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末代皇帝》幼年溥儀內心世界的外化

楊千帆

（河北大學藝術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0）

《末代皇帝》是由意大利導演貝托魯奇指導的一部反映中國清朝最后一位帝王溥儀動蕩一生的故事。該片斬獲第六十屆奧斯卡的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等九項大獎，足以見得此片在國際上的地位，也更加證明了本部電影在各方面都是值得分析的經典。

在本篇評析中，我將通過色彩、光線、場景、道具這些方面綜合來分析一下導演是如何將幼年溥儀的內心世界外化的。

回憶是如此的真實而殘酷。

溥儀回憶的第一個鏡頭就是王爺府紅色的大門。只不過這里的紅色是飽和度很低的暗紅色。對于年僅3歲就離開親生父母親，被送入“無人情味”的紫禁城的小溥儀來說，這是一段極其痛苦，和悲傷的回憶。紅色原本象征著吉祥、喜慶、激動、熱鬧。然而在這里飽和度極低的紅色卻給人一種恐懼、陰暗、瑟縮的感覺，這里表現的是在溥儀的內心，母子分離這件事情是給他帶來了揮散不去的精神創傷的。

而且導演設定的這個夜晚是狂風四起的，這一點可以通過飛揚的燈籠、飄起的樹葉、受驚的馬匹看出來的，這一場景的設定就意味著這個夜晚將要發生不平靜的事情，這件事將會成為溥儀人生的轉折點。除此之外更加表現出，在溥儀的心中，那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夜晚是如此的瘆人、如此的瘋狂和凌亂。這場戲的開始場景就是王府的大門打開，浩浩蕩蕩的人馬從門口源源不斷的涌現，表現的是宮廷之人來勢洶洶，皇命難違的氣勢，而且在之后溥儀的生母抱著溥儀將他送上馬車之時，人的弱小與馬的高大形成了對比，暗示著在權威的面前，溥儀一家人就如同戰馬下的落葉一般，毫無選擇的余地。

同時，這個夜晚的光線是十分昏暗的，渲染出了母子分離的悲傷壓抑的內心。表現出溥儀內心的害怕和不安。

接下來，就是溥儀看到的宮內情境。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跪在宮門外的喇嘛。喇嘛在這里的出現，我認為有兩個原因：一方面喇嘛是在為即將歸天的溥儀誦經超度做準備，另一方面，喇嘛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這可能也是在暗示著小溥儀入宮成為皇帝后無法隨心所欲的現實。

接下來，溥儀進入了宮內。

整個宮殿也被分為了三部分，一部分是溥儀和公公所在的地方，第二部分是慈禧和眾多隨從所在的位置，第三部分就是兩邊的羅漢雕像。從遠處看去會給人一種整個宮殿站滿人的錯覺，但是隨著小溥儀的移動，我們漸漸看清周圍都是一些雕像。

曾經以為連慈禧旁邊的也是雕像，因為他們是一動不動的，并且直挺挺的站著，毫無生機和活力。直到小溥儀走近以后，我們才發現原來慈禧身邊站著都是活生生的人，這種設定表現的是在小溥儀心中這些宮內之人的腐朽和僵化，一個個皆如行尸走肉般沒有生氣。這一點不得不感嘆化妝的重要，他們的臉上都是一層厚厚的白色粉底，搭配著畫的十分不圓滿的唇色，遠遠看去就是一張張如同尸體般死寂的大白臉，這一點在慈禧的妝容和造型上充分得到論證。

厚重的頭冠，如墨的黑發，慘白的臉龐，深重的皺紋活脫脫的一個萬年女僵尸。而且這個場景里的光線都是斜側光，屬于低調光。因此很容易在人臉上形成陰影，呈現半明半暗的結果。而且由于光線亮度低，呈現出的就是一個十分神秘，十分恐怖的宮殿，人物的面貌也是在遠處無法端詳清楚的。這里反映的是溥儀印象中以溥儀為代表的深宮之人的形象，還有對于年幼的溥儀他心中慈禧的形象，和初到皇宮的場景。

需要著重一提的是，從進入宮中的時刻開始整個畫面的光線都是一種橙色，這種橙色是象征著宮殿是溥儀的家園，但是由于橙色是亮度很低的橙，同時也說明這個家庭是不圓滿，不正常的扭曲的家。

在經歷了初入皇宮的試煉后，溥儀迎來他人生中的一個高光時刻——登基。如何看出這對于溥儀來說是一個高光時刻呢？是因為在這場戲里，主色調的黃色，黃色象征著榮耀和權力，意味著在溥儀的心中他認為那個時刻自己是享受著至高無上的榮譽和權力的。但是，這里的黃更側重于一種昏黃，“昏黃暗示著清王朝的衰敗與沒落”。【1】

這里的昏黃與后邊成為傀儡皇帝和被捕入獄時期昏暗的“整個畫面呈現一種灰暗感，無形中帶給人壓迫，無所適從”【2】形成了對比：。也是整部影片中為數不多的幾次燦爛的陽光，足以見得，這次登基在溥儀心中乃至整個人生中的重要程度和榮譽地位。而且，在這場景中，溥儀幼小的身體同跪拜的滿朝文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極具諷刺含義。“這個才 3 歲的孩子已經逃不出命運的作弄，成為了這個腐朽沒落王朝最后的‘標志’”【3】。

同時，這場戲也出現了一個貫穿首尾的重要道具——蟈蟈兒。年幼的溥儀還不懂自己腳下這些人在做什么，他單純的被蟈蟈兒的叫聲吸引而去。

他走到那個大臣面前，諂媚的大臣趕緊將蟈蟈兒獻給決定自己命運的皇帝小溥儀。在這里，蟈蟈兒一方面是表現了溥儀的性格：天真活潑、不諳世事。另一方面，“如同籠中的蟈蟈，溥儀前半生生活在紫禁城深宮中，老臣的庇護下”【4】，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亦無法違背歷史的潮流。被命運所左右，無奈屈服于現實的殘酷真相。

在片尾，這一蟈蟈兒再一次出現了，作為公民的溥儀買票參觀故宮，為了向管理員的兒子證明故宮曾經是自己的家，他從皇位底下找到了當年的蟈蟈兒籠子。導演用籠子開始，用籠子結束。接過蟈蟈意味著被束縛和囚禁的軀體和心靈，而片尾打開籠子，意味著在各方面溥儀找回自由，重獲新生。因此，蟈蟈這一道具有極強的寓意。

綜合來看，在幼年溥儀的心中，皇宮是一個神秘而又可怕的地方，他因此失去了母親的關懷，留下了深刻的童年陰影，但與此同時也得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榮耀。但總的來說還是灰暗和恐懼占據其內心更大一部分。“電影語言更重要的特性不在于對白的運用，而是在于用什么樣的敘事方式走入溥儀的內心”【5】，《末代皇帝》就很好的做到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