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智庫新媒體國際化傳播現狀對比研究

楊衛娜 鄭可欣

一、智庫的國際化傳播趨勢與需求

近年來，隨著全球化局勢的變化，智庫在各國經濟社會發展和國際事務的處理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其服務邊界和議題設置都不再局限于某一特定國家或地區。智庫研究內容的國際化和智庫服務對象的全球化要求智庫擴大國際化傳播規模。

國際化傳播是建設新時代中國智庫的需求。從2013年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目標以來，我國智庫建設從策劃起步到初見成效，影響力不斷擴大。與此同時，隨著我國國際地位的提升，“講好中國故事”成為增強我國軟實力的重要途徑。智庫全球地位的提升，意味著智庫不僅僅服務于政策制定者，更是傳播政策信息、影響公眾輿論的重要途徑。因此，智庫的國際化傳播水平是一個國家或地區影響力和綜合國力的重要體現。不過也應該看到，從世界范圍來看，歐美智庫建設仍然處于世界領先水平，擁有一套較為成熟的發展架構和國際傳播模式。分析境內外智庫發展中存在的差距，有助于為中國智庫國際化傳播建設提供經驗借鑒，真正發揮智庫作為“外腦”的影響力。

同時，近年來，新媒體在國際傳播中被廣泛運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精心構建國際話語體系，發揮好新興媒體的作用，增強國際話語的創造力、感召力、公信力，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闡釋好中國特色。”①正如北京大學國家戰略傳播研究院院長程曼麗所說：“目前我們國家的社會生態、傳播生態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國際傳播的主題和要素意境超出傳統媒體和傳統認知的范疇，呈現出多樣化的態勢。”②在互聯網時代的大背景下，智庫國際化傳播愈發依賴網站和社交媒體。

二、中外智庫新媒體國際化傳播現狀的對比研究

根據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與公民社會項目”（TTCSP）研究編寫的《全球智庫報告2018》（2018 Global Go To Think Tank Index Report），全球排名前5位的智庫分別是美國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French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比利時布魯蓋爾研究所（Bruegel）和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全球百強智庫榜單中，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學國際戰略研究院分別排在30、39、51、60、81位，位列中國500多家智庫的前5位。

本文選取國內外分別排名前五位共十所智庫，從新媒體傳播維度對比分析國內外智庫國際化傳播現狀，分析其傳播策略，以期對我國智庫的國際化傳播提供一些參考。

（一）網站建設及影響力

網站是智庫活動及學術研究成果集中展示的窗口，是外界了解智庫運作最直觀的方式。因此，中外智庫在網站的欄目設置上都追求全面性和專業化，設置不同區域欄、課題欄，匯集所研究領域詳盡的背景資料，更新研究成果、報告刊物等，為社會各界人士提供問題分析和政策建議，是智庫整合傳播的關鍵。

1.高流量和多元化訪客展現網站國際影響力。據統計，百度收錄量排名前三位為布魯金斯學會、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可以看出，國外智庫在中國也具有較大的影響力。而在谷歌收錄量方面，我國智庫均低于國外智庫。

網站流量排名網站ALEXA全球綜合排名數據顯示，除中國社會科學院之外，其余中國智庫均落后于國外智庫。從受眾地域分布來看，國外智庫訪客來源地區更為多元。數據顯示，中國社會科學院網站近80%訪問者來自中國，受眾構成單一。相較之下，國外智庫受眾分布更為零散，例如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網站，約45%來自美國，8%來自日本，8%來自印度等；再如比利時布魯蓋爾研究所的受眾更為分散，約13%來自美國，10%來自英國，8%來自比利時等。

2.全球流量較高和訪客多元的網站，與其智庫架構的全球化構建和國際交流活動存在一定關系。智庫機構在境外設立自己的分支機構或辦事處，這種全球化架構為支撐智庫國際化研究、加強與國外智庫合作、接觸國外政要與專家學者、吸引國外受眾提供了契機。國外智庫方面，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總部位于美國華盛頓，分支有中國、卡塔爾和印度；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總部位于法國巴黎，在比利時布魯塞爾設有辦公室；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總部位于美國華盛頓，擁有中國、黎巴嫩、比利時、俄羅斯、印度五個分支。此外，比利時布魯蓋爾研究所雖然沒有在其他地區設置分支機構，但其總部所在地可謂擁有先天優勢。曾有研究表示，布魯蓋爾研究所之所以在如此短時間內取得上佳表現，首先得益于它較好的地理位置。研究所所在地布魯塞爾，是歐洲事務中心，為其獲得一手的資料信息、建立與歐洲甚至世界政要的關系網、獲得媒體宣傳平臺等提供了優越的“地利”條件。③同樣，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也將分支設立于此，將布魯塞爾辦公室作為連接巴黎總部和歐盟活動的重要橋梁。

國內智庫方面，中國社會科學院2017年與匈牙利科學院一起建立了“中國—中東歐研究院”，成為中國首家在歐洲獨立注冊的智庫。相比于歐美智庫，我國智庫在國外設立實體分支機構的仍然較少，未能在國際范圍內形成自己的組織架構。而設立境外分支的中國社會科學院也是唯一一家中國智庫中網站流量全球綜合排名較為靠前的智庫。

線下的公開會議、研討會、辯論、研究成果發布會等活動的傳播也是增加智庫網站影響力和國際傳播能力的重要手段。根據2018年美國布魯金斯學會發布的報告，布魯金斯學會在2017年7月初至2018年6月底期間共舉行了178場大型活動，全球共計20，784人次參加；比利時布魯蓋爾研究所共舉辦了90場活動、吸引了32，000人次參加，其中包括大量歐盟要員和專家學者；根據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網站統計，2018年該研究所舉辦的課題研究討論和會議共50場，話題辯論共39場，一共約有89場大型活動；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組織了約86場活動；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則舉行了約372場活動，活動數量位于首位。根據智庫官方網站統計，我國五家智庫2018年所舉辦的活動數量在25-100場不等。不過與國外智庫不同的是，我國部分智庫舉辦的活動仍以官方代表團訪問為主要形式，相關活動為網站貢獻流量能力不足，在數量和影響力上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3.網頁的多語化設置是網站吸引國際讀者、增強國際傳播能力的基礎。英語是世界上使用范圍最廣的語言，全球約3.75億人以英語為第一語言，因此，中外十家智庫全部設有英文網站。此外，國外五家智庫中有三家都建有中文網站，反映出我國日益增長的國際地位。

我國五家智庫除中國社會科學院設置了中、英、法三種語言外，其余智庫均為中英雙語網站；但是國外五家智庫中，排名前三的智庫都有不止三種語言的網頁：美國布魯金斯學會設有英語、中文、西班牙語、阿拉伯語四個語種；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設有英語、法語、德語、俄語四個語種；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設有英語、法語、中文、俄語、德語、阿拉伯語六個語種。網站的多語化設置可以擴大網站讀者的覆蓋范圍，盡可能考慮到全球受眾，也可以為網站收獲更高的點擊量和關注度。

4.除了多語化建設以外，網站內容呈現形式也是決定網站影響力的重要因素。例如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的網站雖然只有英文，卻依然憑借強大的智庫影響力和高質量、創新的網站內容，排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全球智庫報告2018》“最擅用媒體網絡”榜單的首位。2011年，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成立了思想實驗室（iDeas Lab），將數字技術運用到傳播過程中。網頁通過衛星圖像、信息圖表、在線地圖實現交互式可視化，并將傳統的文字報告以文字、圖像、視頻等多媒體融合的方式，生動、形象地呈現在公眾眼前，為政策制定者和社會公眾提供數字互動體驗。實驗室聚焦海洋安全、導彈威脅、宇宙空間安全、恐怖主義等全球關注的重要議題，吸引了全球訪客，也增加了智庫的國際化傳播成果。2016年，實驗室對2012至2015年全球所有恐怖襲擊進行匯總分析，并在網站上公開其研究成果。該課題網頁最終以450萬人次的瀏覽量獲得Shorty Awards“最佳數據可視化”這一獎項。④根據ALEXA查詢到的該網站訪問地區顯示，美國本土占約35%，其余國家占比六成以上，網站訪客國際化構成顯著，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真正實現了國際化傳播。

國外智庫的網站除了文字、圖片外，還大量使用視頻、音頻等多感官的綜合傳播方式；反觀我國部分智庫的英文網站，網站建設較為單一，多數外文網站停留在對中文動態的翻譯，部分欄目的內容缺失或未及時更新，無法滿足國外訪客及時獲取數據、信息的需求，在網站建設上仍有待完善。

（二）社交媒體布局及影響力

1.隨著社交媒體的興起和發展壯大，國內外智庫紛紛布局社交媒體。國外五家智庫全部在臉書（Facebook）、推特（Twitter）、優兔（YouTube）、領英（LinkedIn）上設有官方總賬號、分支機構賬號/研究項目賬號、研究員賬號，形成矩陣化傳播模式。例如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有印度尼西亞（@CSISIndonesia）、俄羅斯（@ CSISRussia）等賬號，還有國際安全項目（@csis_ isp）、食品安全（@CSISFood）等研究分支方向賬號，并且有多個研究員開設賬號。為了擴大在我國社交媒體上的影響力，布魯金斯學會和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還在微博上開設賬號。其中，@清華-布魯金斯中心粉絲3375個，微博690條，不過微博2019年無更新。@卡內基國際和平研究院粉絲量3621人，微博2003條。⑤

我國近年來發力社交媒體的智庫越來越多，五家智庫都先后開設了微信公眾號，但在微博方面較弱，只有相關分支研究中心或者研究員開設賬號，智庫本身并未開設總賬號。此外，五家智庫均尚未入駐臉書、推特、優兔、領英等海外社交媒體。

觀察國外智庫在海外社交媒體上運營，可以發現，國外智庫的社交媒體更新頻率較高，內容形式更豐富，綜合運用文字、圖表、圖片和視頻。如美國布魯金斯學會臉書粉絲量超41萬人，推特粉絲量約37萬人，推文量達9萬余條。優兔訂閱量約8萬人，視頻量約6700個。但是我國智庫的話語形式、傳播形式較為刻板，部分公眾號只是研究成果的復制粘貼，與網站內容運營差異較小，與受眾互動不足，學術性過強，以至于不能很好地吸引讀者。

2 .運用播客也是國外智庫常見的傳播手段。“播客”（podcast）源自蘋果電腦的“iPod”與“廣播（broadcast）”的合成。播客的出現打破了傳統廣播只能在一個時刻內提供單一節目的限制，節目訂閱者可以通過多個來源訂閱他們希望收聽或觀賞的節目，不再受到時間限制。對于蘋果手機用戶，播客里不乏具有學術價值的節目，國外的五所智庫中，三家美國智庫都將播客視為自身傳播的重要手段。

布魯金斯播客項目提供4大節目，包括布魯金斯自助餐（Brookings Cafeteria）、時勢（The Current）、美元與意義（Dollar & Sense）和布魯金斯事件（Brookings Events）。“布魯金斯自助餐”主要介紹觀點與專家，在2015年“播客學院獎”中榮獲最佳“新聞與政治播客”獎，2017年獲得“最佳教育播客”；“時勢”對突發新聞和政策變動提供時效性強的專家對話；“美元與意義”主要介紹全球貿易體系及影響；“布魯金斯事件”為聽眾提供簡短的會議概述，涉及國內外政策。美國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的播客“打開世界”（The World Unpacked）每周更新，邀請專家、記者、政策制定者解讀國際大事。在節目評論中，有聽眾寫到“這檔節目增加了我對國際局勢的了解，邀請的專家都很棒”。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的播客更新頻率高，有時一天就能推出三檔欄目，成為公眾獲取最新信息、收聽專家分析的渠道。

三、中國智庫國際化傳播建議

通過對比分析發現，國際智庫的新媒體傳播經驗對于我國智庫提升全球化傳播水平有不少值得借鑒之處。隨著信息爆炸時代的到來，受眾面對的信息越來越多，“信息疲勞”（information fatigue）感不斷增強。如何將智庫深度研究成果在“碎片化”閱讀時代更好地傳播出去，成為每個智庫面臨的嚴峻考驗。同時也應該看到，在優質內容成為越來越寶貴資源的時代下，智庫深度研究成果的傳播也面臨著重要發展機遇。改變傳統傳播方式，選擇更適合現代社會的傳播方式，借助以社交媒體、互聯網為核心的新興媒體，是擴大智庫國際影響力的關鍵。合理運用新媒體平臺為智庫研究成果的傳播普及提供了很好的助力。

1.豐富議題設置，堅持“思想為王”

思想內容始終是智庫發展的基石，相比之下，新媒體傳播是智庫擴大影響力的方法和途徑。因此，保證優質內容是智庫的核心競爭力的所在。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與公民社會項目”（TTCSP）負責人詹姆斯·麥克甘教授在采訪中曾將中國智庫比作“黑洞”，雖然近年來這一情況略有好轉，但在他看來，中國智庫對外界來說依然是一個謎。

我國智庫的現有研究成果多集中在國內政策、國際關系等方面，在國內有關議題上已經具備較高的研究能力。然而，在全球氣候治理、國際安全問題、區域不平衡發展等全球化議題上的研究略顯不足。為全球問題貢獻更多的“中國智慧”應是我國智庫下一步開放發展的著力點。國際化視野需要智庫緊隨世界潮流、擴大研究議題、創新研究方法，主動參與到全球化問題的研究中。

2.借助新興技術，創新傳播方式

隨著科技發展，人們獲取信息時會更傾向于多感官的綜合體驗，而不僅僅滿足于單一形式的呈現。目前，我國智庫報告多采用傳統的文字形式，篇幅長、信息量大、形式單一，很少運用新興技術予以輔助，大大減少了文章內容的有趣性和可讀性。反觀國外智庫，如上文提及的美國國際戰略研究中心，其數據可視化成果就大大增強了研究成果的直觀性，讓復雜抽象的信息變得更為具體清晰。未來，我國智庫可進一步借助視頻、音頻、圖文的輔助，增強報告的可讀性。

3.布局社交媒體，擴大智庫受眾范圍

英國皇家聯合軍種國防研究所數字通信研究員湯姆·阿斯科特（Tom Ascott）指出：“智庫報告需要具有可塑性，即多媒體傳播的可能性。并且在研究開始前，人們就應該注意到其是否具有在報紙欄目之外傳播的潛力。”⑥

國際化傳播能力的提升有賴于受眾群體的擴大，受眾群體的擴大需要更好借助社交媒體的力量。目前我國智庫研究成果主要面向國內，在國外臉書、推特等社交平臺上缺位，研究成果的國際影響力也相對不足。因此，無論是官方智庫還是民間智庫，都應加快國際化社交媒體建設，使智庫研究成果宣傳渠道更加豐富、更加親民。

4.加強人才建設，提高新媒體傳播水平

相較于歐美智庫，我國智庫工作人員組成較為固定、單一，缺少流動性和多樣性，業務能力也有所欠缺。因此在未來的人才儲備過程中，我國智庫首先應積極吸納多語種人才，解決智庫研究成果對外傳播不足的問題。其次，增加學者出國訪問的次數和聘請外籍專家的數量，加快實施人才引進計劃，學習國外智庫新媒體傳播方法，取長補短。

「注釋」

①習近平：《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 著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人民日報》2014年1月1日。

②王眉：《從戰略層面為我國國際傳播建言獻策——專訪北京大學國家戰略傳播研究院院長程曼麗》，《對外傳播》2015年第3期。

③王輝耀、苗綠：《大國智庫》，人民出版社2014版，第176頁。

④CSIS： CSIS wins Shorty Award for Data Visualization，April 20， 2017， https：//www.csis.org/news/csis-wins-shorty-award-data-visualization；https：//shortyawards.com/9th/commission-on-countering-violentextremism-cve-interactive-map？utm _source= CSIS+All&utm _ campaign= 009b747162-EMAIL_CAMPAIGN_2017_04_19&utm_ medium=email&utm_term=0_f326fc46b6-009b747162-157219993.

⑤2019年12月1日根據微博官方數據統計。

⑥Tom Ascott： New technology and‘oldthink tanks，July 15th， 2019， https：// onthinktanks.org/articles/new-technology-and-old-think-tan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