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我肩

文 /楊千紫

001

KeKelly，29 歲的京城女白領。中文名字李貴娟。她從來不提她的真名和她的家鄉。

在她的生活里，手機比男朋友更親。

……如果有男朋友的話。

精致的朋友圈，美顏加精修的照片，加上網絡上精挑細選的抒情句子，打造出一個理想中的自己。瑜伽旅游加紅酒，簽名上總是英文名句，留過學的人才能一眼看懂。

Kelly 手機上有個隱藏文件夾，專門放社交軟件。平時有同事聊起這個話題，她就說這些軟件不靠譜，都是約炮用的，動機不純，你怎么能相信喲？

一來未免太不檢點，二來泄露個人信息可怎么辦？哎呀太可怕了，我是好姑娘我從來不上這個。

所以這些軟件都是下班了才用。

畢竟除了這些，到哪里去找愛情？

每加一個新人，就像打開一扇窗。

Kelly 說自己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不想找個男人破壞自己的生活，影響自己的事業。

她說我能自己養活自己，新時代的女性不怕單身！她說女人不能為了完成任務而結婚，其實一輩子不結婚也無所謂，單身真好。

可是這個城市的寂寞，從來不在嘴上，而是在心里。再堅強的人也好，總有脆弱的時候，會想找個人說說話。

好像過了25 歲，kelly 們越來越怕一個人呆著。心里像是有一個洞，獨處的時候，空空如也。

002

那些來來往往的人，每一扇新開的窗……有的讓你望而卻步，有的讓你避之不及，千人千面，琳瑯滿目，不知不覺就挑花了眼。

Kelly 早就練就了一身絕技——能在三十分鐘內通過朋友圈和短暫的聊天，勾畫出那個人的大致輪廓。

那個與眾不同的人終于出現了。

他朋友圈里有輛保時捷。偶爾也曬一曬表。

她知道這個表叫綠水鬼。好像挺貴的。

年齡寫著32 歲，企業高管，英國留學過，身高一米八五。相貌端正。

Kelly 心想，這樣的人怎么會三十多歲還不結婚？就算挑花了眼，也不可能沒女朋友。

但還是隨手點了喜歡，沒想到對方也“喜歡”了自己。

這個軟件只有在男女雙方都點了“喜歡”的時候，才能成為好友。

Kelly 有些開心。不過也只有一點點。

像在超市里買瓶裝飲料，蓋子上寫了“再來一瓶”。

加上一個陌生人，開場白很重要。Kelly 等著他跟自己打招呼。

可是洗完澡做完面膜，帶搭不理地回復了十幾個陪聊的，那個人還是沒主動說話。

Kelly 想那就算了吧，那么浮華的朋友圈，興許是個騙子。

就在這時，他發來了第一句話。

“你好，我叫孫峰。南京人。”

Kelly 感覺就像懸在空中的一朵云，忽然落了地。他雖然高端，但并不浮華；他雖然條件好，但很尊重自己。她是真的開始歡喜，她認為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Kelly 思量許久，這樣回復他。“我要睡覺了。明天上班。”

“晚安。”他說。

Kelly 入睡前心想，如果在這個城市里真能找到白馬王子，大概就是他這個樣子吧。

003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孫峰每天都會跟她說晚安。

Kelly 有時候在下班擠地鐵的時候，心里會想，要是他能接自己下班就好了。

他開的是保時捷啊，在同事們面前一定很有面子。可是他條件這么好，怎么會沒有女朋友呢？

于是她就這樣問了孫峰。

你條件這么好，怎么會沒有女朋友？

孫峰說，我不在乎條件。我在乎感覺。我喜歡純粹的女孩。

Kelly 剎那間感受到那種歡喜。

……書里寫的那種歡喜。好像塵埃里開出花來。

004

他慢慢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加了微信，交換電話號碼，隨時隨地發照片給對方。

自從一個周末的夜晚，他們視頻……然后就以“老公”“老婆”相稱了。

Kelly 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希望。

廣告上精致的唇彩和香水，從來不敢進店的國貿，好像都離自己近了。

也許她以后的生活也會變得那么美好。

孫峰說，結婚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做，在家好好帶孩子就好。男女我都喜歡。

Kelly 因為回微信開小差被領導罵的時候，她想，很快自己就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很快就可以成為讓小領導羨慕的人了。

孫峰說，情人節你想要什么禮物啊？等見了面，我就能猜到你喜歡什么了。

她為了跟他見面，精心準備了半個月。減肥，做頭發，換化妝品。

他開車來接她，她坐在真皮座椅上心砰砰地跳。

孫峰算不上帥，但是個子很高，五官端正，舉止得體，很會照顧女生。他帶她去吃日料，他說這個你可以多吃點，也不會胖。

那家日料店在33 樓，可以俯瞰西二環的夜景。

老婆，吃完飯你想做什么？孫峰這話說得自然，好像線上線下并沒有什么隔閡。

Kelly 感覺心里的那朵花盛開到荼靡，迎風招展。

聽你的。她說。

005

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

開車兜風看夜景，天臺酒吧雞尾酒。

終于有一個早晨，孫峰送她去上班，給她買新衣服和包包。Kelly 春風滿面，想要的新生活，馬上要開始了吧。

她又打錯了報表，領導又罵了她；可是她不在意，盤算著何時見家長，訂酒席……生兒育女。

只是他的回復越來越慢，字數越來越少。

直到最后，一條消息也沒有了。

006

他沒有刪掉她。只是不再回復。

她不甘心，大篇大篇地留言給他。

先是疑惑，隨后憤怒，最終求他回頭。

最后他說，我對你沒感覺了，對不起。

然后就再也沒有回過一個字。

Kelly 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接受現實，暴瘦二十斤，工作也沒有了。

她說還好，你只是騙色，沒有騙財。

她說感覺憑空產生，憑空消失，我不怪你。

可是老公，我還能再見你一面嗎？

孫峰終于刪掉了她。

007

刪掉他的時候，她想。

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

就這樣吧。

他可能真的很在乎感覺。

只是在這座城市里，能給他感覺的女孩太多

了。必須常換常新。

都市里罕見麻雀變鳳凰的傳說。

這樣的故事卻每天都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