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林
【摘 要】山頭花鼓戲是一種有說有唱的藝術形式,其中唱的成分較大。其唱腔旋律性不強,沒有固定的旋律線,具有很強的即興性。筆者通過走訪山頭花鼓戲老藝人,搜集大量的曲目,采用語言音樂學的解析方法,全面分析山頭花鼓戲唱詞、音聲等特點。
【關鍵詞】語言音樂學;山頭花鼓戲;唱詞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標志碼:A? ?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33-0010-02
花鼓戲是介于曲藝與戲曲之間的,或者說是從曲藝到戲曲藝術的過渡藝術形式。花鼓戲起源于明末清初年間,發源地是以安徽為中心,向不同方向流行傳播。流入山東以后,又衍生為東、北、南三個各具特色的花鼓戲樣式,其中鄒城山頭花鼓戲就是南路花鼓戲當中獨具特色的一支。
引言
鄒城山頭花鼓戲最早起源于安徽的花鼓戲。相傳在明末清初年間,有位流浪藝人行至大束鎮山頭村,后被一家富人收留。這位藝人的看家本領就是演唱花鼓戲。隨后他開始在當地收徒教唱,在教授過程中受到當地方言以及當地傳說故事的影響,就形成了現在我們看到的山頭花鼓戲。
山頭花鼓戲是一種有說有唱的藝術形式,唱的成分居多,但旋律性不強,有很強的即興性。山頭花鼓戲的唱腔板式豐富,主要以板腔體的原板唱腔為主,此外根據不同劇情,還有“過敘子”、“哭迷子”、“拉梨腔”、“鳳陽腔”、“小燕子”、“干板”等腔調,有時也會摻雜民歌小調。在演唱的時候,藝人經常是真假嗓結合運用,常常是用本腔唱出詞句,最后用假嗓拉個長尾。有時會在演唱過程中加入“花舌”,這樣使得山頭花鼓戲的演唱更加活潑、俏皮。
山頭花鼓戲的主要伴奏樂器是花鼓,花鼓中間略粗、兩端略細,鼓的兩面蒙皮,鼓上配有一條帶子。演出時斜挎在腰間,雙手持鼓槌交替敲打。其它的伴奏樂器還有大鑼、小鑼、鐃、鈸、梆子等。由此可見,山頭花鼓戲主要是以打擊樂器為主,一般不用絲竹管弦樂器伴奏,這與山頭花鼓戲旋律性較差、演唱自由有關。
山頭花鼓戲的表演形式不固定,可大可小,可繁可簡。簡單的演出只需要兩個人,一人打鼓,一人打小鑼或者梆子,就能夠出門演出。演唱者的裝扮不會固定于劇中的某一個人物,因為他們通常是一人多角,隨時進行角色的轉換,因此演唱者的裝扮一般比較簡單。演出相對復雜的就是數人搭班演出,這時發展為數人分角色演唱的形式,演員分別扮演劇中人,演員裝扮也相對復雜。
一、山頭花鼓戲唱詞的地域音聲特點
筆者通過對山頭村老藝人的采訪,記錄藝人演唱的曲目13首,再加上當地文化部門整理編寫的劇目,山頭花鼓戲劇目達到七十多出。筆者將運用語言音樂學的解析方法,對山頭花鼓戲進行系統地分析。所謂“語言音樂學”就是指既屬于民族音樂學的范疇,同時也屬于語言學的范疇,以地域性音樂為研究對象,以語言學的研究方法為手段的跨界學科。本文從山頭花鼓的唱詞音聲角度來闡釋山頭花鼓戲的地域性音樂價值。
鄒城的方言以津浦鐵路為界,分為鄒東、鄒西兩部分,山頭花鼓戲隸屬鄒東方言范疇。鄒東方言屬于北方官話系統,在聲調方面與普通話有個對應規律,即普通話的第三聲為鄒東方言的第一聲,普通話的一聲就是鄒東方言的三聲,也就是說,普通話的陰、陽、上、去四聲對應鄒東方言的上、去、陰、陽四聲。這一規律為演唱山頭花鼓戲提供了相當大的幫助。當然并非所有的字都是遵循這一規律,比如“月”字,在鄒東方言中為陰平,普通話則為去聲;再如“雪”、“血”二字鄒東方言為陰平,普通話則為上聲。類似的字還有很多,對于這些沒有規律可循的字,只能一一來記,沒有別的方法。
筆者在走訪山頭花鼓戲的藝人時發現,他們的演唱是沒有翹舌的,因此,外地人聽山頭花鼓戲的時候感覺很別扭,而當地人聽起來則很順耳,這也是山頭花鼓戲獨特的地方,其與鄒東方言有直接關聯,鄒東方言中就沒有翹舌音。例如,《梁山伯進花園》的唱詞中:“哎,這邊栽棵個老來少,那邊栽棵轉少年,這邊栽棵紅芍藥,那邊栽棵綠牡丹。”在這段唱詞中,“栽”普通話的讀音應為zai ,而在山頭花鼓戲的唱腔中讀zhai;“轉”在普通話應讀zhuan,但在山頭花鼓戲的唱腔中讀作zuan。這種平翹舌不分的讀音特點,影響到了唱腔旋律的基本走向,無形之中也形成了山頭花鼓戲的一大特點。
山頭花鼓戲當中也有個別字直接與普通話中的字讀音相悖的情況。在普通話中讀音為“n”與“i”相拼,或者與帶“i”的復合韻母拼出的字,在當地方言中“n”是不發聲的,比如“泥”、“年”、“鳥”、“牛”等,“你”、“泥”在山頭花鼓戲的演出中就唱作“yi”。
例如,《梁祝之上本》中的梁山伯與師娘的對白。師娘: 剛吃完飯就餓了?梁山伯:師娘,俺老師叫我送九賢弟下山,你得給點么吃哎,省的路上餓的慌!師娘:你看我剛給你老師烙了三個油餅,你拿倆,給你老師留一個!
在這段對白中,梁山伯對師娘講“你得給點么吃”,以及師娘回話中提到“你看”、“你拿”,這中間的“你”在普通話中應讀ni,但在山頭花鼓戲的唱腔中就讀作yi。但是,在師娘的回話中“你老師”就不讀“yi”,而是讀作“nen”,因為山頭花鼓戲在代詞方面使用上最大的特點就是第二人稱是沒有敬稱,即只有“你”,沒有“您”。表示復數你們的時候,念作“nen”。山頭花鼓戲的唱詞中“n”與“l”不分。“男”讀為“lan”,“耐”讀為“lai”,“腦”讀為“lao”,“納”讀為“la”。
例如,《爭電腦》哥妹二人的對白。妹:行啊你!水平不低呀!說的這么好,還從網上下載。哥:下載干嘛?正宗原創!妹:剛才給我爭電腦,就要發這一篇?哥:要不是你覺和,沒耐心,早發上去了。妹:不早說,既然這么有水平,你上你上!這是山頭花鼓戲再傳人孫玉望老師新創作的劇本《爭電腦》,雖然是新創作的山頭花鼓戲作品,在唱詞的運用上仍然秉承了山頭花鼓戲方言化特點,“腦”字在實踐演唱中就唱“lao”,“沒耐心”中的“耐”唱“lai”。
二、山頭花鼓戲唱詞中的特殊詞匯
在山頭花鼓戲的唱詞中有一些比較特殊的詞匯,這些特殊的詞匯只能用相同或相近讀音的字來表示,更有甚者,連讀音相近的字都很難找到,只能用拼音來標示。但正是這些特殊詞匯的運用,才使得山頭花鼓戲別具一格。在實詞方面,山頭花鼓戲的唱詞對人體部位的叫法,具有十分濃重的鄉土特色。脖子叫“脖拉梗子”,膝蓋叫“膈拉拜子”,手指甲叫“手指頭蓋子”,腋下叫“胳拉肢”等。
例如,《梁祝之上本》中的梁山伯與祝九紅的一段對白。祝九紅:大哥這個書箱還是我背著吧!梁山伯:你背著怎么往你大哥我脖拉梗子上套!祝九紅:走吧,大哥!累的我那膈拉拜子都不行了!在這段對白中,充分體現了山頭花鼓戲對人體部位稱謂的特點,字里行間都滲透著濃濃的鄉土味道,這也是山頭花鼓戲接地氣的原因。
在人際關系的稱謂方面,山頭花鼓戲的唱詞呈現一種紛雜的現象。父親有的地方稱為“爹”,有的稱為“爺”,即使在同一村莊也會出現不同的稱謂,但當地百姓都能夠明白戲中唱詞所指。例如,《福祿壽三星掛天邊》唱詞中的爹爹指的就是父親。
在時間用詞方面,山頭花鼓戲的表示具有很強的地方特色,有的表示方法不能用字面意思來理解,比如“清起來”,是指早晨的意思,大早晨就是“大清起來”。中午之前稱為“晌午”,中午以后稱為“過晌午”,傍晚稱為“和黑兒”,晚上稱為“后晌”,白天稱為“白價”,黑夜稱為“黑價”,那么不分晝夜稱為“黑價白價”。比如,《爭電腦》中的一段對白。哥:你問俺慌里慌張干嘛來?告訴你吧,爭電腦!自從俺家上了網,俺老婆就迷上了,不管白價(白天),黑價(黑天),整天摟著不放,比俺摟的還緊哩!妹:哥,你真行!上面例子中出現的時間用詞,帶有強烈地方色彩的時間界定,給山頭花鼓戲的演唱帶來極大的趣味性,同時在演唱的時候,時間用詞往往會加重處理,如此一來,也增強了山頭花鼓戲旋律的起伏性。
在表示動作的詞匯中,山頭花鼓戲的特殊用詞也比較多,表示東西壞了,稱為“毀”,有時打也稱作“毀”。用腳踩人稱為“扁”,放下稱為“擱下”等。例如,《喝面葉》的唱詞中出現比較多的動作詞匯,比如“扒騰著”,這一動作表述,在普通話中沒法用恰當的詞語替代,大致意思就是手腳并用,做胡亂揮舞的動作。“毀”在這兒就表示這鍋壞了。“撲拉著”這個動作用詞也很難在普通話中找到合適的替換詞語,大致意思就是走路時,兩條腿甩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則表示走路的形態,二來也能夠展示出走路的速度。
山頭花鼓戲的唱詞除了以上諸多方面受到當地方言的影響外,還大量地運用了一些沒有實際意義的襯詞、虛詞。這些襯詞、虛詞的運用,能夠很好地加強山頭花鼓戲在演唱方面的靈活性。例如,《紫金樹》的唱段中,用到的襯詞較多,比如行腔之初的“哎”,在對故事表達方面,它沒有實際意義,但是“哎”這個襯詞的出現,對于腔調的走勢起到了很好的引領作用。另外,第一樂句末尾的“哎呀哈啊”都屬于沒有實際意義的襯詞,這些襯詞出現的位置多為拖腔及行腔的位置,因此,此類襯詞稱為行腔襯。這段唱詞“在啊洛哎陽”中,“啊”與“哎”這兩個詞也屬于襯詞范疇,也沒有實際意義,但是它們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個詞語之間,因此,此類襯詞稱為字間襯。行腔襯與字間襯都沒有實際語義,但是在整個唱詞中卻占有獨特的地位,正是大量襯詞的出現,才使山頭花鼓戲的唱腔起伏婉轉,同時也充分體現了山頭花鼓戲濃濃的地域性特點。
三、結論
通過對山頭花鼓戲的唱詞音聲分析,可以發現山頭花鼓戲在當地語言語境影響下,形成了自身獨特的藝術魅力,同時也很好地展現了當地語言文學特點。特別在念白部分純粹鄒東方言的運用,淋漓盡致地映射出鄒東人民樸實、豪爽、憨厚的性格特點。劇中時常也會運用韻白,韻白與方言念白的交替轉換,更能夠凸顯山頭花鼓戲的包容性特征,展現當地百姓的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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