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重傳染疾病涉案人員在刑事訴訟程序實踐中的問題
——從趙某某組織、領導傳銷案說開去

□文｜姚棟月

（作者單位：北京市華城律師事務所）

案情

趙某某因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于2018年10月21日被A市公安局Y區分局刑事拘留，同日被該分局取保候審，2019年4月10日被A市Y區檢察院，2019年7月25日起訴至A市Y區法院，公訴機關的《量刑建議》為建議判處有期徒刑5到6年并處罰金。法庭書記員聯系被告人趙某某到A市Y區的司法局，出具對一份其社會危險性和對所居住社區的影響，進行調查評估，提出意見，供決定社區矯正時參考。2019年11月5日辯護人接受A市Y區司法局的指定為趙某某提供辯護。辯護人在閱卷過程中發現被告人趙某某正屬于肺結核的傳染期，隨即聯系被告人趙某某讓其進入公共場合的時候采取防護措施，開庭當天必須采取防護措施。開庭前，辯護人聯系法庭，告知被告人正處于肺結核傳染期，提醒法官采取防護措施，而法官對被告人有此情形并不知情。為避免正面接觸，辯護人向司法局提出電話會見的申請，被允許。2019年11月19日第一次開庭審理時，在法庭調查階段的公訴機關舉證環節，辯護人提出某組證據并沒有在案卷里，法庭核實后發現，由于本案兩個被告人分案處理，導致案卷材料不完整，于是重新組織辯護人閱卷，并通知2019年11月30日兩被告并案審理，在開庭前一天辯護人聯系法庭確認開庭時間，告知辯護人因為通知司法局指定辯護人必須留出時間，與商定的開庭時間有沖突只能分案處理，即趙某某一個人參加庭審。開庭審理過程中，辯護人提出被告人趙某某有自首情節，而案卷材料中并沒有顯示，當庭法庭要求公訴機關調取被告人自首的相關材料，后一直沒有消息。2019年12月30日，被告人趙某某去領法院領取《判決書》，并按照書記員的要求到A市Y區的看守所檢查身體后，看守所出具了一份《不予收押通知書》，再交回法庭，簽了一系列書面材料后，書記員讓趙某某去A市Y區醫院檢查身體，經趙某某詢問并沒有告知詳細理由，只說回去等通知。2019年12月31日，書記員電話通知辯護人判決結果，自首情節被認定，并在量刑建議以下判處有期徒刑4年，罰金20萬元，繼續追繳違法所得X萬元。

存在的問題及建議

司法局在指定辯護人的時候，并沒有告知辯護人該被告人在肺結核的傳染期，使得辯護人處于一定的風險之中。刑事全覆蓋已全面鋪開，刑事訴訟法律援助群體越來越大，在律師積極參與公益事業的同時風險也存在，比如和本案當事人一樣是某種疾病并處于傳染期，比如為艾滋病患者等，建議司法局在指定辯護人的時候書面告知此類風險，以便于律師采取防護措施。

肺結核傳染期的被告人在參加庭審前與其他人擁擠在法院的安檢處（一個空氣不流通的小房間里），這使得屋內每個不知情的人都處于被傳染的風險之中。建議法院對于此類具有傳染性疾病的被告人采取相適應的安檢通道及案件措施，避免在安檢的時候傳染給其他人。同時，法院對于當天開庭的被告是否具有傳染性疾病的情況應該進行統計并公示，確保進入法庭人員的知情權并及時采取防護措施。

開庭前，法庭并沒有通知被告人進入安檢室采取防護措施，開庭時采取防護措施。本案的被告人是辯護人在閱卷后發現其在肺結核傳染期，電話通知其開庭時務必采取防護措施，同時通知法庭組成人員注意開庭采取防護措施，而在提醒法官的時候，法官對此情況竟然不知情。

法庭都是流動的，具有嚴重傳染性疾病的被告沒有安排專門的法庭進行審理。由于空間及案件數量的限制，法庭一般都比較緊張，法庭的流動性很高，這樣無疑增加了無辜人員被傳染的幾率，不僅法庭審理人員，也包括辯護人、公訴人等法庭參與人及旁聽人員，還有同用一個法庭的另外案件的當事人等。建議對于具有嚴重傳染性疾病的被告人的案子，法院用一個專門的法庭，并且每個案子結束之后都進行消毒、通風等措施。

在過了安檢室進入法院后，等待開庭的過程當中，被告人趙某某一直坐在沒有安排開庭的法庭內，因為身患重疾需要按時服藥，而安檢的時候被取保的被告人是不允許帶水進入法庭的。辯護人到法警室要求給被告人趙某一杯水服藥，法警告知只有開庭的時候可以提供，于是，一直等了一個半小時開庭，辯護人再次向法警提出要求，被告人才得以服藥。中央到地方三令五申要保障被告人的權利，建議法院能為身患重疾的被告人提供更多的基礎便利，比如專門休息的房間，一是避免傳染無辜人員，二是可以給身患重疾的被告人得到休息及基本的便利，比如喝水、吃藥及排泄等生理需求。

被告人先于辯護人拿到判決書，同時，書記員當場詢問被告人是否上訴，并做記錄讓被告人簽字。同時在當天按照法庭的要求辦理了一系列的手續，案情介紹里已經說明，這是在第二天辯護人被告知判決結果的同時電話聯系被告人趙某某后得知的，而在趙某某簽署這一系列文件的時候被告人的辯護人并不在場，即此時判決書并沒有生效的時候，要不要保證被告人的辯護權利，是不是應當通知被告人的辯護人在場。辯護人認為是有必要的，特別是關于是否提起上訴，被告人收到判決書之后關于繼續追繳違法所得及金額這個專業問題都沒有搞清楚，就被書記員問及是否上訴同時簽署一堆專業的文件，我認為此時辯護人在場是十分必要的。基于此時沒有通知辯護人在場，是否違反法定程序，是否可基于此程序問題提起上訴，還有待于在實踐中進一步研究。

被告人自首情節的認定。盡管判決書中對于辯護人提出被告人趙某某的自首情節已經采納，但是，法庭并沒有組織對公訴機關庭后補充的被告人自首的相關證據進行質證。《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五十條規定：“證據必須經過查證屬實，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沒有經過質證的證據是不能作為證據來使用的。建議法庭能嚴格按照司法程序辦案。

相關法律法規

1.《中華人民共和國看守所條例》第十條規定：“看守所收押人犯，應當進行健康檢查，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不予收押（一）患有精神病或者急性傳染病的；”

2.《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八十六條規定：”人民檢察院對于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犯罪嫌疑人，可以取保候審：（三）患有嚴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懷孕或者正在哺乳自己嬰兒的婦女，采取取保候審不致發生社會危險性的。”

3.《暫予監外執行規定》附《保外就醫嚴重疾病范圍》司發通〔2014〕112號第五條規定：“對被判處有期徒刑、拘役或者已經減為有期徒刑的罪犯，有下列情形之一，可以暫予監外執行：（一）患有屬于本規定所附《保外就醫嚴重疾病范圍》的嚴重疾病，需要保外就醫的。”

4.《保外就醫嚴重疾病范圍》規定：“罪犯有下列嚴重疾病之一，久治不愈，嚴重影響其身心健康的，屬于適用保外就醫的疾病范圍：一、嚴重傳染病：肺結核薄厚生，伴空洞并反復咯血；肺結核合并多臟器并發癥；結核性腦膜炎；急性、亞急性或慢性重型病毒性肝炎；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伴有需要住院治療的機會性感染；其他傳染病，如Ⅲ期梅毒并發主要臟器病變的，流行性出血熱，狂犬病，流行性腦脊髓膜炎及新發傳染病等監獄醫院不具備治療條件的。”

5.《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六十五條規定：“對被判處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的罪犯，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可以暫予監外執行：（一）有嚴重疾病需要保外就醫的……對罪犯確有嚴重疾病，必須保外就醫的，由省級人民政府指定的醫院診斷并開具證明文件。在交付執行前，暫予監外執行由交付執行的人民法院決定；……”

此類案件的訴訟過程中，在懲罰犯罪的同時保護好罪犯的基本權利，保障訴訟參與人及其他相關人員對涉案人員疾病傳染情況的知情權尤為重要，希望這個問題能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并早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