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讀《碾玉觀音》

潘櫻子

（廣西大學，廣西 南寧 530004）

《碾玉觀音》出自宋話本小說《碾玉觀音》，描繪了中國式的古典愛情故事被譽為中國古典”人鬼戀”的傳奇之祖。

故事發生在南宋的臨安，青梅竹馬的郡王府繡娘璩秀秀與玉匠崔寧，在相戀并私定終身后遭到郡王和郭排軍迫害，致使秀秀懷有身孕含冤而死，崔寧被發配流亡。但璩秀秀魂魄不滅，與崔寧再續生前緣，做了一對鬼夫妻，后雙雙復仇斬殺仇人。最后夫妻二人含淚訣別，人鬼終殊途，悲痛叩首天地時，觀音顯象，有情人輪回再成眷屬。這部作品反映了封建階級間對平民壓迫的殘酷黑暗現實與秀秀為爭取婚姻自由平等而不懈斗爭的精神品質，之中刻畫了許多形色各異的人物形象，從側面亦可看出當時的社會現實狀況，展示了多樣的生活畫卷。

志怪小說中的“靈怪”、“煙粉”兩類特色在《碾玉觀音》中同兼有。幻境想象、現實社會，婚戀鬼魂，波瀾起伏，“人鬼情未了”。話本濃重的浪漫色彩富足，以碾玉觀音為整體敘事的線索，情節表現蜿蜒怪奇。“文不幻不文，幻不極不幻。”《碾玉觀音》的故事想象是大膽的，主人公璩秀秀與崔寧在人間互生愛戀后私奔，卻屢次要受到迫害摧殘，導致這段麗人情緣毀滅，最終二人在地府做了人鬼夫妻。這種情節情景的設置，看似荒誕不經不合情理，但它卻是基于現實的創作，通過大膽荒誕的想象來反映出封建統治者與社會現實的黑暗。《碾玉觀音》情節設置巧妙，波瀾起伏。作品可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部是小說的原由和發展，碾玉觀音使璩秀秀與崔寧相戀結為佳偶，私奔遠走。全文開頭以詩詞的引用對唱來渲染出一種春好景不待人，匆匆將歸的氛圍，自然而然地帶出故事的背景。下部分是小說的高潮、結局，碾玉觀音顯象使秀秀魂靈與崔寧相聚，二人復仇。故事的設置巧妙推動了情節的發展。王府失火，秀秀與崔寧在失散混亂中”打個胸廝撞”，生情愫結為夫妻，看似偶然卻也有一絲命運的安排的風趣在。在不期而遇郭立使秀秀與崔寧分為鬼人，就此殊途，命運隨之遷移轉變。朝廷玉鈴兒的丟失使崔寧一家重新與仇敵相見，故事此時也被推向高潮。秀秀身后被埋在后花園，魂靈與崔寧做了人鬼夫妻，之后報仇，故事到達尾聲。作者將重要的情節節點發生的情景安排得巧思非常，引人入勝；波瀾環生，離奇古怪，又緊密相連，結尾意味深長，種種都達到了”幻”的浪漫主義效果。再有故事中對周圍鬼魂靈的講述描繪，也是人民控訴封建統治者草菅人命，擁善反惡的曲折表達，給小說又增一筆“浪漫”、“奇幻”的光彩。

作品清晰地塑造了主要角色人物的形象。守護捍衛愛情的璩秀秀、崔寧的唯諾怯懦，咸安郡王的殘暴兇惡，郭立的虛偽兩面三刀。將人物放在故事情節之中，通過人物的語言、動作描寫來表現人物的個性、命運，十分鮮明躍然紙上。降生在封建社會底層的璩秀秀，敢于對視封建禮教，為自己的幸福做斗爭，寧死不屈，鬼魂設法懲處郭立報仇雪恨，反映出勞動人民要求解放、追求婚姻自由與幸福的強烈愿望。璩秀秀的人物形象是生動的。崔寧的形象很好地反映了當時市井小民的心理。對自已的切身利益也不敢作主，當秀秀想要與他結為夫妻的時候，他卻唯唯諾諾、畏首畏尾。在上層高壓下，自己卻想落個干凈，茍且偷安。作品的人物是具有特色的，他們的性格在情節背景下凸顯出來。反面人物的安排讓整體故事與璩秀秀、崔寧的形象更為豐滿，他們兩個是當時腐朽的封建統治者的縮影，代表了封建禮教的一面，豐富了作品的主題——封建的不仁與下層人民追求幸福生活的強烈愿望。人物鮮明可感，劇情跌宕起伏，主題愈加鮮明。作品不再將低微的人物作為陪襯，在《碾玉觀音》之前，古代小說的主人公多是帝王將相、俠士豪杰、公子文人，而《碾玉觀音》將敘述視角從上層貴胄身上轉移至底層平民百姓，關下層人民的命運。女主人公不再是閨閣小姐，而是一個貧寒微賤的女婢——璩秀秀成為了故事中大放異彩的，有膽氣有勇氣的人物，成為了一個反抗封建秩序，封建依附關系的典型人物。

故事從婚戀及尋常瑣事的線索中開出折射反映社會平民與封建社會壓制統治者矛盾碰撞的主線，這在中國古代小說的內容建構上是個創新的開拓。故事一方面深刻剝開封建制度偽善的假面，抽開其腐爛惡臭的筋條，一方面又同時贊美詠頌了青春佳人主動反抗壓制人的爪牙，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愛情的抗爭精神。兩者牢牢架構，共同升華了小說的思想主題，雙重的主旨意蘊給人從心底里留下深深的震撼。獨立、自主、追幸福，其實就是追自由。在夫妻雙雙復仇之后，卻要面臨人鬼殊途終的分離境地。這場斗爭，最終還是落下個悲情的結尾。世間事的困難險阻也像這般一重接著一重，好像無法掙脫。《碾玉觀音》的故事是飛蛾撲火，壯烈感人。

作品是一本白話小說，語言平易曉暢，通俗易懂。詩詞的運用，寫景摹物，制造渲染氣氛，銜接情節，更體現出其描寫的是下層普通平民的故事。”怨風怨雨兩俱非，風雨不來春亦歸。”；評論的語句也有，”平生不作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誰家稚子鳴榔板，驚起鴛鴦兩處飛。”；”咸安王捺不下烈火性，郭排軍禁不住閑磕牙，璩秀娘舍不得生眷屬，崔待詔撇不脫鬼冤家。”風趣雅俗、警世恒言相間。

《碾玉觀音》的故事不外就在一個”情”字。一見如故一見傾心，緣起情生，為情奔走為情亡，終也是輪回情夢。與君結發，至死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