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方言在文學體系中的歷史地位和當代價值

韓奕樸

普通話在近現代漸漸被廣泛應用，在整個語言環境中占據著主導地位，相比之下，很多方言作為土生土長的地區語言，并不能大規模地進行使用和交流，久而久之，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特別是在文學作品中，已經不是很常見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用方言寫出的文學作品讀者很少，傳播不廣，所以大多數作家都開始用普通話寫作，典型的藏族作家阿來，他的近期作品就有很大變化，方言很少，通俗易懂。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方言是我們認定地域、族籍身份的重要訊息和信物，對文學的繁榮，還將會繼續發揮積極的作用，即使近年來我國文化受到西方思想的沖擊，但是方言不應該被消滅，應該繼續弘揚和發展，并且鞏固方言的地位，這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引起我們積極的關注。

語言承載著一個民族的文化，如今我們保護方言，不只是保護一種語言形式，更是保護其中蘊含的民族文化以及民族精神，尤其是方言中的詞語搭配以及倒裝句式，更是能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并且已經有一些方言成功地融入到日常用語中，成為文學的常見表達方式，并發展成一種“鄉土型”的文學語言。

一、方言在傳統文學語言中的歷史地位

《紅樓夢》作為我國古代文學最高成就的小說，里面就包含了大量的方言，其中充斥著大量的吳語詞匯。如第51回，（晴雯）氣的喊道：“我那里就害瘟病了，只怕過了人！我離了這里，看你們這一輩子都別頭疼腦熱的。”第52回，麝月忙披衣起來道：“……老嬤嬤們已經說過，不叫他在這屋里，怕過了病氣。”“只怕過了人”、“怕過了病氣”，這里的“過”字，是吳語中“傳染（疾病）”的意思。第59回，一日清曉，寶釵春困已醒……見園中土潤苔青，原來五更時落了幾點微雨。稱“下雨”為“落雨”，等。當然《紅樓夢》還夾雜有湘贛等地域方言，不再一一枚舉，很難想象，一部紅樓夢沒有這些鮮活的方言，那它該缺乏多少耐人細品的韻

致呢！

今天我們閱讀古代文學作品，經常會碰到方言。正如東漢王充所說的：“經傳之文，圣賢之語，古今言殊，四方談異也。”（《論衡》）。由于時空的變遷和歷史的交融，古代的語言和當代的語言，不可能沒有大幅度的差異。古代作品中的一些方言詞語，現在普通人很多看不大懂；古代作品中的一些語法，我們也不太熟悉；古代詩、賦、詞、曲中的韻律，我們更覺得難于駕馭。但它作為豐富的文化遺產菁華，確實仍值得我們今天去吸取和發掘。

正如民國思想家和教育家蔡元培先生所說“含有方言的文學之所以那么高貴，完全是因為方言能夠毫無保留地展現和表達人的情感。雖然白話文與文言文相比，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但是卻還是少了方言那種抑揚頓挫的情懷，文言文中的人是正襟危坐的，白話文中的人是栩栩如生的，而方言中的人是活靈活現的。”

二、如何正確引導方言在現代語言體系中的積極影響

我國地域遼闊，南北地理氣候差異巨大，作為一個多民族的國家，獨特的人文為我國孕育了數不勝數的方言種類。當下許多作家都在竭力運用普通話的語法習慣和詞彩風格寫作。因為，打個比方，一個作家只用方言進行寫作，那么不熟悉這種方言的讀者就會拒絕這本作品，也就是這本作品只能在小范圍內傳播，更多的人還是不知道，也起到宣傳的作用。其實近代的一些作家在使用方言進行創作時，如果拿捏到位，把握好火候兒，一樣可以獲得讀者的青睞，比如茅盾文學家得主陳忠實先生，他的作品《白鹿原》里面就有大量的方言，讀者讀起來津津有味，朗朗上口，從而對陜北的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和了解。

閻連科的文學語言在當代文學創作中具有較大的代表性，被譽為是荒誕現實主義大師。他擅長虛構一些離奇的故事，并且使用夸張的方言進行人物對話，讓讀者忍俊不禁，比如代表作《我與父輩》，雖然這部散文集只有十幾萬字，但是卻通過方言細致地描述了閻連科長輩們心酸苦辣的現實生活，折射出河南普通百姓的日常真實情態，是一代勞動人民的靈魂挽歌。

還有一個方言大師，那就是馮驥才，他的作品中包含著太多的民間文化和風俗習慣，寥寥數語，就能夠吸引讀者，并讓讀者在讀的過程中受到文化的熏陶，從而熱愛和欣賞那些方言以及方言背后的文化。比他稍早出生的汪曾祺，也是運用方言的大師，憑借著對方言的喜愛和對文化的癡迷，汪曾祺的小說和散文中普遍流露出濃濃的中國味道，讓人們讀起來心潮澎湃，如癡如醉。

即使在現代小說中，方言寫得有聲有色、耐人尋味的也不在少數。趙樹理、沈從文等人小說的成功，最重要的就在于他們的鄉土味。他們紛紛把加工提煉后的各地方言進入小說等文學體裁中，也使得白話文的表現形式變得異常豐富。

如今，廣泛開展普通話是社會的必然要求，也是時代發展的必經之路，普通話能夠規范和統一人們的交流方式，加快信息的流通速度，但是卻不能將方言完全剝離到主流社會之外，要充分認識到方言的重要性，并取長補短，發揮方言的作用，這樣有助于增加各民族之間的相互融合和相互學習，可以對方言進行梳理和提煉，使它在不失特色的前提下更巧妙的溶入“標準語”中。

總之，方言與普通話并不沖突，并且在文學作品中合理運用，明確分工，能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正常情況下，一部文學作品里面的主要組成部分，就是描寫和對話。描寫景物以及敘述背景時，通常使用的是普通話，但是在人物對話以及心理活動刻畫方面，則需要使用方言，因為方言能夠起到四兩撥千斤的奇效，簡單直白的方言，能夠讓讀者瞬間抓到人物的性格和特點，而普通話在描寫人物心理活動時，卻沒有方言那么真實，效果也不逼真。但是對于時代和社會的分析，需要普通話引領和概括，也就是起到提綱挈領的作用，比如開闊雄渾、天馬行空這類氣場的敘事和抒情。方言在古代和現當代文學作品中所起的作用都是不可抹殺的，并會長期繼續發揮其特有的表現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