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蝶 朱曉冬 Wang Mengdie & Zhu Xiaodong
(1.2.東北林業大學,黑龍江哈爾濱 150040)
煙臺福建會館坐落于山東省煙臺市,又被稱為天后行宮,會館的形式在我國明清時期比較流行,體現出的則是一種特殊代表公共場所的建筑形式,而福建會館則是由祖籍福建從事商人、船工、漁民等工作的群體集資共同修建的,其存在的目的則是為他們提供一個聚會、賓客住宿、祭祀的場所。福建會館屬于工商會館,為這些福建籍商人提供交流溝通,以福建商人的同鄉情節為紐帶,可以說,沒有這種“文化”就沒有福建會館,福建會館以集會拜神祈禱為主,所以在整體建筑布局上似宗祠廟宇,屬廟宇的范圍之內。
福建會館建筑中的雕刻裝飾藝術更多的展現商人階層的文化特征與精神追求,由此可體現出當時商人群體對吉祥安康的追求、對世俗現實的認同、對生者行為的教化等,都是以建筑裝飾構件的形式添加在福建會館的整體上。對于當時工匠門的精雕技藝,細琢裝飾的工法,都呈現出豐富精彩的題材內容,使得觀賞者對其駐足贊嘆[1]。福建會館的建筑構件較普通住宅的建筑構件在雕飾方面較為精細,主要是為了展示出商人們的經濟實力,便于后期的貿易往來。因此會館建筑在雕飾構件方面往往為了尋求多變性,使得題材比較新穎,裝飾方面的豐富性與精雕性更強,而其中石雕裝飾藝術作為一種重要的建筑構件組成部分,從藝術方面去發現其特有的藝術性與審美性,具有較高的藝術研究價值。石雕裝飾構件在體量方面為福建會館增加了體積感,在整體方面增加了裝飾性,使其具有強烈的民族意義和地方特性。
福建會館石雕裝飾藝術中,其常用的圖案雕刻多取材與動物題材的方向,動物題材主要包括龍、獅子、虎等,較其它會館建筑不同的是其涵蓋眾多的海洋動物題材,主要是由于福建會館坐南朝北的方位設計,會館面朝大海,作為海上航運事業的祈福議事場所,其根植的建筑理念決定了在雕刻內容方面注入海洋生物的題材。
由于寓意深刻,會館石雕裝飾使用較多動物紋樣造型多取材于百姓的民間生活、神話描述、傳聞獸禽等,多以石材進行加工雕刻。福建會館石雕中的動物紋樣表現豐富,占建筑雕刻相當大的比例,其中包含了獅子紋、龍紋樣、海洋動物紋樣等(圖1)。獅子紋樣:獅子在民間人們的生活中具有鎮宅辟邪的作用,所以將獅子的形象放置于山門兩側,具有似于山門守護的作用;獅子的形象背靠著山門,下面是基座,在整體建筑上的影響下具有鮮明的立體感覺;石雕獅子造型紋樣,獅子頭部呈圓形造型,其身體圓潤,整體呈長方形形態,整體造型嚴格遵循著方圓互寓的造型規律;其造型前腿在正前方呈站立狀,后腿靠山門和基座呈現半蹲狀態,兩腿鏤空站立;整體方形與圓形的結合,獅子頭部的重點刻畫,都展現出其形態雕刻較注重整體形態的重點塑造[2]。龍紋樣:龍紋形態造型位于山門屋面的兩根梁柱位置,整體由兩部分組成,上半部分為木質材料,下半部分為石質材料,分別為柱礎和柱身,石質柱身部分將龍紋紋飾精雕表現的淋漓盡致,通體圍繞柱身雕刻成纏繞狀龍形,龍的尾部在上端,頭部在下端,整體呈S形盤繞在石柱上面,形態呈現出昂首仰望神態,雕刻工匠將其形態表現出咆哮鳴叫,龍的前爪入水,后爪入云,將其巨龍入滔海、飛天入祥云的神態刻畫的極為出神;海洋動物紋樣:會館中有部分海洋動物紋樣雕刻與山門石柱柱礎或東西山墻內側位置,柱礎石石鼓周身雕刻有魚紋、烏龜紋、螃蟹紋、蝦紋等海洋動物紋樣,整體形態逼真,造型豐富多樣,展現出其工匠的高超技藝。
福建會館石雕裝飾藝術中較多的動物裝飾題材,大都體現出吉祥如意、幸福美滿的寓意。福建會館從屬于民間廟宇建筑,在清朝時期對于龍的形象往往代表的是皇家天子至高無上的地位,因此在皇家建筑龍的形象使用較為頻繁,而對于皇家之外的建筑師不允許運用龍這一形象進行裝飾[3]。媽祖民間文化是福建會館的文化支撐,不屬于任何的宗教,與此同時也不受管理制度的約束,那就意味著在會館雕刻形式方面可以更加自由活潑靈活。再者,對于粵閩臺一帶古屬百越,以蛇為圖騰,龍題材圖案的選擇在百姓中最為常見,雕之此處,也是情理使然。除此之外,在福建會館石雕裝飾中除龍題材外還有獅子、虎等題材的作品。獅子題材在民間建筑裝飾構賦予權威于富貴的象征,主要是由于獅子在其動物中的地位于威望,通常被用于建筑物鎮宅驅邪的作用;因此在福建會館中,這些具有代表性吉祥寓意的動物裝飾題材更多的運用于會館的雕飾中。

圖1 動物紋樣造型

圖2 植物紋樣造型

圖3 故事和人物裝飾題材
福建會館中石雕紋樣造型的題材多樣,內容也頗為廣泛,其中也涵蓋了植物紋樣,這些紋樣多雕刻在山門兩側、石柱、柱礎石、山墻和臺基之上等,最具特色的是雕刻紋樣造型與設計方面頗具匠心。
福建會館石雕裝飾中,植物紋樣包括牡丹紋、荷花紋、佛手紋、石榴紋等,賦予其富貴、清白、福壽、多子等吉祥寓意(圖2)。其中在柱礎石鼓上面有一組荷花鷺鷥紋樣圖案的作品,構圖飽滿、結構勻稱。會館建筑的工匠們采用寫實藝術手法,精細寫意的刻畫了荷花造型,圖案正中間偏上位置雕刻一朵盛開的荷花紋飾,在其左側雕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其右側則是一只側歪腦袋的蓮蓬造型,整副圖案中荷花、荷莖、荷葉、蓮蓬等都交織錯落,荷花花瓣上紋理與荷葉上的脈絡清晰可辨,工匠刻畫造型極為細膩生動,在其荷花造型下方則雕有水紋,兩只鷺鷥左右相對立于水中,似在尋覓食物,整副動植物紋樣形態,造型穩重準確,神態生動自然,構圖協調飽滿,意境深邃幽遠,使得人們能夠使欣賞者感受到雕刻紋飾的自然之美。植物題材作為一種裝飾手段,除它的裝飾功能外,還負擔著以諧音和比喻等手法表現傳承文化的目的。會館中的植物石雕題材也包含了牡丹、松竹、蘭梅、荷花等,在裝飾效果極強的情況下,植物題材中較多出現的當屬國色天香的牡丹和艷而不媚的菊花及亭亭玉立的蓮花,其中牡丹連枝象征富貴連綿;蓮荷清純高貴隱喻佛教和重生;菊花象征堅強意志;“歲寒三友”中的松、竹、梅,多用于人品行高尚的道德進行寓意,纏枝象征綿延發展,喜上眉梢的喜鵲與梅花圖案更是樂聞悅見[4]。除植物題材中花卉類和枝葉類之外,還有果實類的題材雕飾作品,它們同樣是運用了圖案的諧音進行表現,如柿子如意題材代表了事事如意;佛手題材寓意多福;桃子題材寓意多壽;石榴題材寓意多子;蘋果題材寓意多平安等。
會館石雕裝飾中的植物題材多取材于百姓的生活,其品種繁多、內容豐富、形式多樣,植物題材象征著農業文明,依據特定的寓意和功能分布在會館建筑群各處。福建會館建筑構件中每副石雕作品,都盡顯其妙,栩栩如生,代表了眾多建造者的愿景,更是其得意之作,因此我們所看到的每塊石雕上都寫滿吉祥之語,布滿了他們的祈望。
煙臺福建會館中石雕裝飾藝術風格獨特,石雕裝飾作為會館建筑中主要的裝飾藝術,福建會館石雕裝飾藝術除以上裝飾題材外,還有很大一部分題材來源于我國歷史傳統或民間傳說故事,通過雕刻的裝飾手法將這些故事情節形成一幅完整的構圖來進行表現(圖3)。如蘇武牧羊、楊震卻金、米芾拜石等,這些情節里面的情感,同時也反應出了晚清時期人們的審美與價值體現。
尤其是山門西墻雕刻的“舜耕歷下”的典故,在當今社會依然值得深思,在雕刻畫面中,整體構圖完整,左側山間層巒疊嶂,大象、鳥兒的辛苦勞作,舜挽起褲腿樹蔭休息神情動態,右側堯正一板正經的聽大臣匯報舜的感人孝道,正直品德,整幅畫面足以讓觀者體會到孝義正氣所在。在會館山門位置東西內側的墻上,兩邊各鑲嵌有一幅青石浮雕題材,由于會館建造方位特殊,東側墻上雕刻著人物、麒麟和月亮,而西側墻上則雕刻為人物、麒麟和冉冉升起的太陽,這種雕刻方式與傳統雕刻手法不相符,太陽東升西落得自然規律,是人們共知的規律特征,而會館的這兩幅雕刻作品,將太陽放在西側墻上,則是體現出建造工匠們的獨特用意,由于福建會館坐南朝北的建造特性,其客觀的方位不可改變,所以其工匠們就在會館雕刻裝飾時進行獨具匠心得設計方法,將兩幅圖案的東西方位進行顛倒,順其自然其南北方位也進行的顛倒,變成了坐北朝南,從建筑要求來看,也就符合了古代傳統對建筑的共性要求[5]。
人物紋樣的雕刻位置多在福建會館中山門處,其東西墻上青石雕刻內容體現最多,雕刻的人物動態感強,形象鮮明生動,運用簡化、概括、夸張等造型方式,使得人物形象更加鮮明深刻[6]。如“米芾拜石”雕刻,畫面右側是不可名狀的奇石,左側米芾與侍從,米芾人物造型生動形象,烏帽長袍寬大的衣服自然垂下,身體微躬,雙目直視頑石,神色端莊,恭敬虔誠地對石拜揖,沉浸在賞石的喜悅之中,而身后的待從肅然起敬的表情,增添了畫面靜穆肅然的氣氛,整幅畫面的人物造型動感十足,而生動活潑,具有靈氣著實表現出了賞石尊石的真情實感,畫面中構圖合理,人體比例恰當,衣服上的褶皺有條不紊,自然流暢,增強了質感,意韻充分。
福建會館石材多來自泉州,通過海運將這些石材運到煙臺進行建筑裝飾,此種石材由于自身的比較堅硬,那么對于工匠來說雕刻的難度就有所增加,又因其本身不易風化更適合用于來雕飾圖案。因此會館石雕裝飾的技藝形式主要包括浮雕、圓雕、透雕,淺線陰刻等,各種形式在整體會館的石雕作品中靈活穿插運用,無形中提升了整個會館石雕的藝術效果和品味,工藝間的綜合運用更貼合了圖案紋飾的立體效果[7]。

圖4 浮雕裝飾形式

圖5 圓雕裝飾形式

圖6 圓雕裝飾形式
福建會館的山門墻體之上大部分采用浮雕裝飾手法(圖4)。柱礎石部分采用高浮雕的雕刻手法,如其中的一幅龜的雕刻圖案,畫面中間雕刻的則是采用高浮雕雕刻的一組相對爬行的龜,整只向外凸起,背殼上面均有斑塊狀線雕花紋。對于雕刻圖案的結構及空間塑造,高浮雕表現的紋飾較平面的石體高出一部分,形體表現的飽滿且對于構思圖案來說接近于實物,而不是刻意的去壓縮變形,甚至是為了更好的去詮釋圖案而在部分位置采用圓雕的雕刻手法。在人物表現位置為使裝飾能夠吸引眼球使觀賞者駐足不前,那么想要雕刻主體部分的空間深度及形體的凹凸有致,高浮雕的表現手法無疑是個好的選擇。在會館中除了有高浮雕的雕刻之外還會有淺浮雕的雕刻作品出現,多呈現于如石柱上面動物的毛發、山墻之上人物的神態、服飾以及山門左右兩側的角門同樣是以淺浮雕的手法去裝飾扁額和門框周邊的細節部分的刻畫。石雕匾額以陰文,兩側為對稱式雕刻的植物,匾額的上方為淺浮雕雕刻的菊花紋樣,花瓣的層疊排列,枝葉的穿插錯落有致。石獅子獅尾部及頜須部分采用精細淺浮雕的雕刻手法,將獅子的毛發部分使用線條絲絲不亂的從根部到尖部進行雕琢,不難看出工匠的良苦用心才雕刻的如此精美,宛如經過精心的梳理卷燙一般。與高浮雕相比,淺浮雕所表現的圖案因其表面的凹凸感不大所以平面感就較為強勢一些,對紋樣的塑造壓縮較大,那么就更接近于我們對于繪畫作品的表現形式。對于浮雕來說,兩種雕刻方式的區別在于,高浮雕是通過對紋樣立體感的塑造來體現雕刻主體的空間效果,而淺浮雕則不然,他是更多的通過平面元素里面的點線面之間的組合、透視及錯位交叉來構思畫面的和諧完整[8]。
圓雕又稱為“立體雕塑”,是通過對石材三維立體整體雕塑,可以使觀賞者能夠多方位、多角度觀察到雕件的立體形態,全方位的立體型態也正是圓雕的代表性的特征,所以此種雕刻手法多用于會館石雕的局部和一些石雕小品(圖5)。由于圓雕作品立體感較強,以靜止的畫面表現雕件內容的運動過程,所以,圓雕對工匠及施藝材料的要求比較嚴厲才能賦予作品逼真、生動、傳神的特點[9]。如會館的一對石獅圓雕,獅子的頭部微轉仰頭張口,四肢粗壯,脖子上掛著鈴鐺,鬃毛似螺殼螺旋的狀態規律的排列在頸部進行修飾,腿部則是自然屈膝舒展自如,整個石獅的神態動作都表現的活靈活現,這其中也正是包含了圓雕對于小部分細致入微的刻畫,對于所選題材內容的完美呈現。
透雕的雕刻手法針對雕刻紋樣是否正背兩面可以觀看,分為“一面做”、“兩面做”的兩種形式(圖6)。一面做只是在面向外展示的一面進行雕花裝飾,背面部分則不雕;兩面做即正背兩面進行雕刻;無論是哪種方式的透雕手法,都是以突出表現圖案花紋為實,花紋之外的底的部分鑿空為虛,更好的突出紋飾的雕刻手法。與浮雕相比,透雕作品更能夠活靈活現美感十足,裝飾性、立體感更強[10]。透雕的方式是對于浮雕技法的進一步發展,是將浮雕作品中紋樣的底全部掏空,紋樣突出,細致刻畫紋樣的實體,形成虛實對比則更能夠體現了透雕的特點。
福建會館中雕刻作品的呈現中,無論是浮雕、圓雕還是透雕的應用,在其中都會有線刻的技法混合使用[11]。線刻,顧名思義就是使用最基本線的構成形式來雕刻裝飾一幅畫面,對于線形來說又是一種靈活變動的形式,可粗可細,可曲可直,所以線刻圖案會呈現精致、細膩、形象、優雅的藝術效果。如會館龍紋圖案與石鼓側面圓形雕刻,龍紋雕刻采用的就是陰線條的表現手法,將龍身部分和龍須部分使用簡練的線條雕刻的惟妙惟肖,線條的精細把毛發表現的尤為精致,靈動,細致入微到龍身上的鱗片、觸須活靈活現,線刻的裝飾對作品起到點睛之筆,將其細節表現的飄逸流暢,在藝術性的表現上更為突出[12-13]。
福建會館的石雕裝飾藝術可謂是豐富多彩,在整個的建筑群里面石雕裝飾圖案完全貼合建筑結構,擁有豐富的閩南藝術文化,對于每幅雕刻作品的裝飾題材的選擇,畫面獨特的創意構思,加之精湛的雕刻技藝,在其雕刻手法浮雕、圓雕、透雕及線雕的穿插結合運用,將其石雕獨到的構成語言和虛實相生的意境表現的無與倫比,體現著獨特的審美感和意匠美,福建會館能薈萃如此精美的石雕作品,無疑再次證明了福建會館石雕藝術對民族優秀建筑文化的繼承、創新和發展裝飾藝術具有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