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室內家用電器與陳設研究

任康麗 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副教授

姚 孟 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研究生

民國時期（1912-1949）家用電器已經普遍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這些即實用又時尚的舶來品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民眾生活，部分家庭利用家電產品逐步形成不同于傳統的生活方式，從而產生室內家居陳設新的空間格局。家用電器的陳設考慮其使用的功能性，而在裝飾性方面已與室內空間環境互相協調。

1 民國時期廳堂家電陳設設計

1.1 廳堂吊燈與吊頂的協調設計

民國時期吊燈逐步開始與吊頂設計相互協調。此時的吊頂形態多樣，可概括為三種：（1）中式屋架繪有彩畫的平綦與藻井；（2）吊頂四周以歐式線條裝飾，結合燈池設計的現代吊頂。（3）嶺南地區特別流行的中西結合燈影花吊頂，頂部既有中國傳統題材的彩繪，也有西式繪畫元素。

1882 年，電燈開始出現于上海公共建筑室內，并逐漸進入大眾家庭，取代煤油燈。電燈在改善室內光照模式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民國室內陳設。廳堂吊頂上通常安裝較大的吊燈作為主要照明，光源以暖黃為主，燈罩的選擇不同，會呈現出不同燈光效果。吊燈與房間大小以及天花板相搭配，大空間吊燈一般體積較大。燈池等電器設計多結合頂面造型，其設計可分為兩類：（1）使用圓形或方形石膏線條圍繞燈池，線條內部勾勒具有襯托作用的深色紋樣，四周雕有立體云紋或其它傳統紋樣，突出視覺中心。（2）吊頂呈兩層方形，中間部分做成井口天花。色彩明度相對較低，整體呈現出素灰色調。用浮雕的形式塑造出立體紋樣，吊燈安置在井口天花的中心部位。受西方現代主義影響，兩種形式總體偏向于古樸、典雅的風格。

1.2 廳堂留聲機造型式樣與陳設

留聲機于1890 年進入上海，《飛影閣畫報》上有關于留聲機傳入中國最早的紀錄，當時在上海由各洋行代理銷售。在北京，也有部分晚清貴族和官員收藏留聲機，成為皇宮、府邸的奢侈品。直到20 世紀20 年代，留聲機才普遍進入普通家庭，兼具實用價值和裝飾價值。留聲機分為兩部分，上方為手搖唱機或電唱機，下方安裝有雙開或單開柜門，包含拼花、嵌銅、榫卯、描金等各種傳統工藝，具有儲物功能。材質方面除了主要的實木，還包含寶石、皮革、銅飾等。

留聲機不僅是電器產品，還具有極高的陳設藝術價值。民國時期留聲機多放置在起居室和餐廳，這些空間明亮、開放，也擺放在壁爐與墻角之間的角柜上。這一陳設設計能較好地欣賞其造型，也能聆聽到美妙的音樂。留聲機與照明燈具、室內家具、裝飾色彩相互協調，充分反映出主人的品味。廳堂中通過對家具與留聲機的組合，營造出一種輕松之感。民國時期家里的桌子上也會放置西式小樂器、時尚雜志等，這些都給予廳堂不僅作為主賓交流的場所，而且是一種隨意、平等、自由觀念在室內生活中的具像體現。

2 民國時期書房的家電陳設

2.1 書房臺燈造型式樣與陳設

民國時期的臺燈使用更為普遍，這時書房臺燈不僅完善和補充室內照度，而且在形態上也設計多樣，并逐步加入富有中國特色的材料、工藝與裝飾符號，提升空間品質。以書房中臺燈燈座制作材料分類，就可分為四大類： （1）木制臺燈，其臺燈燈座上使用傳統雕刻藝術，紋樣包括龍紋、云紋、壽星等中國傳統的吉祥圖案。（2）金屬臺燈，臺座由雕刻著植物紋樣的底座和圓柱狀燈身組成，綠色燈罩晶瑩剔透，由兩根螳螂臂承托。這種臺燈在民國時期使用最為普遍。 （3）景泰藍臺燈，景泰藍工藝起源于清末，制成的臺燈燈柱多呈花瓶狀，繪纏枝紋。由于工藝復雜，價格昂貴，一度暢銷海外。4）瓷制臺燈，瓷器是中國古老的傳統工藝，瓷制燈座制作工藝成熟，民國時期多以花卉、傳統侍女、吉樣圖案為裝飾，燈座形式以人物雕塑或瓶狀為主。

民國書房臺燈不但考慮裝飾效果，還注重燈光的功能性與合理性。書房作為讀書寫字的場所，對于采光的要求很高，當時的寫字臺一般放在光線充足，同時不受陽光直射的窗下，如面北的窗下。在保持良好的自然采光外，夜間增加人工光源，補充照明。書桌上的臺燈，光線均勻照射，采用白色、暖黃色為主調，燈罩不加任何色彩，這樣不易使人疲勞。

2.2 書房收音機造型式樣與陳設

早期收音機是舶來品，最早是在1922 年和無線電廣播一起出現于上海。上世紀20 年代晚期，進口收音機多為櫥柜式、立式收音機，裝飾華美、極為昂貴。至上世紀30 年代，奢華風漸落，去除收音機外部的形態，簡化多余裝飾結構，改為立式落地收音機。同時，也出現刻度盤，內有照明和指針。之后又生產出臺式收音機，不僅用料省，結構簡單，并且方便短距離移動。

民國時期的收音機由于體量較大，因此不放置在書桌上，而是窗臺附近沿墻放置在五斗櫥上。一方面，靠墻放置可使聲波有更長的前近距離；另一方面，窗口屬于室內通風良好的地方，解決收音機的散熱問題，防止其壽命減短。因此，在民國時期的名人故居和各類畫報中，經常出現收音機放置在房間窗前、墻角位置的畫面。

2.3 書房臺扇造型式樣與陳設

1896 年，美國商人帶來第一臺電扇—“奇異”牌電風扇。1916 年，中國第一家電扇廠“華生電扇廠”在上海成立，后逐步取代壟斷國內電扇市場的洋貨電風扇。電風扇在民國時期以金屬材質為主，如黃銅、黑色鑄鐵、銀白色鋁材等。上世紀20 年代流行的新藝術運動曲線風格使其當時電風扇整體造型趨向S 形。如銅絲金屬條面罩扭轉成均勻排布的S 型，梨型的四片扇葉呈現旋轉曲線排列，象征風的拂動，而電扇底座多采用鐘形、圓錐形，莊重而穩固。

一個環境良好的書房，除了采光、位置、布局以外，溫度、通風也尤為重要。民國時期電風扇放在書房窗前向室內吹，讓風在房間內自由流動。這一陳設不僅能夠有效降低室內的悶熱感，也可以對書籍產生通風效果，適當保護。因為那時的書籍無論是新學還是舊學，所用紙張大部分為麻紙、竹紙、綿紙和宣紙，對環境的溫度和濕度要求較高，必須保證書籍的清潔干燥，而風扇能夠在書房中起到提升通風效應的作用。

3 民國時期臥室家電陳設設計

3.1 臥室壁燈造型式樣與陳設

民國時期新式臥室窗戶很大，光線非常充足。臥室多設置壁燈，這一時期壁燈在設計風格上帶有強烈的裝飾藝術特征，有幾何型 、直線型、折線形等，兼顧功能性與裝飾性。壁燈一般使用銅質框架，配以乳白色或茶色玻璃燈罩，光線折射出淡雅、和諧的效果，具有寧靜之感。

民國臥室設計中最有特色的是“片床”，而壁燈就設計在床頭上。“片床”一般由兩片床頭和大邊組成床架，床架上放床屜板，兩側通常會設置床頭柜。床、床頭柜和壁燈形成統一的Art Deco 裝飾風格。這種新式藝術裝飾風格使用回紋、曲線、V 字形、菱形等元素裝飾臥室家具和壁燈框架，整體臥室設計中營造安靜、柔和、舒適的氛圍。如果空間足夠大，民國臥室中也加以落地燈進行區域性重點照明。

3.2 取暖設備

臥室的主要功能是休息，因此臥室的家用電器一般較少，除了基本的采光設施以外，取暖設備是其重要設施。在中國北方，當時一些人家已經用上了散熱器，而在中國南方，汽爐已成為富人取暖的標配。1936 年6 月5 日湖南《大公報》上一則廣告醒目：“冬天，暖屋的器具，以汽爐最善，孔士洋行最全。”這里的汽爐，就是小蒸汽鍋爐。當時是很時髦的舶來品，只有富貴人家才用得起。

民國散熱器種類多樣，有鑄鐵單柱式、鋼制單柱式、鑄鐵多柱式、鋼質多柱式。富裕家庭使用多柱鑄鐵浮雕散熱器，裝飾華麗，價格及其昂貴。當時臥室中散熱器大多安裝在窗臺下面，因為散熱器接近地面，既能使室內空氣發生對流，保持室溫的均衡，又能將空氣加熱，起到防寒作用。另外，暖氣片熱度較高，會影響睡眠，因此設置在臥室的床尾附近。

4 民國時期廚衛家電陳設

4.1 廚房家電造型式樣與陳設

民國時期冰箱行業最知名的公司是1926年成立的“北極電冰箱公司”，專銷美國“弗里吉代爾”牌(Frigidare)冰箱。此時的電冰箱風格簡潔，講究實用，沒有多余的裝飾，造型主要為直線。一般為長方型，單門，上部為冷藏室，下部放置制冷設備。當時大部分家庭會將冰箱擺放在廚房或廳堂，成為家庭重要的尊貴擺設。電冰箱通常貼著一面墻放置，并且遠離熱源，既與灶臺之間留有一定距離又遠離窗戶，避免陽光直射。

冰箱對廚房的通風也有一定要求，民國電冰箱表面材料為鐵皮，如果廚房的通風條件較差，廚房中的水汽、油煙會對冰箱表面造成腐蝕。民國時期除冰箱外，電爐、電咖啡壺、電烤箱、電烤面包片機、電熨斗等家用電器開始出現于少數西方家庭和中國買辦家庭。這些電器造型多為簡單的幾何型，用材講究，使用功能具有單一性特點。

4.2 浴室熱水器造型式樣與陳設設計

在新式住宅里，浴室顯得格外時尚，熱水器是當時浴室的重要設施 。隨著工業革命的到來，壁掛式燃氣熱水器開始進入中國。早期熱水器機身笨拙，功能簡單，如在1930 年慎昌洋行浴室設施廣告中，可以看到熱騰騰的水汽氤氳在浴室中，營造出溫馨愉悅的氛圍。

民國時期熱水器上部為桶狀結構，沒有任何裝飾，而下部支架卻由彎曲的獸腿造型進行裝飾。熱水器的表面以純白為主，金屬零件多為銅質或鐵質。熱水器一般安裝在浴室，盡量靠近洗手池或浴池，減少使用時熱水溫度的流失。除了熱水器外，電吹風機也出現于富裕家庭或明星家庭的浴室中。上海作為當時 “摩登的發祥地”，小型吹風機成為時尚的代表，當時的吹風機由木質手柄和銅質機身組成，外觀十分質樸，還未表現出現代流線型樣式。

5 結語

民國時期室內設計藝術風格體現出中道西器、中體西用、西風東漸的折衷主義思想。當時的設計師們借助西方的技術、材料與新式設備，對東方傳統建筑空間做出改良，既保持中式風格中的典雅與含蓄的審美取向、又融入西方時尚、新潮、多樣化的設計思想，與此相應室內陳設之風與家電設施的新式組合逐漸成為那個時代家庭居室普遍審美追求社會風尚。

注釋：

①燈影花是嶺南地區民國建筑裝飾工藝，廣東中山現存最多。作品依附于陽臺頂面中心位置或建筑室內吊燈、吊扇頂部，以彩繪和浮雕為主要表現形式。

【 基金項目】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漢口原租界建筑裝飾圖形譜系研究》（16YJA760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