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州白倮彝族龍紋探源
——以富寧縣白倮彝為例

吳夢晗

（云南大學，云南 昆明 650032）

一、龍圖騰的出現

富寧縣白倮彝族的服飾中多出現龍紋和龍鱗紋，多是因為對龍圖騰的信仰。龍圖騰信仰可以追溯要上古時期。可考的實物，在商周時期就已存在。那時自然還沒有所謂的漢民族概念（漢族是漢朝以后的事）。從考古學上說，龍圖騰是上古華夏土地上雜居各民族先民的共同信仰。或者說，從一開始只有少部分人信仰龍，隨后逐漸擴散，成了中華大地上主流的信仰之一。

二、彝族龍圖騰的根源

（一）哀牢夷的“九隆神話”

彝族崇拜龍的歷史源遠流長，遠則始自氐羌龍氏族部落炎、黃氏族，近則始自漢晉時期的西南夷哀牢龍氏族。龍崇拜起源于哀牢夷的“九隆神話”。漢文文獻《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中記載了關于龍生夷的傳說:哀牢夷者，其先有婦人名沙壹，居于哀牢山，嘗捕魚水中，觸沉木若有感，因懷妊。十月，產男子十人。后沉木化為龍，出水上，沙壹忽聞龍語:“若為我生子，今悉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小子不能去，背龍而坐，龍因舐之，其母夷語，謂“背”為“九’謂“坐”為“隆”，名曰“九隆”。及后長大，諸兄以九隆為父舐而黠，遂共誰為王。

從“沙壹嘗捕魚水中”可以看出，當時哀牢夷先民的主要生產方式是漁獵，漁獵采集是母系社會的一種代表性生產方式。由此可見，九龍神話產生于漁獵經濟時代。其次,由沙壹觸木有孕而產子十男,可知當時哀牢夷還沒有明確的父親的概念，當時的社會制度是母系制。一般人會覺得這個傳說很荒謬的，觸摸木頭和怎么會懷孕呢？然而，從民族學的角度來看，這一神話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哀牢夷歷史發展的影象。哀牢夷首先經歷了母系社會，經過九隆，開始進入父系社會。所謂“龍”，就是哀牢夷的圖騰崇拜。至于這十個兒子，他們應該是氏族分化的象征。

（二）百越人的龍崇拜

2009年黃霞在《哀牢九龍神話與漢族感龍神話的比較研究》中黃霞發表了關于哀牢神話的見解：“哀牢夷氏族起源神話，龍是哀牢人崇拜的圖騰，百越崇龍，哀牢的龍圖騰崇拜源于他們祖先百越人對龍的崇拜”。并且西南末年以后，隨著楚在江漢地區的崛起，濮的領域不斷被楚所蠶食，活動范圍也逐漸縮小。濮被楚國吞并后，這一傳說也影響到了濮人，又隨著濮人的遷徙而傳人西南地區，并隨著濮與越的融合而形成夜郎竹王的傳說，與哀牢人的融合形成九隆的傳說。所以，哀牢夷中的主要部分也與古代濮越系統民族有關。百濮民族主要分布在長江中上游，洞庭湖一代，而百越民族主要生活在我國東南和南方廣大地區。《呂氏春秋·恃君覽篇》所記: “揚漢之南，百越之際”，《漢書·地理志》引臣瓚語:“自交趾至會稻七八千里，百越雜處，各有種姓。”對照地圖，我們可以很清晰的發現文山剛好處在這兩個文化的交界地。這也就說明哀牢夷的祖先應該主要是百越人，而他們受到百濮民族的影響主要是因為濮在楚的逼迫不斷向西南遷移。那百越族先民的圖騰崇拜是什么呢?目前學術界大多認為蛇是其主要信奉物，他們的心靈世界受崇拜龍蛇這一信念所支配。

由于南部地區氣候濕熱多蛇害。為了自己的安全，古越人恐懼這種力量，他們想獲得蛇保護而“攀親”，有的還在身體上刺出蛇的紋樣，蛇紋“以象龍于，故不見傷害”從而引起了“紋身”習俗的流行。東漢文字學家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寫道，“閩，東越蛇種也”。正是這種早先信奉的蛇圖騰，才可能產生后來神奇的龍。

三、與其他龍圖騰對比

在中國，有龍崇拜的民族很多，中國地大物博，地理環境差異很大，這就使各地的龍崇拜各具特色。

漢族是中國分布最廣泛的民族，漢族的龍崇拜歷史悠久，遼寧阜新查海原始村落遺址出土的“龍形堆塑”，為我們的“時間定位”提供著證據。查海遺址屬“前紅山文化”遺存，距今約8000年。漢族的龍在遠古時期就已經有了雛形，最早有明確記載的出現是炎黃時代。作為皇帝的坐騎，黃帝將黃帝部落的熊或云、炎帝部落的牛或火、共工氏的水、三苗的蛇，還有其他部落的鷹、豬、鹿等特征，加以融合通融，便形成了龍圖騰的雛形。漢族的龍從一出現便是權利的象征，它的形象往往威猛、莊嚴、肅穆，甚至還有些猙獰，具有極強的威懾力。

苗族也是有龍圖騰的民族，然而這個民族的龍卻跟其他地方大有不同，龍在苗族意識里，向來就是造福人類的吉祥物。而苗族對龍敬而不畏，苗族的龍絲毫不像漢族的龍那么神氣十足，張牙舞爪。苗族蠟染的龍沒有固定的模式，千變萬化，有鳥頭蛇身、牛頭魚身、蜈蚣形等。苗族與南越原住居民與其有淵源，在中國古代典籍中，早就有關于苗族先民的記載，苗族的祖先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的蚩尤九黎部落，涿鹿大戰以后，蚩尤兵敗被殺，部族南遷。后來苗族先民經歷了無數次規模不等的遷徙。這可以看出，苗族的龍崇拜應該是長江中上游地區南下一起傳過來的。

經過這些比較，可以看出，不同地域民族之間龍圖騰的差異很大。漢族的龍象征著權利，威嚴莊重；苗族對龍敬而不畏，有祈福之意；彝族的龍正好綜合了這些特點，在過去的貴族階級，巫師中，它代表了權利，有宗教的意義，但是龍的紋樣依然可以用在平民中，融入生活，古樸而有新意。

龍圖騰崇拜是彝族服飾藝術的一個重要方面,說明了圖騰崇拜在服裝中的應用不僅可以轉變成豐富的視覺傳達符號起到裝飾和美化的作用,使服裝呈現出獨特的藝術欣賞效果,而且更重要的是,它記錄彝族的社會意識形態和人們民族情感的演變。這為我們研究和分析彝族豐富的服飾文化和藝術提供了重要的歷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