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一卷染了墨的宣紙,捻一柱燃了半截的香燭,再抿一口晾了半晌的普洱。每一個這樣徘徊轉側的不眠夜,都是在記憶宮殿里兜兜轉轉的夜晚;每一個有所承載的地方,都沉淀著它的那份度韻。
地圖上,長沙到衡陽的距離是186公里,坐火車需要2個小時20分鐘,而高鐵則是37分鐘?!霸陂L沙上大學的話,想家了隨時都有票可以回家?!备咧袝r常這樣想著,沒想到最后也真的留在了長沙。
來到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本以為186公里的距離不會讓我有一絲對衡陽的牽掛;本以為186公里的距離不會讓我感受到“原來我在另一個城市上學”的疏離感;本以為186公里的距離會讓我有“吾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的安心……
人們常說,最能勾起對家鄉(xiāng)回憶的便是美食與家鄉(xiāng)話。我曾對這區(qū)區(qū)186公里的距離不以為然,可當我真正開始在這里獨自生活之后,才驟然發(fā)覺,原來這個距離其實真的很遠,似乎比地圖上的距離更遠。
開學時,在學校附近的米粉店點了份麻辣牛肉粉,發(fā)現(xiàn)這里的味道與衡陽大街小巷都有的麻辣牛肉粉全然不同。一直以來對美食深深執(zhí)著的我,嘗遍了周邊的粉店,終究還是沒有吃出一絲衡陽味道。于是每次回家,都會去紫竹林吃一碗正宗的衡陽米粉。想必,這就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吧,雖然都是吃米粉,不過186公里的距離,飲食文化差異依舊很大。
說到“十里不同音”,盡管我生在衡陽,也成長在這里,但我卻一直沒有學會說衡陽話。衡陽各地的方言各有各的特色,我不僅一直學不會衡陽話,還時常身處聽不懂縣城方言的尷尬情景。只有離開家鄉(xiāng)才懂得鄉(xiāng)音的美,現(xiàn)在每次回衡陽,即將到站的時候聽到旁邊的人說著衡陽話便倍感親切。如果說語言讓人與人靠得越來越近,我想,那么方言必定是能讓人與人變得更為親密的文化。
我生在衡陽,也在這里長大。這座承載著我所有成長記憶的城市是王勃在詩中感嘆“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的衡陽;也是范仲淹豪邁寫下“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的衡陽;還是韓愈筆下“祝融萬丈拔地起,欲見不見輕煙里”的衡陽……這里是道出“死了夏明翰,還有后來人”的夏明翰的誕生地;是發(fā)明了造紙術的蔡倫的家鄉(xiāng);還是中國十大元帥之一羅榮桓的故土……這座存在了上千年的歷史文化城市走出過太多的名人,也滋潤過太多偉大的靈魂。
年前的某個周末,起個大早去香江百貨買好年貨;大年初一挑好良辰,掐著時間點去回雁峰進個香;端午節(jié)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包個粽子,肉粽、棗粽、八寶粽;中秋節(jié)前一周南北特食品公司便排起了長隊,酥薄月餅總是得提前半個月訂才會有貨……
在家鄉(xiāng)的時候,總有千百種方式舒舒坦坦地度過每一個假日。而在離家186公里的長沙,卻總找不到那份舒坦。身邊人總在說長沙適合年輕人努力向上攀爬,而衡陽是座適合養(yǎng)老定居的城市。在長沙,每一天向上攀爬著,而心安在那186公里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