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周幽王的煙火真人秀

文/王 磊 圖/關(guān)節(jié)熊

青山說：“烽火戲諸侯”，大家一定都不陌生，這就是一個先秦版“狼來了”的寓言，一個花樣作死逗人笑，結(jié)果作大發(fā)了一起含笑九泉的悲慘故事。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就像《詩經(jīng)·正月》里所說的那樣，“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因為一個笑點清奇的女子，就導致了百年王朝的毀滅，但歷史真的是這樣嗎？我們回過頭來看這個故事，前半段是花式作死秀恩愛，后半段是謊話說多了終于遭報應，雖然這個典故出自《史記》，執(zhí)筆者更是大神司馬遷，不過仔細想想，“烽火戲諸侯”這個故事的邏輯和細節(jié)，還是存在很多疑點的。

首先，史學界有一種說法認為烽火臺用于傳遞軍情最早出現(xiàn)在戰(zhàn)國到西漢時期，而周幽王所處的是春秋時期。我們今天看到明長城上的烽火臺，彼此大概相距五里，這應該是在無數(shù)次的實踐經(jīng)驗中總結(jié)出來最經(jīng)濟也最有效的間距，而周幽王時從最近的諸侯國鄭國到西周都城鎬京，距離大約三百里，即便不考慮地形起伏，想要修建一整套從首都輻射四方諸侯國的烽火報警系統(tǒng)，從成本上來說也是非常驚人的。《呂氏春秋》把這個故事里的點烽火情節(jié)換成了敲鼓，看起來好像可行性高了一點，不過傳遞信息的有效性則更差，鼓聲能傳遞的距離才多遠？

其次，就算有方法通知到各諸侯國，但是先秦時期并沒有常備軍，也就是不存在職業(yè)軍人。各國的戰(zhàn)斗部隊都是由各級的貴族和領(lǐng)地內(nèi)的農(nóng)民臨時組成的軍隊。這些人分散在各國境內(nèi)的不同角落，臨時的緊急征召也不會是短時間內(nèi)能完成的事。而且各諸侯國接到告警的信息有先后，距離集結(jié)的地點有遠近，行軍的路程有難易，所以十幾個國家的軍隊同時趕到驪山腳下的場景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

最后，這個故事中邏輯最講不通，情節(jié)最詭異的就是，“烽火戲諸侯”這件事究竟有什么可笑的呢？大家想象一下，每天上下班早晚高峰的路上，擠地鐵換乘的時候，會有人在站臺上看著烏泱泱擠成一團的人群，露出謎之微笑嗎？連一代大師錢穆先生都在《國史大綱》一書中發(fā)出過這樣的靈魂拷問：褒姒你到底覺得哪里好笑啊？

那真相究竟是如何的呢？

2008年，清華大學整理出一批戰(zhàn)國竹簡，對“烽火戲諸侯”這個故事提出了另一種解釋：周幽王寵愛褒姒，廢除了原來的太子宜臼這部分劇情是真的，宜臼聯(lián)合申侯，暗中勾結(jié)犬戎干掉了周幽王這部分也是真的。

不過邏輯順序則需要稍微調(diào)整一下：周幽王廢長立幼之后，可能是為了保證幼子順利即位，先下手為強，也可能是擔心前太子復辟，準備斬草除根，他帶兵進攻了原王后和太子的娘家申國。

結(jié)果沒想到申侯勾結(jié)犬戎，讓周幽王腹背受敵。周幽王戰(zhàn)敗逃亡到驪山被犬戎追上，他和太子伯服都被殺死。原太子宜臼順利即位，犬戎掠奪財富而去，雙方皆大歡喜。而整個過程中都沒有“烽火戲諸侯”這件事。那么這個故事又是怎么產(chǎn)生，甚至成為大多數(shù)人所認可的歷史的呢？這個故事的編劇到底是誰？

史書上雖沒有記載，不過如果按照“誰獲利最多，誰嫌疑最大”的原則來分析，本案最直接的受益人周平王宜臼和他背后的申侯就很值得懷疑。為了掩飾自己弒父殺弟的行為，新即位的宜臼迫切需要找到一個正當?shù)睦碛伞Ｋ杂H爹是多么荒唐，褒姒是多么禍國殃民，自己是多么迫不得已，“烽火戲諸侯”這個充滿文學色彩和藝術(shù)加工的故事就這樣誕生了。

在這個故事里，宜臼是沒錯的，自己的娘是沒錯的，出力的申侯是沒錯的，被女色迷惑的周幽王也是沒錯的，甚至野蠻愚昧只知道搶錢的犬戎都可以是沒錯的，那么唯一有錯的，就是你這位不笑的褒姒了，這個鍋只能由你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