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的后臺

清風慕竹

清朝彭玉麟有“活閻王”之稱，民間傳言：“彭公一出，江湖肅然。”

彭玉麟曾任長江巡閱使，每年都會沿江巡視，地方軍營長官知道他崇尚儉樸，聽說他來都會命令手下趕緊把廳里陳設的古玩及華麗鋪陳一律撤去，才敢迎入。一次，彭玉麟視察軍營，一個副將剛以千金購買了一只玉鐘，聽說彭玉麟來了，捧起就跑，不小心砰然墜地。這場景恰好被彭玉麟看到，他笑道：“惜哉！”副將悚然垂立，頭都不敢抬。

一年，彭玉麟沿江巡視路過合肥，忽然有老百姓攔馬喊冤，狀告李秋升。李秋升靠山很硬，是權臣李鴻章的侄兒，平時慵懶奢縱賭蕩，尋花問柳， “時出奪人財物妻女，官不敢問，鄉民深惡之”。這次，他在合肥討債毆死人命，被告到了彭玉麟馬前。彭玉麟立刻吩咐傳喚李秋升，并和顏悅色地問他是怎么回事兒。李秋升見此情景，以為彭玉麟也是自己伯父的至交，就直接承認了，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彭玉麟聽完臉色一變，命人先打李秋升一頓再說。這時，有人傳報安徽巡撫拜見，彭玉麟對他的來意心知肚明，于是對手下人說：“把這家伙拉出去砍了。”然后從容地接見安徽巡撫。安徽巡撫正是受李鴻章之托，為李秋升的事而來，聽說李秋升腦袋已經被砍了，嚇得大驚失色。彭玉麟若無其事，當即手書一封，讓他帶給李鴻章，信上說：“令侄敗公家聲，想亦公所憾也，吾已為公處置訖矣。”意思說你侄子敗壞你的名聲，我已經幫忙把他殺了。李鴻章讀到這封信后，啞巴吃黃連，無奈“復書謝之”。

李鴻章除了對曾國藩有所敬畏，還真沒怕過誰，梁啟超曾說他“接人常帶傲慢輕侮之色，俯視一切，揶揄弄之”。而他在面對彭玉麟時，還真沒什么好辦法，因為彭玉麟號稱“三不”將軍：不要命、不要錢、不要官。

彭玉麟不怕死是出了名的，他率領水師作戰，不用盾牌，“以血肉之軀，植立船頭，可避則避之，不可避者聽之”。每次作戰，他都是一舢板當先，白衣直立船頭，因為他的身先士卒，湘軍士卒都“有俯側避炮者，皆目笑之，以為大恥”。憑借著“不要命”的精神，十多年間，湘軍水師在彭玉麟的指揮下所向披靡。

彭玉麟自幼貧困，一直生活窘迫，所得俸祿多捐獻給了家鄉和教育，前后不下十萬兩。除了公益，自咸豐五年到同治元年，他七年居官之間，所得養廉銀兩萬一千余兩，分文不取，悉數上交國庫以充軍餉。他出門布衣草履，“狀如村夫子”。有人在西湖的“退省庵”拜謁彭玉麟，看他穿的是繭綢袍，加羊毛外褂，已有幾條裂縫，冠纓成了黃色，暗自感嘆這件馬褂“非止三十年物”。終其一生，彭玉麟“未嘗營一瓦之覆，一畝之殖以庇妻子”，真正的“以寒士始，以寒士終”。

彭玉麟一生曾六辭高官，在他所辭的官職中，有實權的如安徽巡撫、兩江總督，有實惠的如漕運總督、南洋通商大臣，有榮耀的如兵部侍郎兼宮門彈壓大臣等。張之洞評價他：“加官不拜，奉詔即行。”縱觀中國數千年歷史，真可謂鳳毛麟角，難怪民國大家辜鴻銘稱他“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奇男子”。

彭玉麟剛直若此，人們都以為他必定有強大的后臺，其實他出身平民，父親最大的官做到了安徽合肥的梁園鎮巡檢，大概相當于今天的派出所所長，既無權勢，又無背景。他強硬的背后是品格，不要命，不要錢，不要官，還有什么能誘惑到他，讓他有所畏懼呢？

（摘自《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