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蘇聯專家的情誼

文/杜忠

1958年，我正在西安師范學校上學，因為愛好唱歌，經老師介紹，我參加了西安星火樂團合唱隊。在“紅五月音樂會”上，我認識了多次在渭南廣播電臺演唱且有“渭南地區金嗓子”之譽的宋小云。幾次男女對唱更讓我倆的友誼親如兄妹，當時她才17歲。后來，她被招聘為西安人民大廈的服務人員，經常給外國朋友演唱歌曲。

西安人民大廈是由蘇聯專家設計和幫助建造的，里邊也住了許多蘇聯專家。一日，宋小云告訴我，本周六晚上，蘇聯專家舉辦周末舞會，邀我前來參加。舞會中我和宋小云伴唱了蘇聯歌曲：《紡織姑娘》《喀秋莎》和《三套車》，贏得了陣陣掌聲。一位熱情的蘇聯專家向我伸出大拇指，同時還示意與我擁抱。他叫尤金·烏拉諾夫斯基，是位無線電器工程師，在西安幫助西安電器總廠進行設計、安裝和調試工作，晚上和周六、周日在人民大廈住宿和休息。我在中學學習過俄語，會簡單的中俄對話，所以當尤金招呼我倆吃水果、喝咖啡、嘗俄羅斯奶糖時，我也能用俄語和他進行一些簡單的對話。音樂無國界，我倆很快地與蘇聯人融為一體。

1958年國慶節前夕的周六晚上，我和宋小云參加完蘇聯專家的舞會后，意猶未盡的尤金又邀請我和宋小云到他的客房內，為他和他的情侶娜麗莎（也是電氣專家）雙雙擁抱起舞時進行伴唱。臨別時，尤金先生送我倆一臺袖珍礦石收音機，因宋小云不要，所以這件小禮物便成了我的紀念品。

一個月后的一個周六晚上，我和宋小云受邀來到尤金的客房內，唱歌跳舞之后，我提出想請尤金先生繪制一臺五燈交流電收音機的電路設計安裝圖和電氣電機材料明細表，由我購買材料后按圖進行安裝。出人意料的是娜麗莎率先用中文寫出了電氣電機材料明細并且草繪了電路安裝圖。后來，我花了兩個月時間，跑了西安市許多家五金電料行和電器商店，終于買回來二極管、三極管、電容器、調壓器、紐子開關、彩色指示燈、紅綠藍導線以及收音機外殼等所有材料，然后用一個多月的時間按照電路圖進行了安裝和焊接，但是卻沒有聲音，請教了物理老師和電工師傅也最終沒有解決問題，一堆電器元件像只死貓那樣靜臥著。

轉眼到了1959年9月的一天，我到人民大廈找到宋小云，才得知尤金先生和其他蘇聯專家都走了。幸好宋小云留有尤金先生的電話，于是我和尤金進行了電話聯系，尤金先生說：“電路安裝圖沒有問題，可能是接觸不良，電焊有盲點……”后來，我按照尤金的建議又重新進行了檢查和焊接，果然收到了北京中央廣播電臺的聲音，我高興極了，高興之余又后悔為什么以前不留一張尤金和娜麗莎的照片呢？后來，這臺收音機在“文化大革命”時被沒收，理由是我崇拜蘇聯、偷唱蘇聯歌曲、與境外有通訊聯系。

2008年奧運會在中國北京召開，許多國際友人來北京觀賞中國體育健兒的精彩表演，奧運會結束后他們又結隊組團在中國各大景點參觀游覽。于是我突發奇想：尤金先生和娜麗莎女士會不會來中國，會不會再到西安？

一個晴朗的早晨，我突然接到西安人民大廈的電話，見到了已經退休的宋小云，同時也見到了我日夜想念的尤金先生和娜麗莎女士，他們夫妻都已80余歲，但面色紅潤且精神飽滿。隨后，我陪同他們游覽了鐘樓、鼓樓、大雁塔，又參觀了兵馬俑、華清池和兵諫亭。這一天我們從上午10時見面擁抱，直到晚上10時握手分離，整整相會了12個小時。

最近，我的手機又收到了尤金先生發來的短信，他們夫妻現居住在俄羅斯伏爾加河畔的一個名叫弗來基米爾農莊的小鎮。這個在衛國戰爭時期被破壞的古村莊，如今已改建為旅游勝地和休閑療養區，年近九旬的老兩口在這里過著休閑且浪漫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