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李嶠詩歌的數字藝術

□文｜馮丹丹

（作者單位：西北大學現代學院）

李嶠詩歌題材多樣，內容豐富，且多用數字作詩。本文通過對數字在李嶠詩歌中的體現進行梳理，結合詩歌分析表明李嶠數字詩有突出主題、渲染氣氛、創造意境、增強修辭與感染力的藝術效果。

中華詩歌文化博大精深，詩歌作品的數量更是驚人，許多特別的詩歌內容或創作方式，也是值得研究的對象，比如數字入詩。數字入詩的歷史源遠流長，早在《詩經》中數字已被反復使用，后經兩漢之后的不斷發展，唐代作為詩歌創作的頂峰，數字詩更是不勝枚舉。初唐詩人李嶠詩歌內容豐富，題材多樣，方法獨特，成就頗高，其流傳至今的209首詩歌中，使用數字的就高達100首，其頻率之高，不得不引起筆者及讀者大眾的注意，進而加以研究。

基本概述

李嶠詩歌作品中，通過數字與其它的字或詞語搭配使用，或描述氣勢磅礴的恢宏場面，或抒發慷慨激昂的豪情壯志，或表明永恒的時空意識。他將數字與詩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使得數字的功用發揮到極致。根據《全唐詩》對李嶠數字詩（僅詩歌正文）統計發現，李嶠詩歌中“三”、“五”、“九”、“千”、“萬”這五個數字運用次數最多，而李嶠詩歌對數字的處理方式也多種多樣，包含數字的單獨使用、對稱使用、連續使用，另外還有一些不完全是數量詞語的使用。這樣的寫作方法，新奇而富有創意，數字表面看似不同，實則與詩渾然一體，詩意一以貫之，情感一氣呵成。

數字入詩的搭配方式及特點

在李嶠的詩歌中，數字通常都是與一個名詞相結合來表達意思，而這些搭配方式也自然有著不一樣的效果，以下即為根據數字入詩的搭配方式展開的分析，以及其所體現的特點：

數字加量詞。有些數字之后加名詞“里”等量詞用于表示距離，有些數字之后加“日、月、年”等量詞用于表示時間，還有些數字之后加“尺、丈、尋”等此類長度詞用于表示長度或高度，這是最為常見的一類方式，距離、時間之前的數字也大多并非實指，許多是用來表達多的意思，也有是用來凸顯或對照一些特定語句的含義，進而有些詞組的搭配也將修辭的意義與方式加以放大，比如“一丈”與“千尺”就大不相同，而“千丈”、“千尋”就更為夸張，但起到的修辭效果也自然不同，具有很突出的氣勢，使詩歌更具有力量感。

數字加名詞或形容詞。數字與名詞或形容詞的組合，是對名詞本身的修飾，但這類組合搭配往往又能起到較好的效果。比如有些數字之后加“色、光、采”等詞，依然是用于表示顏色，但是這類搭配方式就有了基礎意義上的藝術觸覺。我們知道，任何畫面都需要顏色的體現，即便是水墨寫意的畫作中，對墨色的輕淡應用也有著不一樣的效果，而其他具備顏色美感的顏色詞匯就更是不同。在詩歌文字中，顏色的豐富顯然不可能像繪畫一樣盡顯，但是如何起到言簡而意濃、言簡而色容呢？數字的搭配就無形中起到了這樣的良好效果。

此外，還有些詩加以不同的字或量化詞，比如加上“齡”來表現空間距離之廣闊遼遠等?？傊顛姼钄底执钆浞绞蕉喾N多樣，因而也營造出詩歌絕妙的藝術境界，表現出無窮的妙趣。

數字入詩的藝術效果

常人印象中，數字與詩歌似乎風馬牛不相及，其實在詩人筆下，數字同樣能變得千姿百態。詩人將數字嵌入詩歌，不僅能使詩歌形式奇特，同時也使數字產生了意想不到的表達效果。將數字與不同意象或不同詞語進行搭配，采用夸張、鋪陳、烘托等表現手法，作品也因之更加形象生動，雅俗共賞，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李嶠對文字的駕馭功底極深,幾乎所用的數字都有渾然天成之妙,表面看來似乎是隨意拼湊，信手拈來，但事實上每個數字的使用都是其匠心獨運的結果。數字的使用不僅使詩歌增添了一份含蓄和曲折，更多了一些情趣和幽默，產生了驚人的藝術效果。在詩人的妙筆下，在情感的熏陶下，干巴巴的數字變得有血肉、有思想、有靈魂、有韻味，由此可見，數字的使用著實為詩歌增色不少。

數字詞突出主題。詩人李嶠善于用數字來突出詩歌的主題，這里的主題也往往是對情感表達的綜述，蘊藏著詩歌背后的許多情感意義，因此數字的使用便不再是單純的數量性質，而多了許多實實在在的功用。比如李嶠送別詩——《送崔主簿赴滄州》中“他鄉有明月，千里照相思”一句，看似一首簡簡單單的送別詩，內容也很簡單，也無過多修飾性的辭藻，但是“千里”的數字搭配，在一定程度上多了一分情感的深入，千里表明距離極遠，作者借異鄉之月，勸友勸己，不管是在滄州，還是在何處，相思泛濫之時，面對的都是那千古不變的同一輪明月，就讓它為彼此傳遞問候，來蘊藉相思之情，因此這個“千”字，可以說用的恰到好處，巧妙地同惜別聯系起來，給人以無限遐想空間，起到了突出主題的作用。

數字詞渲染氣氛。李嶠懷古詩歌《汾陰行》這首詩便是數字詞渲染氣氛的典型。詩歌的前半部分內容為敘述性描寫，以極大的筆墨，較為豐富地描述了漢武帝全盛之時，祭祀汾陰后土之祠的盛闊，本來是平平的作品，但是詩人在這里忽而筆鋒一轉——“千齡人事一朝空，四海為家此路窮”，簡簡單單的兩句，卻深刻地道盡皇朝時代的盛衰無常，世事顛覆、今非昔比，多了許多對“千古興亡事，流光俱做塵，江山多易改，宿命不由人”的感慨意味，也很好地將詩人悲古傷今的無奈、悲痛之感，從“千、一”兩個簡簡單單的數字里滲透出來，因此兩個數字的巧妙使用，加重了感情色彩，強有力渲染了無限傷感的氣氛。

數字詞創造意境。李嶠詩歌中也使用數字來突出描寫事物，創造意境。比如詠物詩《日》中“云間五色滿，霞際九光披”兩句就很經典。“九”與“五”在日常詞匯中的組合——“九五之尊”，九是中國數字里最為神秘且輝煌的一個，而五又是最為常見的一個，詩人用數字“五、九”搭配色與光，巧妙地抓住了陽光的自然特點——五色勝多色，用最簡單的筆觸，描寫了最為絢爛復雜的畫面——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彩云滿天，云霞披上了絢麗無比的外衣，色彩繽紛，美不勝收。這樣使用數字詞，化繁為簡地深刻營造出了和諧優美、絢麗多彩的意境，同時也借對太陽的詠頌，傳遞、抒發出對朝廷、對君主的贊美，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數字詞增強修辭效果。李嶠詩歌中多用夸大、對仗、用典等手法以增強修辭效果?？浯笫址磳⑺鑼懙膶ο笥脭底旨右苑糯?側面出烘托詩人所要表達的藝術效果，以此來強化詩人的感情,以引起讀者的注意，如《松》中“百尺條陰合，千年蓋影披”，百尺突出了松樹的高度，不僅僅寫松樹之高，同時也歌詠松樹堅貞不屈的高潔品質。對仗（字對）是其獨特的對仗方式，極具特色，如五言詩歌《風》中，嵌入數字“三”“二”“千”“萬”，四句兩兩相對，流暢自然；再如“萬騎千官擁帝車，八龍三馬訪仙家”，萬對八，千對三，形成當句對，以此來烘托帝王尊貴的身份，崇高的地位，對仗用于詩歌中，不僅使詩歌的形式工整美觀，而且在內容上又互相呼應，雅俗共賞，使得詩意更加豐富沉穩。此外李嶠詩歌工于隸事用典，不管是歷史故事，還是神話傳說，甚至是人物言行都可成為典故，如《和杜學士江南初霽羈懷》“羈眺傷千里，勞歌動四愁”中“四愁”借張衡之四愁來比喻作者無窮無盡的傷感情緒，進而使這種羈旅的情懷“更上一層樓”，文章也多了幾分沉重之感，故而將典故運用到詩歌之中，簡潔含蓄，語言精練，使得作品極富感染力。

李嶠詩歌對數字的處理方式多種多樣，不論是單用，對用，連用在詩歌中都各具特色。在其100首數字詩中，“三”“五”“九”“千”和“萬”這五個數字的使用頻率最高，結合詩歌可了解到，數字本義尤其是數字的象征義、引申義對其使用影響最大。數字與后接詞的搭配，體現了數字在詩歌中的巨大作用，從而起到了數字突出主題，渲染氛圍，創造意境及增強修辭的藝術效果。李嶠詩歌中數字的使用，使詩歌表達更加含蓄、委婉，同時也更好地抒發了詩人的思想感情，令詩歌雅俗共賞，意味深長。李嶠對數字獨到的見解，對后世數字入詩的傳承與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更體現了我們中國漢字博大精深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