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樹結出了新牙

文/王 蔚 圖/陳 思

（接上期）

周醒醒是個瞌睡蟲，每天大清早都迷迷糊糊，當我跟羅東西——我的好朋友之二，活蹦亂跳打打鬧鬧往校園里沖，總看見她慢吞吞像塊移動的小木頭。她走路像在夢游，你老擔心她會撞到墻上去。奇怪的是，一到熱烘烘的下午，人家沒精打采，她卻精神得像根冰棍。

現在，就是她最像冰棍的時候。周醒醒眼睛烏亮霸占了我整整十分鐘，問我牙究竟怎樣種法。后來羅東西也湊上來，他是個胖乎乎的大腦袋，聽著聽著也相信起來，并且比周醒醒更信，他指著自己歪七歪八的牙：“我也要去種牙，種一嘴巴整整齊齊的好牙。”

有兩個好朋友真是太好了，他們把很多人都給說得相信了，本來嘛，往后的事，是誰也懷疑不了的。

阿婆的牙種真正發芽了，和所有植物一樣，嫩綠著，芽尖指向天空，非常有抱負的樣子，打算有一天長到那上面去。接下來我的任務不是澆水除草，而是每天奔去學校向大家報告牙樹生長新情況。

它真是長得飛快呀，一天就有幾個樣子，清早發個新芽，黃昏就成一片新葉。

這些日子特別有聲有色，牙樹那么爭氣往上長，班上大半人都被俘虜來做了我的熱心聽眾。要是你從沒嘗過被人團團圍住的滋味，那一定要想辦法嘗嘗，味道太好了！

以前老想著，要是哪天再也不上學就好啦，我可真是個大傻瓜，世界上還有什么比上學更來勁嗎？

我的報道眼看就要到達高潮了，牙樹已經長得跟我差不多高了，結出個非常大的花苞苞了，它尖尖地翹在那兒，驕傲得不行，哪天開出花來，肯定也不平常。

我都等不及了，全班都跟著等不及了，他們鬧鬧哄哄圍住我，東問西問，東說西說，像一大群蜜蜂圍住一朵又香又美的花，圍得我都快醉倒了。

最喜歡每天一睜眼，就見一個陽光燦爛的大好天。陽光照在院子上頭，照在小啞河上，照在老響橋上……

我飛快給自己扎好兩個小把刷，跑出院門，拐過院墻就到了小啞河邊。小啞河是一條好河，干干凈凈照著我的影子，浮幾片草葉兒，不聲不響地流；再啪嗒啪嗒跑過老響橋，它發出嗵嗵嗵的回聲，老響橋也是一座好橋，一百年的老石頭結結實實。

今天我得抓緊時間趕進教室，向熱心聽眾報告牙樹結果的好消息，雖然這消息大前天就報道過了，但是結果的第一天和第三天能一樣嗎？

第一天它還像一根四季豆，今天，它已經像兩根并排的四季豆啦，眼看兩排新牙就要在里面長成啦。

到了第七天，還沒到放學時間，我在座位上已經坐不住了，老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往外沖，耳朵盼著“丁零零零”，腳趾頭急得發癢……

下課下課下課，回家回家回家，阿婆說過了，牙果今天一定會成熟。

我跑到院門口才發現身后有追兵，是羅東西和周醒醒，我也不理他們，情況緊急啊。

一進院門就撞上阿婆，“你可回來啦！”她也像在盼望久別的親人，一把拉住我的手，“快點抱鵝，來幫阿婆安上新牙！”她緊張地關好院門，生怕有人來打擾。

我沖過去一看，就呆住了，這是兩排真正新鮮的牙齒啊！托在完全張開的兩瓣果殼上。

誰敢說這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牙齒？比我嘴里的還要好，還要亮，還要結實！正在陶醉，院門響了，聽得出，有四個小拳頭在敲打。

“不行，現在不能進來！”我只好萬分抱歉地大聲宣布。

“那，什么時候能進來？”羅東西問。

阿婆悄悄對我說：“噓——等新牙上好了。”她擺擺手，“噓——別鬧，一會兒就好。”

“一會兒就好啦！”我沖門口喊。

“那，那好吧……一會兒是多久啊？”

“一會兒，呃，就是一會兒那么久！”

現在，我兩手并攏，小心捧住牙果，送到阿婆面前，必須保證她順利地把牙含進嘴里，讓它們長在牙床上。

也許你要問，這樣的牙跟假牙有什么區別呢？這個問題你最好別來問我，因為我心里也這么嘀咕哪。

阿婆小心摘了牙果盡頭的一顆，仔細把它送到嘴巴的盡頭，然后奇怪地抿了抿嘴，又奇怪地一笑，像吃了特別好吃的東西，吃完了，還在那兒回味。

然后她才偷了寶貝似的對我點點頭，悄聲說：“長上啦，長牢啦，一點都掉不下來哪！”

明白了，剛才的嘀咕一點意思都沒有，怎么會是假牙呢？這才是真正的牙呀，它從牙樹上長出來，現在，移栽上阿婆的牙床了！

一切真叫人充滿信心，新牙一顆一顆栽上了，我都要蹦起來了。阿婆終于有了一口真正的新牙，雖然它們太嫩太新鮮，阿婆太老太陳舊，但是一切都成功了，不是嗎？

歡喜得不知道怎么才好，我就大喊大叫起來，就聽門外也有一陣不滿意的大喊大叫，連忙沖上去，將院門痛痛快快打開，兩人像囚犯出牢似的歡呼著沖進來。

我光顧著高興了，竟忘了看一眼阿婆的表情，她怎么就像被人打了似的那么痛苦呢？這是怎么回事？

“阿婆你怎么啦？你說話呀！”

阿婆會不會就要死了？我一下撲到她身上大喊起來：“阿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仿佛覺得，這樣拼了小命大喊，我就能把那個不懷好意的東西從阿婆身上嚇跑。

阿婆掙扎著說：“這新牙呀，正在和我鬧別扭呀……也許阿婆太老嘍，阿婆老得都不配有新牙嘍……”她又哆嗦起來，牙齒咯咯咯直打架，像是冷得要命。

正在一個人七只手八只腳，忽聽爸爸回來的聲音，我只好跑出來看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