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吧！腫瘤君》：“小妞電影”的敘事策略

摘 要：從《非常完美》到《失戀33天》，從《滾蛋吧！腫瘤君》到《七月與安生》，國產“小妞電影”越來越具有市場影響力和感召力。深受都市年輕觀眾尤其是受到女性觀眾的喜愛。本文試從類型雜糅、女性凝視、視覺圖譜三方面分析《滾蛋吧！腫瘤君》作為“小妞電影”的敘事策略。

關鍵詞：小妞電影;《滾蛋吧！腫瘤君》;類型雜糅;女性凝視;視覺圖譜

“小妞電影”源于英文“chick flick”，“特指以年輕女性為主角、詼諧時尚的浪漫愛情輕喜劇”。一般認為，“小妞電影”是介于愛情片與喜劇片之間的亞類型電影。它以女性、都市、時尚、愛情、喜劇等元素為主要特征，立足于女性視角，關注都市女性的個人成長與自我實現。從第一部純復制好萊塢“小妞電影”類型模式的《非常完美》，到《滾蛋吧！腫瘤君》的正能量爆棚，國產“小妞電影”逐漸找到在中國語境下的創作機制，不斷滿足都市青年尤其是女性觀眾的消費需求，從而一次次地賺足女性觀眾的“淚珠子”和“錢袋子”，實現票房、口碑雙豐收。在本土化的過程中，相對于作為母本的好萊塢“小妞電影”，作為述本的國產“小妞電影”通過對前者的汲取和改造，完成了類型的在地性敘事和傳播。

1 “小妞電影”的類型雜糅

類型電影是美國制片廠制度成熟之后的產物，是好萊塢為規避風險以及實現利益最大化而培植起來的高度模式化的影片。類型電影是與社會主流價值觀和觀眾的期待視野相融合的，其在故事情節、敘事走向、視覺圖譜等方面都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性和類型化。其既有穩定而嚴格的結構體系，也處在不斷的運動之中。多數情況下，類型電影都是基于觀眾口味取向的變化。其歸根到底是電影商品化的結果，是符合大眾需求的現代文化消費品。“小妞電影”的甜美造夢本質正好滿足了部分觀眾對于想象的剛性需求。其婚戀、升職、家庭、圓夢、時尚等主題都是現代女性群體所關注的問題。國產“小妞電影”是電影市場進一步細分的產物，以對電影受眾的準確定位和類型模式的成功移植為策略，是按照女性的審美趣味和審美心理來想象的。因此，國產“小妞電影”是對當下女性對象化需求的兌現和心理代償，是將個人認同和身份想象轉嫁到電影角色上，從而使年輕的女性觀眾從“小妞電影”中得到對于理想型人格和生活的投射，以及從相似的經驗中建立起心理同構。

在文本上，《滾蛋吧！腫瘤君》根據插畫家熊頓的真實經歷改編而成，是一部具有互聯網基因的IP電影。影片由韓延導演，白百合、吳彥祖主演。影片用積極、幽默的敘事方式，呈現了一個絕癥女性在病痛面前樂觀的人生態度，并穿插親情、友情和愛情的溫暖故事，從而成為一部“痛并快樂著”的正能量電影。主人公熊頓在生日當天奮勇辭職，又正好碰到男友出軌，在人生職場、情場雙失意的時候，又禍不單行地查出患有絕癥。在死神的通知書面前，熊頓沒有放棄。她選擇勇敢面對，身邊的閨蜜和家人也與她并肩作戰。在住院期間，她喜歡上了自己的主治醫師梁醫生，并主動出擊。同時，在病房里，她還結識了調皮可愛的小男孩“毛豆”，因化療而光頭的“女王”夏夢。大家互相加油打氣，在醫院這個冰冷的房間里洋溢著春暖花開的氣息。“人不能因為害怕失去，就不去擁有。死，只是一個結果，怎么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在生命最后的時刻，熊頓用自己的意念與病魔進行殊死搏斗，用自己的勇氣去做了一切自己想做的事。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報之以歌。她不曾放棄自己，而是拼盡全力燃燒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雖然最后也沒有出現奇跡，但整部影片充滿著生的光輝和火焰。

在形式上，《滾蛋吧！腫瘤君》呈現出“作者電影”的風格影像。影片主體具備“小妞電影”的類型特征。影片講述的是都市青年女性的人生和情感故事，通過甜美的愛情故事、溫馨的親情故事、溫暖的友情故事俘獲觀眾的認同，達到情感共鳴。這是“小妞電影”以年輕女性為觀眾而一貫采用的敘事基調。然而本片在平衡影片敘事的基礎上，對既有類型特征作出了個性化的解構。影片同時雜糅了青春、喜劇等多樣化的類型元素，豐富了影片的敘事節奏;同時，影片一改以往“小妞電影”的大團圓結局，而是以悲情的“死亡結局”達到價值觀的傳遞。影片也雜燴了各種二次元，如漫畫、韓劇、游戲（CS槍戰、打怪、打僵尸）、清宮戲等。先后插入美劇《行尸走肉》，吳彥祖成為神箭手;韓劇《來自星星的你》，白百合吳彥祖迷之藍色生死戀……在影片中融入這些流行于當代青年的文化元素，體現出“小妞電影”與時俱進的時代特征。而《滾蛋吧！腫瘤君》的故事本身就是根據互聯網人氣漫畫IP改編而來，這也是國產“小妞電影”迎合市場的一種全新嘗試。整體上，《滾蛋吧！腫瘤君》既有“小妞電影”的爽利活潑，又有奇幻片的別出心裁，既打開腦洞又打開心扉，既有笑點又有淚點，從而是一部類型雜糅成功的“小妞電影”。

2 “小妞電影”的女性凝視

庫里塞特在《“視點”論》中指出：“一個敘事作品如同一幅畫一樣，首先要有一個視點（有時甚至若干個視點或一個曖昧的視點）來給它提供表面的合理性和意義。”視點是創作者的敘事視角，是創作者切入文本的方式和角度，不同的創作者有不同的創作視點，同時不同的電影類型對視點也有不同的側重。勞拉·穆爾維在《視覺快感與敘事電影》中寫道：“傳統電影的制作者們只能運用固定的模式和慣例將女性置于一種從屬、被動的位置，為滿足男性性的幻覺，女性被各種鏡位安排成‘一副就要被看的樣子。”在勞拉·穆爾維的敘述中，女性角色承受著被攝影機背后的男性、劇中的男性角色、劇場中的男性觀眾的三重凝視。

“小妞電影”則與此相反。“小妞電影”中的女性不再是作為“被看”的對象，而是實現了一次視點的轉換。女性是被放在C位上，女性成為核心的創作主體，女性的感受和感情成為表達主題，女性觀眾成為目標受眾。借助女性的視角來講述女性的故事，正是“小妞電影”創作的不二法門和藝術規律。《滾蛋吧！腫瘤君》在角色設置上，漫畫家熊頓是絕對主角。她有著樂天派的性格，有著不屈服的精神，有著古靈精怪的點子，有著小美好的幻想，還有正能量的態度。她熱愛生活，熱愛家人，熱愛朋友，熱愛自己的漫畫事業。而吳彥祖扮演的主治醫師雖然是男主角，但無論在戲份上還是在臺詞上，他都是作為陪襯鮮花的綠葉，只是為了烘托熊頓面對病痛時的樂觀向上。在熊頓和梁醫生這條敘事線上，熊頓永遠處于主動出擊的地位，她落落大方地挑逗梁醫生，把梁醫生半路攔截躲進儲物間，在腦海中幻想各種梁醫生被芳心俘獲的場景。梁醫生則一直處于被動、從屬的地位。電影中熊頓的各種想象，在視覺心理上也滿足了現實中女性觀眾對男性身體的想象與凝視。女性成為表達的主體，男性讓位于欲望客體，成為“邊緣化”的陪襯，從而烘托和強化女性的性格魅力。而在配角上，影片中也是女性角色多于男性角色，女性戲份多于男性戲份。愛打拳擊的老鄭、白領一族的艾米、瀟灑女王夏夢，女性群像的性格塑造也符合當代女性青年追求自由、獨立的設定。

同時，從影片標題看，“滾蛋吧！腫瘤君”也是女主人公面對腫瘤時內心吶喊的英雄口號。在被病魔折磨的時候，卻能夠掌握主動權，與死神正面迎戰。這并不是一種“精神勝利法”，而是用女性的氣魄解構死亡的意義，呈現出生命的陽剛之美。

3 “小妞電影”的視覺圖譜

影像作為視聽語言訴諸“看”的那一部分，是視聽語言的基礎。作為一種商業化類型，“小妞電影”也有其獨特的視聽圖譜。影片多使用快節奏的運鏡和無縫隙的剪接，從而使電影節奏明快，風格輕松。同時，影片中的音樂也占相當比重，大多數是流行音樂。在影片的不同情節點推動情感，煽情表意，引領觀眾情緒，是典型的戲劇式使用方法。《滾蛋吧！腫瘤君》在保留“小妞電影”的視聽符碼的同時，也有自己的影像風格。影片在空間結構上，塑造出了兩個迥異的世界，一個是熊頓的現實世界，一個是熊頓的心理世界。兩個世界通過畫面交叉呈現，使影片更具風格化和立體感。例如，影片11分45秒至15分鐘的一段戲，熊頓在生日當天偶遇“渣男”男友出軌，落荒而逃走在大街上。此時，伴隨著一段哀傷低婉的音樂，在升格的慢動作鏡頭中，街上的大樓、路人、報紙、潑灑的咖啡、垃圾桶等，通過技術處理，熊頓所到之處都冰封一片。這一段頗具漫畫風格的影像，呈現的正是熊頓當時冰冷心寒的心理世界。“風格可以加強影片中情緒/情感的效用。”在影片中，類似這樣的心理蒙太奇片段有很多。又如住院期間，熊頓想象自己化身女超人殲滅死神，想象自己成為韓劇女主角被梁醫生雪中擁吻，想象自己和梁醫生在艷麗沙灘二人世界……每一次想象場景，電影畫幅都會收縮變窄，一方面是與現實世界區別開，一方面也象征著主人公獨處的心靈空間。創作者風格化地交叉現實世界和心理世界，從而使影片具有一種超現實主義的敘事風格。

同時，影片也風格化地運用了色彩，尤其是對紅色造型元素的偏愛。紅色圍巾、紅色假發、紅色塑料袋……紅色成為影片中的核心顏色。“之于電影審美意義而言色彩意義非凡。它作為語言元素是視覺的直接呈現和造型的主要手段，延伸表現出故事情節本身所無法傳遞的信息與內涵，可以說色彩是思想亦是情感，是情感亦是結構。”色彩是很多導演慣用的表達手段，如《辛德勒的名單》作為一部黑白片，其中僅有的色彩就是穿著紅色衣服的小女孩;又如張藝謀在《紅高粱》和《大紅燈籠高高掛》中對紅色的大膽運用。顏色成為導演敘事的一種手段，是與主題相呼應、勾連的策略。《滾蛋吧！腫瘤君》表面上看是一部有關癌癥和死亡的作品，但電影本身卻并不悲觀。導演以輕快明麗的影像造型表現熊頓積極向上的生命狀態。影片中大量的紅色正象征著火紅的生命、激情和希望，象征著熊頓面對絕癥不屈不撓、樂觀積極的態度和精神，從而傳遞出的正是“最重要的是怎么活著”這種積極的價值觀。

4 結語

近年來，“小妞電影”多次成為票房黑馬，被稱為“大票房的女性主義”或“給女性的賣座電影”，越來越受到市場和觀眾的青睞和喜歡。《滾蛋吧！腫瘤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影片在類型雜糅上作出了很多新鮮的嘗試，在女性視角上又有著一貫的堅持，在視覺圖譜上則有著鮮明的導演風格和特色。同時，影片也具有深層次的人文關懷。整部影片都是用輕松活潑的調性來烘托關于死亡這一凝重的主題以及面對死亡時人類深沉的情感，傳遞出向死而生的價值觀。同時，影片也以與時俱進的開放心態融入很多流行元素，即實現了“小妞電影”在中國語境下的本土化和在地性創新。總的來說，《滾蛋吧！腫瘤君》是一部成功的“小妞電影”，獲得了票房、口碑的雙豐收。

參考文獻：

[1] 鮮佳.“小妞電影”定義·類型[J].當代電影，2012（5）：46.

[2] 雷盛廷.“小妞電影”的消費群體與市場探索[J].中國電影市場，2013（4）：32.

[3] 郝建.影視類型學[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4] 沈國芳.觀念與范式：類型電影研究[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5.

[5] 聶偉.《滾蛋吧！腫瘤君》：“二次元”的重構與精神療愈[J].當代電影，2015（6）：56.

[6] 彭思佳.華萊塢小妞電影類型的多元化建構[J].當代電影，2018（5）：38.

[7] 李靜瑩.“chick flicks”影視熱的原因探析[J].電影評介，2011（8）.

[8] 李莉.中國式“小妞”——國產“小妞電影”面面觀[J].當代電影，2012.

作者簡介：唐威（1993—），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電影學研究生三年級，研究方向：電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