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密特朗寫信贏得大選

潘 亮

為解決“黃背心危機”，馬克龍認為新年電視講話還不夠，他決定給法國人寫一封親筆信詳細闡述未來要進行的“全民大辯論”以及各項政改措施。法國媒體披露，這封馬克龍親自執筆的信件最后將以公開信形式見諸報端。總統給民眾寫信，在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歷史上只有兩次，最讓法國人印象深刻的當然是前總統密特朗30年前的那封《告全體法國人書》。

1981年，密特朗在大選中擊敗德斯坦，成為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第四位總統，作為歷史上首個勝出的左翼社會黨政客，他被寄予改革社會、振興經濟的厚望。然而在他上任后3年的1984年，內閣遭遇嚴峻財政危機。不成功的經濟改革令他的民眾滿意度降至28%，是當時第五共和國歷史上最不受歡迎的總統。1984年7月他任命法比尤斯為總理，法國ARTE電視臺稱這是因為“形勢糟糕，1988年大選社會黨恐怕機會渺茫。法比尤斯的任務就是提振經濟，助密特朗連任。”然而密特朗一貫主張的，建立民主、自由的“法國式社會主義”經濟改革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反而讓國內出現一系列經濟和社會問題。在1986年的議會選舉中，反對黨希拉克領導的保衛共和聯盟取得288個席位，比密特拉的社會黨215席多出了73席。重重壓力之下，密特朗只得提名希拉克為總理，成為第五共和國史上左翼總統、右翼總理共治的第一例。

1988年法國總統大選競選再次拉開帷幕，密特朗在3月22日公開宣布自己將為連任參選。為保住“總統寶座”，深思熟慮的密特朗在競選造勢中提出了“溫和綱領”，不再像1981年那樣大談經濟政治改革，而是呼吁團結合作。然而，如何挽回已經失望的選民支持，如何在9位候選人中拔得頭籌，又如何擊敗政敵希拉克、從兩年前的議會選舉失利中“東山再起”，成為密特朗連任之路上不能無視的問題。4月7日，密特朗重磅出擊，出其不意地在多家國家及地區報紙上發表了親筆信《告全體法國人書》。這封長信共有1.8萬字，占據當日報紙副刊整個版面。它看似洋洋灑灑，卻飽含著密特朗的獨到見解。全信條理十分清晰，分為7個章節：負責任的總統及裁判；對體制的重新審視；國家的連續性；外部政治和歐洲；力量的平衡、裁軍以及和平；第三世界的發展；現代化法國經濟 。

《巴黎人報》認為，與觀看總統電視講話以及各路政客、媒體隨后滔滔不絕評論的效果完全不同，書信溝通的方式非常獨特，因為“話語隨風飄散，文字長留心間”。密特朗在信的開頭這樣寫道：“我選擇這種方式寫信給您，目的是為了向您闡述法國人民之間將要被討論、處理的各大議題。這是全民性質的思考，就像全家人吃飯時談話那樣，現在我的信通過報紙來到了您的餐桌。”《密特朗1988年溝通戰略》一書指出，就算政治環境很重要，也必須理解政治溝通的框架。密特朗寫給全體法國人的信固然新穎，但它造成的媒體效應以及在民眾心中產生的影響也與總統謀劃的整個“情景布置”密切相關。密特朗通過前所未有的信件形式跟選民建立起一道“極為私密”的聯系模式。媒體對這封信件的曝光、評論又補充性地為“作家密特朗”勾勒出了幾分“總統相”，可謂“一紙先聲奪人”。

4月22日總統大選首輪投票結束，密特朗獲得34%的票數遙遙領先，其他8位候選人得票率均未超過20%。他的最大對手希拉克的得票率也只有19.9%。最終密特朗在第二輪勝出，成為第五共和國史上任期最長的總統。《密特朗1988年溝通戰略》一書認為，在任總統為連任競選，雖然頂著“上屆總統”的光環，但是密特朗的親筆信也是一步妙棋，間接為他的成功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在《告全體法國人書》的最后，密特朗引用法國哲學家讓·饒勒斯的名言“奔赴理想狀態，理解現實情勢”作為結束。信中其他部分也是句式精練、妙語連珠。密特朗之所以敢獨辟蹊徑，向選民寫信告白是他清楚“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在1981年出任總統之前，密特朗就是法國政壇著名的“文字大師”，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他就以每年一兩本書的節奏出書，一共出了20多本。他的政論觀、哲學觀往往文字準確，哲學意味濃厚。在1962至1995年的33年當中，他還給小他27歲的秘密情人安娜寫了1218封情書，語言優美、真摯而又火辣，它們被公布于世后立即引發購買熱潮。

不過，法國政客給人民寫信也不是總能讓輿論叫好、民眾鼓掌。2003年，前總理拉法蘭向民眾寄信捍衛退休改革，因為動用國家資金為郵寄費買單而遭到多方抵制。2012年4月5日，為連任備戰的薩科齊也寫了一封《致法國人民的信》，不經任何媒介直接寄到選民家中，但他最后還是在大選中敗給了奧朗德。

評論認為，步入政壇之前馬克龍曾夢想成為一名作家。如今他遭遇信任度大滑坡，急需一個“特殊手段”重新與民眾建立起溝通紐帶。選擇給法國人寫親筆信，就體現了他繼承前總統“書信溝通”衣缽的期望。不過鑒于密特朗連任成功、薩科齊敗北的結局，馬克龍的這個“文字賭注”未必一定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