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味懶豆腐

◎ 文、圖 | 魈鳴 編輯 | 吳冠宇

鄉(xiāng)村里的懶豆腐，究竟吃了有多少年？這事恐怕連村里年齡最長的白胡子老人都無法說清。談論起老古話，似乎在爺爺?shù)臓敔斈菚r候，大伙都在吃懶豆腐。難怪，早先的那些日子，人們一談及山里的鄉(xiāng)村生活，一張嘴便是一句“面飯懶豆腐，草鞋家織布”。由此可見懶豆腐在山里鄉(xiāng)村生活中的分量。

其實，山里的人們喜歡吃懶豆腐是有一定道理的！早先山里的鄉(xiāng)村，人們的主食大多以包谷面飯等粗糧為主。那包谷面飯不論是炒熟的，還是蒸熟的，雖說有營養(yǎng)，也還特別香，可畢竟還是顯得糙??！干吃總是有些讓人難以下咽。倘若桌上有了一缽懶豆腐，情況則就大不一樣了。幾大勺懶豆腐舀進碗里，包谷面飯經(jīng)懶豆腐一泡，湯湯水水的，幾下就將它送下了肚?！懊骘垜卸垢保梢哉f是過去山里莊戶人家飲食生活中的一對絕配！

懶豆腐之所以稱它為“懶”豆腐，其實，懶的并不是豆腐，卻是人們打豆腐的過程中那些必備的手腳。

打豆腐也好，磨懶豆腐也罷，理所當然都得先來將黃豆浸泡變軟發(fā)漲，然后磨成漿，那是必須的。打豆腐因用的黃豆多，磨得細，鄉(xiāng)親們便常常要動用家里的大石磨來慢慢推磨。而這磨懶豆腐就相對簡便易行多了，不僅用的黃豆少，磨粗磨細質(zhì)量要求也不高。灶膛里點燃了火，將有支架的小石磨往鍋沿上一架，一只手不停地往磨眼里喂著泡好的黃豆，一只手呼呼地轉(zhuǎn)動起小石磨，白白的黃豆?jié){，稀稀拉拉地就直接流入了鍋中。末了再幾勺子清水灌進磨眼，空空地幾轉(zhuǎn)，瞬間，石磨也干凈了，黃豆?jié){也均勻了，和磨豆腐比起來，還真是省去了不少的手腳。等到灶膛里的火徹底地燃了起來，鍋里的懶豆腐也就磨得差不多了，正好來煮漿。遇上吃飯的人少，有的人家甚至只需將泡好的黃豆，放到擂缽里胡亂地搗幾下，加水就可下鍋。據(jù)說，現(xiàn)在市場上還賣有一種黃豆粉，只需加水放到鍋里一煮就成了懶豆腐。手腳雖說是懶到了極致，只是，那味道比起現(xiàn)磨現(xiàn)搗的懶豆腐來就要大打折扣了。

磨漿既省事又省時，這便是懶豆腐的最大的一“懶”。要打豆腐，常常跳不過最重要的一環(huán)，那便是要用包袱來濾渣。而打懶豆腐則大可不必，是連渣帶漿、渣漿一體，干的稀的照單全收，一點丟頭都不用剔。想必，這也就是為什么有許多地方的人們，又常常把懶豆腐稱之為“合渣”的原因。打懶豆腐絕對勿需濾渣，便是它的第二“懶”。一般來說，豆腐打得好不好，全在豆?jié){燒開之后點鹵生成豆花的火候把握上，豆花生成之后還得將其擠壓，直至最后形成豆腐塊。而這些，打起懶豆腐來，卻可以全然不顧。懶豆腐和豆腐正好相反，要的就是那種湯湯水水的效果。而這也正是懶豆腐的第三“懶”。有如此“三懶”，人們將它稱之為“懶”豆腐，還真是名副其實，一點都不覺得冤枉！

當然，倘若哪一天，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鄉(xiāng)鄰鄉(xiāng)親一起過來幫幫忙。請人幫忙總得要供人生活嘛！人一多，這懶豆腐就還得動用大石磨來磨。飯是飯，菜是菜，打出的懶豆腐還得用盆裝，讓大伙兒徹底喝個夠。有時，遇上家里正好用大石磨來磨稀辣椒，偏偏家里的人們個個都是喜辣的主，勤儉慣了的婆娘們，又舍不得那點粘在石磨上的好滋味，收拾好了稀辣椒，也會將早就預備好的泡黃豆，用大石磨順便來磨上一鍋辣辣的懶豆腐，讓一家老小一起都來開開胃。

鄉(xiāng)村里的懶豆腐制作，照現(xiàn)在人們的飲食習慣來看，與其說它是懶“豆腐”，倒不如說它是懶“豆?jié){”呢！鄉(xiāng)村里打懶豆腐是除了不用來濾渣，泡豆、磨漿、煮漿、調(diào)味，幾乎是與豆?jié){的制作無二，就其顏色、味道來看，也是相差無幾。只不過那豆?jié){常常偏重于原味或是加糖，懶豆腐則是如炒菜般地放鹽，加入了各類佐料和青菜而已。

那些加入到懶豆腐中的青菜，其實，并不完全是青菜，大多都是一些青嫩的南瓜藤葉。也說不出究竟為什么，反正，這懶豆腐就服南瓜葉的那個味兒！要打懶豆腐了，連梗帶葉地掐上一大把青嫩的南瓜葉藤梢，帶回家也不用拿刀去切，丟到盛水的瓷盆里就使勁地用手去揉、去搓，直至將那南瓜藤葉搓揉得全部粉粹，盆子里全是瓜葉滲出的綠水，然后等那懶豆腐一燒開，再往里一丟，于是便滿屋清香。

“面飯懶豆腐”的日子，如今早已成為了過去。生活改善之后，即便是山里的鄉(xiāng)村，包谷面飯是早就不再吃了?？赡橇鱾髁藬?shù)百年的打懶豆腐的老吃法，卻因其味道鮮美、營養(yǎng)豐富，反而是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揚與光大！且大有向城里蔓延之勢。如今的懶豆腐制作中，采用的材料不再只有單一的泡黃豆，花生、芝麻也加入了其中，自然，那味道比起早先的懶豆腐來，也就顯得更加豐富與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