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上云煙書奇緣

華慈祥

硯是中國特有的書寫工具，作為雕刻工藝的硯可以制作成各種樣式，雕琢出眾多紋樣，這是雕刻品的慣例。而硯又是文房的用具，是文入朝夕相處的伴侶，所以硯也帶有文人的意趣。其中，硯上的題銘便是文人表現(xiàn)自己的舞臺。

題銘硯始于漢代，經(jīng)過唐宋的漸興，于明清時期達(dá)到高潮。某些文人用硯或來自友人相贈，或取之名坑，或得于某段奇緣。文人遂將硯的來源刻銘于硯上，記述此段經(jīng)歷，并且往往由此滋生出其他感懷。

紀(jì)曉嵐的感嘆

清嘉慶甲子年（1804年）紀(jì)昀銘螭紋端硯，題銘記錄了和庵贈硯，紀(jì)昀由此感嘆端、歙佳石已盡，何必爭名。此硯橢圓形，色呈紫紅，為老坑石，有魚腦凍，金線、火捺等石品。硯面平坦，開橢圓形墨池與硯形呼應(yīng)，墨池周緣起邊，圍繞著墨池浮雕有雙螭紋。雙螭相向，張口大鼻，螭身已趨圖案化，尾相交。硯背平，有行書銘：“和庵至廣東巡撫還京，以此硯贈余曰：‘端溪舊石稀若晨星，新石之佳者則以此為上品矣。竹虛亦言：‘歙石久盡，新硯公采于婺源，然則端紫羅文同歸于盡，又何必紛紛相軋乎！嘉慶甲子四月曉嵐記，時年八十有一。”附紅木硯盒。

紀(jì)昀（1724年至1805年），清直隸獻(xiàn)縣人，字曉嵐，號石云，又號春帆，道號觀弈道人。乾隆十九年進(jìn)士。三十八年被舉為四庫全書館總纂，并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嘉慶間官至協(xié)辦大學(xué)士，加太子太保。謚文達(dá)。另有《紀(jì)文達(dá)公文集》、《閱微草堂筆記》。紀(jì)曉嵐晚年對集硯成癖，每見罕奇，必欲刻意求之，曾以“九十九硯”名其齋。后將藏硯集拓為集，名日《閱微草堂硯譜》。此硯即著錄于此書。

亂石中得此研

明古桃州風(fēng)雨抄手端硯，硯的右側(cè)有一篇清計楠的題銘，述說了得到此硯的傳奇故事。

此硯長方形抄手式。硯面平坦，墨池呈“一”字式，硯背石柱有七，其中三柱頂有眼，另四柱石眼可能已損。硯的右側(cè)刻有硯名：“古桃州風(fēng)雨研”，下有一篇清計楠的題銘日：“甲子歲予在古桃州，五月暑后，舊石墻為大風(fēng)雨所壞，亂石中得此研，壽喬識。”下有“計楠”長方篆書印。該硯的來源如同古遺址采集。古桃州，即今浙江安吉。硯的左側(cè)續(xù)銘：“復(fù)為之銘曰：‘研兮，研兮，爾何不為鳳池之染翰，徒滄落乎草蔓，又何不匿跡韜光，乃不潛而見，殆欲伴我之窮愁著書兮，此心依戀。研兮，研兮，我與爾終老乎嚴(yán)澗兮。辛未五月李聘為壽喬學(xué)博勒銘辭。”下有“李聘”篆書方印。甲子為嘉慶九年，辛未為嘉慶十六年（1811年）。此行書銘結(jié)體疏朗，用筆從容，線條清勁挺拔，有雅逸之趣。

計楠（1760年至1834年），字壽喬，清秀水（今浙江嘉興）人。自號隅老。官嚴(yán)州教授。喜藝花，耽著述，初與奚岡、方熏交，師其意畫竹石草蟲，雅秀絕俗，尤善畫梅。畫必自題，亦多佳句。蓄硯甚豐，有十硯樓為藏硯之所，有《一隅草堂集》、《墨余贅稿》、《石隱研談》、《端溪研坑考》等。 李聘，清人，字一征，善隸書，得漢體器諸碑法。精賞鑒，兼工篆刻。

此硯還著錄于民國年間刊行的《廣倉研錄》。

最后一次老坑采石

清光緒辛卯年（1891年）邱啟壽銘樂炳元刻端硯板上的硯銘則記載了光緒己丑（1889年）初，開水巖得此佳石的經(jīng)過，并且對硯質(zhì)大加贊賞。硯作隨形，板式，硯質(zhì)絕佳，色似天青、胭脂，有魚腦凍、火捺、青花、金線等石品。板硯的一面周緣起邊，下半部有行書銘：“光緒己丑初，開水巖選得佳石，曾刻此銘。庚寅（1890年）三月，又獲此，天青色如雨過天晴，胭脂暈如云蒸霞蔚。洵為無上上品。與前石竟相伯仲，信乎有石緣矣。依式再制，仍鐫前語。三五摩挲，不啻拱璧，希世之珍，千百中僅一二見，其難得可貴有如此，子子孫孫永寶用之。辛卯花朝妙華居士啟壽再記于端州，差次永州樂炳元刻。”硯首側(cè)隸書銘：“磨不磷，鉆彌堅，侯封即墨，火色鳶肩，亦方亦圓得天全，噫嘻，皮相者烏知子之賢”。硯右側(cè)有“水品石奇品啟壽所藏”篆書陰文印和“子孫世守”篆書陽文印。

銘文中記載的“光緒己丑初，開水巖選得佳石”，是指清光緒十五年，時任湖廣總督的洋務(wù)派首領(lǐng)張之洞批準(zhǔn)硯工重開淤塞多年的老坑，這是歷史上最后一次有組織、有規(guī)模的老坑采石，所得的這批老坑石為硯中珍品，時人稱為“張坑”。

此硯作銘者為啟壽，啟壽者，姓邱，在光緒十五年（1889年）為通判，庚寅年出任硯務(wù)官。此硯可能就是他在硯務(wù)官任上，得到的佳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