.6 治療方法
1.6.1 火針組 (1)賀氏火針刺法。取穴:肝俞、心俞、肺俞、脾俞、腎俞、膈俞,予賀氏火針點刺。操作方法:患者俯臥位,針刺穴位進行消毒,選直徑0.5 mm的鎢錳合金火針,將針身的前中段于乙醇燈上燒紅,速刺疾出手法,出針后用棉球按壓針眼,囑其保持局部清潔;在毫針針刺治療之前進行,隔日1次,3次/周,治療4周。(2)毫針針刺治療。取穴:以百會、四神聰、神門、三陰交為主穴[6]。隨證配穴:心脾兩虛加脾俞、心俞;肝郁化火加行間、大陵;陰虛火旺加太沖、太溪、照海;痰熱內擾加豐隆、中脘、內庭;心膽氣虛加丘墟、心俞、膽俞。操作方法:選用0.3 mm×(25~40 mm)一次性毫針,穴位常規消毒,針刺得氣后行提插捻轉手法,實證用瀉法,虛證用補法,留針30 min。1次/d,5次/周(周六、日休息),共治療4周。
1.6.2 毫針組 患者采用毫針針刺治療,取穴、操作方法及療程等與火針組相同。
1.7 觀察指標
1.7.1 臨床療效 治療4周后評定臨床療效,評定標準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7]進行評定。臨床痊愈:臨床癥狀完全消失,睡眠時間正常,睡眠深沉;顯效:臨床癥狀改善明顯,睡眠質量提高,睡眠時間6 h/d以上;有效:臨床癥狀有所減輕,每天睡眠時間延長2 h以下;無效:臨床癥狀及睡眠時間無明顯改善。
1.7.2 評分 (1)PSQI[8]:用于夜間睡眠質量的評估,也可以用于身心健康與睡眠質量的相關性研究。分別從主觀睡眠質量、睡眠時間、入睡時間、睡眠障礙、睡眠效率、催眠藥物、日間功能障礙7個方面評價,評分為0~21分,得分越高表明睡眠質量越差。(2)焦慮自評量表(SAS)和抑郁自評量表(SDS):用于評定患者焦慮主觀癥狀和抑郁程度的臨床測量工具。分別在治療前、治療4周時及治療結束后1個月對各個觀察指標進行評價。
1.7.3 安全性評價 記錄和處理不良事件,包括局部血腫、暈針、滯針、感染、過敏等不適感,對不良事件是否與針灸治療相關進行評價,并予對癥治療。
1.8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19.0軟件進行統計學處理,計量資料以(±s)表示,重復測量數據采用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兩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組內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計數資料以相對數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等級資料比較采用秩和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 治療后,火針組臨床療效優于毫針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Z=-2.152,P=0.031,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臨床療效比較〔n(%)〕Table 1 Comparison of clinical response between the two groups
2.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PSQI評分比較 治療方法與時間在PSQI評分上存在交互作用(P<0.05),治療方法在PSQI評分上主效應顯著(P<0.05),時間在PSQI評分上主效應顯著(P<0.05)。其中治療前兩組患者PSQI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4周及治療結束后1個月兩組PSQI評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疳樈M和毫針組治療4周及治療結束后1個月PSQI評分較治療前降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PSQI評分比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 total PSQI score between the two groups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PSQI評分比較(±s,分)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 total PSQI score between the two groups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注:與火針組比較,aP<0.05;與本組治療前比較,bP<0.05
組別 例數 治療前 治療4周 治療結束后1個月火針組 30 14.7±1.7 7.0±2.1b 7.6±2.9b毫針組 30 14.0±1.2 9.3±2.5ab 10.2±3.3ab F 值 F交互=78.96,F組間=7.75,F時間=907.89 P 值 P交互<0.001,P組間=0.007,P時間<0.001
2.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SAS、SDS評分比較 治療方法與時間在SAS、SDS評分上存在交互作用(P<0.05),治療方法在SAS、SDS評分上主效應顯著(P<0.05),時間在SAS、SDS評分上主效應顯著(P<0.05)。其中治療前兩組患者SAS、SDS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4周及治療結束后1個月兩組SAS、SDS評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火針組和毫針組治療4周及治療結束后1個月SAS、SDS評分較治療前降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2.4 安全性評價 兩組患者均未出現暈針、滯針和感染,火針組1例患者出現皮下輕度血腫,對癥處理后2 d消失;毫針組1例患者針刺后局部疼痛,無感染,第2天好轉。
隨著現代生活節奏加快、精神壓力增加及現代電子設備的迅速普及,失眠癥人數呈逐年增加的趨勢,調查顯示失眠癥在成年人群中的發病率為10%~20%,是臨床常見的主訴之一[9],失眠癥也是引發精神疾病、軀體疾病的重要危險因素[10-11]。慢性失眠癥患者病因較多,主要有生理、精神及心理等因素,臨床表現為記憶力減退、工作能力下降、注意力不集中等,甚至出現食欲不振、乏力、頭昏等癥狀。失眠癥屬于中醫“不得臥”“不寐”“目不暝”等范疇。針灸治療失眠癥有一定的療效[12],但在治療方法上常注重鎮靜安神,未能對睡眠-覺醒這一晝夜節律進行綜合調整來治療失眠癥。營衛合于晝夜節律的運行變化是形成人體正常睡眠-覺醒節律的基礎[13]。人體晝夜節律紊亂、陰陽失交是失眠癥的主要發病機制,《黃帝內經》中提出營衛運行失常導致失眠癥的治療原則是“調和陰陽”[14]。《素問》:“五臟所藏,心藏神,肝藏魂,肺藏魄,腎藏志,脾藏意”,五神是五臟生理活動重要組成部分。神源于腦髓,統攝于心,神安則能入睡,五神與睡眠關系密切?!鹅`樞》:“老者之氣血衰,其肌肉枯,氣道澀,五臟之氣相搏,其營氣衰少而衛氣內伐,故晝不精而夜不暝?!笨芍甙Y的病理基礎是五臟功能失調、五臟藏五神功能紊亂。
表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SAS、SDS評分比較(±s,分)Table 3 Comparison of the scores of SAS and SD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表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SAS、SDS評分比較(±s,分)Table 3 Comparison of the scores of SAS and SDS between the two groups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注:SAS=焦慮自評量表,SDS=抑郁自評量表;與火針組比較,aP<0.05;與本組治療前比較,bP<0.05
組別 例數 SAS評分SDS評分治療前 治療4周 治療結束后1個月 治療前 治療4周 治療結束后1個月火針組 30 57.2±8.0 34.6±6.5b 35.0±6.0b 58.2±9.1 33.8±6.9b 34.5±6.4b毫針組 30 56.5±7.7 43.3±6.3ab 44.2±6.2ab 57.6±8.9 40.1±7.1ab 41.4±7.8ab F值 F交互=37.51,F組間=4.94,F時間=1 228.13 F交互=52.99,F組間=18.01,F時間=650.45 P值 P交互<0.001,P組間=0.031,P時間<0.001 P交互<0.001,P組間<0.001,P時間<0.001
五臟俞加膈俞是京城針灸名醫王樂亭的有效針灸處方[15],王樂亭根據足太陽膀胱經的循行及脊柱兩旁五臟的俞穴,結合內經中的十二官,在中醫整體治療觀重視五臟特別是心主神明的學說下,提出五臟俞加膈俞治療多種疾病。足太陽膀胱經脈起于目內眥,上行從頭頂入絡于腦,經脈所過,主治所及;背部循行脊柱兩側五臟六腑的背俞穴,乃臟腑經氣輸注之處,治療相應臟腑及腦的病證[16]。膈俞為血之會,有活血養血、協調五臟之功能?;辍⑸瘛⑵?、意、志五神為五臟所藏,五臟失調則五神不安,故出現失眠多夢煩躁。肝藏血,血舍魂,血由水谷精微生成,上注于心,心得所養,藏于肝,肝調達柔和統攝于脾,肺主氣,脾主運化,生化氣血,變化而為精,藏于腎,腎精上承于心,心火下交于腎,水火既濟,則神安志寧。五臟俞為五臟精氣輸注于腰背部之俞穴,調節五臟氣機,擅長治療五臟之疾病,位于膀胱經入絡腦,腦為元神之府,統帥五神。五臟俞加膈俞具有補心健脾、交通心腎、益氣固肺、滋腎柔肝、調暢氣機、安神定志的功效[17],用于治療慢性失眠癥,可調補五臟氣血陰陽,五臟和則神魂安,故能寐矣。百會為手足三陽經及督脈交會穴,主治神志疾病,是調節元神的要穴。四神聰為經外奇穴,可改善腦部微循環,促進睡眠。神門為心經原穴,開心氣而散郁結,為安神效穴。三陰交為足三陰經交會穴,具有健脾補腎柔肝、養血安神之效。火針古代稱為“燔針”,利用其溫熱的作用,增加人體陽氣,從而調節全身氣血,激發經氣,對人體的臟腑功能及機體的陰陽氣血平衡起到安神定志的作用[18]。
失眠是患者對睡眠質量和/或睡眠時間不滿足并影響日間社會功能的一種主觀體驗[19]。PSQI是評價睡眠質量的重要指標,SAS和SDS是評價焦慮抑郁的客觀指標。本研究中慢性失眠癥患者伴有不同程度的焦慮和抑郁,與其他失眠癥同類研究結論一致[20-21],兩者可同時出現。有研究表明,針刺可調節抑郁大鼠中樞單胺類神經遞質含量[22],可激活多個腦區[23]。本研究中PSQI、SAS、SDS評分的變化,反映了火針五臟俞加膈俞配合毫針治療可改善腦功能,使大腦抑制過程加深,增強大腦皮質的興奮,恢復大腦皮質神經過程的平衡,這與既往研究結果基本一致[22-23]。
本研究中納入的患者符合西醫診斷標準的慢性失眠癥患者,治療4周后,兩組患者PSQI、SAS、SDS評分均低于治療前;火針組患者PSQI、SAS、SDS評分低于毫針組。治療結束后1個月隨訪時,兩組患者PSQI評分、SAS評分、SDS評分與治療前比較均降低,火針組患者PSQI、SAS、SDS評分低于毫針組;說明火針五臟俞加膈俞配合毫針在改善患者睡眠質量及緩解焦慮抑郁方面效果優于單純用毫針治療,且作用時間較長。
綜上所述,火針五臟俞加膈俞配合毫針治療慢性失眠癥具有較好的療效,能改善患者的夜間睡眠質量,通過五臟調神法緩解患者的抑郁、焦慮狀態,減輕臨床癥狀,而且在治療結束后1個月仍能保持療效,表明針刺治療作用持久,為臨床治療慢性失眠癥提供新的思路,值得臨床推廣應用。
本研究局限性:
本研究樣本量少,研究周期短,缺乏客觀性觀察指標如多導睡眠圖檢查,未設計安慰對照組,有待進一步研究完善。
作者貢獻:洪秋陽、楊惠民、趙吉平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研究的實施與可行性分析;洪秋陽、王世廣、姚金進行數據收集、整理;洪秋陽、楊怡進行統計學處理,撰寫論文;洪秋陽進行結果的分析與解釋,論文的修訂;洪秋陽、趙吉平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洪秋陽、楊惠民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