薺菜：苦春中的一叢甜

文/悅然

東北的四月，草長鶯飛，正是野菜生長最盛的時候，一場鋪天蓋地的田園交響曲已經啟幕，各種野菜陸續上市，營養豐富而且美味有益。

看，那荒地池邊，河畔阡陌，新綠已是隨處可見了，薺菜也不甘寂寞地拱了出來，但屬于它的芳華時代卻是非常短暫的。薺菜易老，一出地面就急匆匆要開花，唯恐錯過了大好春光似的……

長出新葉不久，水靈靈的薺菜就在那田埂間華麗麗地“變身”了，薺菜花馬上就開得熱熱鬧鬧的，花瓣兒白而繁密細碎，星星點點，落在青翠的草葉間，讓人想要吟詠“三月戴薺花，桃李羞繁華”的句子。

需要提醒的是，帶著鋸齒的翠綠薺菜葉在每年的三四月間最為鮮嫩，等到細碎潔白如米粒的薺菜花開起來，那多半已經老了，看雖好看，卻沒了那種鮮美的味道。

薺菜原產我國，其知名度和美譽度都較高，大概是最為人所知的一種野菜了。在《詩經·邶風·匏有苦葉》中有這樣的句子：“誰謂荼苦？其甘如薺。”這里牽涉到兩種植物：荼是一種苦菜，是菊科植物；薺菜，是十字花科植物。這兩種野菜的口味，一苦澀，一甘甜。看來，在幾千年前，古人就知道薺菜的甘美了。現在人們更喜食薺菜，早春時節，從田地里挖來，用來做春卷餡料，俗語說：“寧吃薺菜鮮，不吃白菜餡。”可見口感甘甜的薺菜是吃貨們的最愛了。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這是辛棄疾《鷓鴣天·陌上柔桑破嫩芽》中的詞句，干凈清新，吟誦中似乎有草香泥味。美食家蘇東坡也盛贊其“天然之珍，雖小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如此被文人推崇，這樣一來，薺菜想不出名都難吧。

據記載，薺菜是一種比較古老的蔬菜，早在漢代，已經被先民培育為栽培植物，后來才淪為“野菜”的，原因就是產量太低了。大約在民國初年，薺菜又開始成為栽培蔬菜。有時細想一下，我們菜籃子里的菜，大都是野菜“變”來的。等有那么一天，另一種十字花科植物——大白菜——大家都不喜歡吃了，自然就是野白菜了。

薺菜在拉丁語中的意思是“牧人的錢包”。在野地生長、無人采挖的薺菜變老，成熟的穗子會結出錢包一樣的角果——牧人的錢包，多么形象的比喻，牧人的口袋里有那么多飽滿的種子，鼓鼓的，好富有啊。也許可以換句話說，每一顆薺菜的角果都是春天的錢包，收藏著春天的財富。春天的薺菜長得好，結果多，這一年勢必風調雨順，豐饒富足。

薺菜葉嫩根肥，具有誘人的清香滋味。薺菜的吃法有很多，涼拌、素炒、做湯、熬粥，或做包子、春卷、餃子的餡料。薺菜粥，古稱“百歲羹”，老人常食既防病又延年。《本草綱目》云：“薺菜煮粥，明目利肝。”

但很多人還是最喜歡用它來包水餃，將洗凈的薺菜用刀細細剁碎，拌上雞蛋或鮮肉，再加入鹽、味精、蔥、姜末、生清油等各種調料，就成了鮮翠的薺菜餡。煮熟后的薺菜餃子，夾起一個，透過白嫩的面皮，隱隱可見蔥綠的一團，咬一口，鮮美無比，唇齒留香，呼吸吐納之間全是春天的幽幽清氣。

薺菜也可做藥材，中醫認為，薺菜味辛甘，性涼平，可以治療高血壓、冠心病、腎炎等癥。

幾千年來，這嫩綠的野菜已經汲取了詩歌的營養，它從《詩經》里一路走來，步步蓮花。如今，我們沿著它的腳印步步上溯，回到《詩經》，才發現萬物有靈且美。那里是我們千年文明的美食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