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怡妮
(河南大學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0)
《哥兒》是日本明治、大正時期杰出文學家夏目漱石的早期代表作品,它以現實主義的筆調反映了明治維新教育下異化了的眾生。通過對四國中學的校長,教務主任以及性格各異的教員的描寫,以小見大地寫出了明治維新教育改革之后,在資本主義金錢觀的沖擊和封建殘余思想戕害之下,日本黑暗教育的現狀。而其中主人公“哥兒”則因為其“所謂的‘江戶兒’的性格和日本國民性中明朗的一面成為日本文學史上一顆璀璨的明星” [1](P2)。夏目漱石先生通過“哥兒”與四國中學中的其他教員進行對比,將“哥兒”與新舊多種不同的典型人物交往,以復調的藝術讓人物與人物之間進行思想的對話與碰撞,并以“哥兒”與數學主任共同懲罰教務主任為終結。通過哥兒的行為,體現了夏目漱石先生面對明治維新后的社會應該堅持怎樣的教育觀與人生觀的思考。
在《哥兒》當中,除卻“哥兒”強烈反對的那些新式教育偽裝下的官僚蛀蟲之外,古賀先生可謂是傳統社會沒落的一個縮影,然而即便是古賀先生,同樣也不為夏目漱石先生所接受。夏目漱石先生同樣將其和哥兒對比,以期向社會呼喚夏目漱石先生所認為的需要秉持的精神。
除卻一群被權力和金錢腐化的官僚怪物之外,《哥兒》中還塑造了一個非常符合傳統道德,并且有著優良家族傳統的君子—古賀先生。這樣一位見了誰都彬彬有禮的君子,卻因為不知反抗,不懂得維護自己的權利,在權力和金錢的壓制下,最終落得遠走他鄉的悲慘結局。從這里也可看出,夏目漱石先生在批判被資本主義異化了的怪物的同時,也反對固守舊有傳統,一味委曲求全地人生觀念。
古賀先生的存在就是傳統士文化在現代社會的象征,他的戰戰兢兢,隨時隨地都在向別人問好,不愿與任何人親近的個性在某種程度上象征著日本傳統文化在資本主義洪流中風雨飄搖,他的刻意的與眾人的疏遠,恰好與傳統文化在現代社會找不到依靠,與任何事物都存在隔膜相呼應。
古賀先生是孤獨的,家道中落的他沒有依仗,眼看未婚妻被“紅襯衫”搶走卻依舊無可奈何,本想要求薪水,卻不想被“狐貍”與“紅襯衫”狼狽為奸地捉弄,被調離到了偏遠的地方。他從未想過要為自己爭一爭,永遠活在傳統文化的規矩之中,在為他召開的歡送會上,眾生喝醉丑態畢露之時,只有他一個人正襟危坐,閑著受罪。面對一手策劃了自己事業悲劇的兩個混蛋,他依舊畢恭畢敬地敬酒。即使大家只是為了找個由頭喝酒作樂,并非真心實意地送他,他也依舊起立,沿著座位一一鞠躬表示感謝,他把自己活成了傳統文化中的規矩,卻也因此喪失了為自己追求權利的能力,成了轉型社會中失語的舊貴族。他和哥兒的房東老頭一道,在悠長腔調的歌謠中注定隨風飄散。
而哥兒與古賀先生便是截然不同的行事風格,同時也鮮明地表現了夏目漱石先生對反對固守傳統文化,同樣持有反對的態度。面對學生的挑釁,哪怕犧牲睡眠,“哥兒”也要懲惡揚善。面對權威的威逼,哪怕辭職,也不愿同流合污。通過兩個人物之間的比較,夏目漱石先生呼喊什么,贊揚什么,便清晰明了了。同樣是面對強權的惡意壓制,同樣是處于弱勢的地位,古賀先生卻只是一味地謹小慎微,做老好人,希望哪個人都不要得罪,希望以自己的委屈求全換來一個相對安穩的生活環境,然而現實在不斷地變化,新舊替換的潮流已經無法避免,古賀先生所期望的,終究將成為過往云煙。他的幻境,終究會被打破,成為鏡花水月,無根浮萍。而代表著夏目漱石先生理念的哥兒就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勇敢地維護著自己的權利,敢于向黑暗的勢力抗爭,從不妥協,從不懼怕。面對同樣的境遇,不同的觀念讓哥兒和古賀先生選擇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同樣是退出四國中學,哥兒與古賀先生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哥兒是完成了自己認知更新與自我提升之后主動選擇離開,而古賀先生則是被動地被替換離開了他的家鄉。由此可知,面對黑暗強權之時,一味地委曲求全并不能使自己安穩度日,與其被動受制,不如主動出擊,鏗鏘有力地喊出自己的思考。
《哥兒》這部作品,通過不同人物形象的對照,讓我們不僅看到了傳統現實主義作品中對黑暗現實的描寫,并看到了作者關于這種現實所提出的新的道路的嘗試。
這,便是《哥兒》這部作品在此類作品中的獨特之處。主人公從一出場,便旗幟鮮明地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堅持著自己的人生哲學。在《哥兒》中,沒有關于路該如何走的探索,從一開始便從一片混沌中劈開一條大道,一條屬于“哥兒”和夏目漱石的光明之道。與相類似的文學形象相比,哥兒仿佛是一把劃開迷霧的利劍,哪怕會挫傷自己也毫不動搖地堅持正義、善良。也正是作者和哥兒的這份堅持,讓我們在文學的長河中看到了一個不再只是冷眼旁觀,束手無策的無用的好人,他生動鮮活,可愛而又可敬地訴說并踐行著自己的人生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