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西樓記》為明末戲曲家袁于令的代表作,它寫青年才子于叔夜和名妓穆素徽情投意合,歷經磨難而最終結合的動人故事。其中穆素徽雖身份下賤卻自尊自強,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誓死不向惡勢力低頭,表現出了對愛情的執著和可貴的女性的“自我”意識,其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著人文主義的萌芽。這些體現了需要、自我、文化、情感、性別、動機等不同的心理學理論。這些理論也將有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人物形象。
關鍵詞:穆素徽形象;人格;自我;意志;心理
作者簡介:吳靖瑋(1997-),男,山西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2--02
一、引言
眾所周知,心理學與文學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在很多文學作品中,無論是人物形象,還是情節發展,都可以用心理學上的各種理論加以解釋,本文便結合心理學知識對《西樓記》中的穆素徽形象加以分析。
二、《西樓記》內容概述
南畿解元,青年才子于叔夜才華橫溢,善于作曲,其《錦帆樂府》風行于世,但苦于沒有紅顏知己。名妓穆素徽“未識其面,先慕其才”,“日夜習其歌曲,心欲歸之”,尤其是見了于的《楚江情》一曲,竟謄抄吟詠。于叔夜偶然發現穆素徽是自己“同調”,便登門拜訪。二人一見傾心,私定終身。不料趙伯將讒譖,相國之子池同趁機覬覦穆素徽,軟硬兼施,素徽守身如玉,誓死不從。于叔夜因思成疾,一病幾亡。俠士胥長公慨然相助,救出穆素徽,殺死趙伯將、池同,使得于穆二人重逢,終成眷屬。這中間的人物可謂是各個形象鮮明,但其中最具典型性的莫過于穆素徽。
三、穆素徽形象探究
(一)獨立人格,頑強斗爭
穆素徽是個青樓女子,但她自尊自強,一直希望能遇到知音才俊,獲得真正的幸福。自尊,是自我的體驗方面,它用于評價自我,包含著能力與價值兩個因素。高自尊者在社交活動中更具主動性,而低自尊者更容易受外界影響,容易被別人說服。正因為穆素徽有很強的自尊心,才有后來主動勇敢地追求愛情,連問于叔夜“尊庚”,“曾娶否”,“曾聘否”三個問題,當對方吐露“久慕雋才”,“今幸一晤,如渴遇漿”時,她進一步明確自己的態度,“思慕經年,適逢一旦。喜慰夙懷,死且瞑目,何有于病?”;才在被騙入狼窩之后,面對池同的威逼利誘,毫不動搖,即使被施以鞭杖,也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真正做到了“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才有在那個時代對封建禮教的反抗與斗爭。
在整部戲中,穆素徽不畏強權的形象可謂是深入人心,這體現了她獨立的人格。人格是個人在各種交互作用過程中形成的內在動力組織和相應行為模式的統一體。這一界定包含以下五層含義:第一,人格是指一個人外在的行為模式,即個人與環境(特別是社會環境)的互動方式;第二,人格指一個人內在的動力組織,包括穩定的動機、習慣性的情感體驗方式和思維方式、穩定的態度、信念和價值觀等;第三,人格就是這樣一種蘊于中、形諸外的統一體,這些統一體往往有一些特質組成,如獨立性等;第四,動力組織與行為模式的統一體意味著人格具有整體性、穩定性、復雜性和獨立性等特點;第五,人格既是各種交互作用的結果,也是各種交互作用的過程。穆素徽的人格十分獨立,因而她在面對明代綱常倫理道德十分森嚴的社會環境時,沒有恐懼畏縮,沒有任憑其吞噬,而是選擇成為一個沖破禮教的斗士。她對于愛情十分主動,真正會面之時,扶病而出,沒有欲進不進的猶豫,也沒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澀,面對他心儀已久的男子,她大膽地打量著他,“尚不知容貌若何”,一旦發現對方“果然可愛風流樣”后,她忍不住“凝眸相顧”。即使知道于叔夜與自己身份地位相差懸殊,依然勇敢自薦。這樣大膽的舉動,與當時恪守封建禮教的女子大相徑庭。
(二)堅定意志,勇敢追愛
穆素徽對愛情的大膽追求和對于叔夜的苦苦等待也體現出其歸屬與愛的需要以及自我實現的需要。馬斯洛在其《動機與人格》一書中,將人的需要分為五種: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和愛的需要、自尊需要、自我實現的需要。穆素徽是一位青樓女子,直到今天,我們在提到青樓女子的時候,依然是帶著有色眼鏡去看待這一群體。的確,這群體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已然喪失了尊嚴,丟掉了人格,失去了自我,然而這群體中也有一部分人,雖然廣泛地結交男子,為形形色色的男人們獻藝獻身,但是她們對愛情的憧憬并未泯滅,一旦遇上真心相愛的男子,她們會異常地忠貞于他,再也不會接納其他任何人,甚至可以為他而死,為情而死。穆素徽這樣一位青樓女子,對愛抱有憧憬,渴望一份歸屬感和安全感,希望有一個人可以給她一份愛,給她一份溫暖。因而在遇到于叔夜之后,才會大膽求愛,面對愛情十分珍惜,不希望這份感情消逝。馬斯洛在書中還提到,愛的需要既包括接受別人的愛,也包括給予別人的愛。因此,她對于叔夜的愛也是綿綿不絕:在錦帆渡空等了一天的船家不耐煩,催促開船,鴇兒也在一旁攛掇并冷嘲熱諷,素徽以死相脅,定要船家等到天明。她堅信情郎會“逾垣破壁,沖風冒雨而來”,并干脆自信地和鴇兒擊掌為證。可惜,“人兒不至空廝等,頻掠鬢,屢挑燈。凝眸似來移步影,側耳如聞咳嗽聲。心耿耿。”望眼欲穿,坐立不安,以至于產生幻覺帶來的結果卻是苦等了一天一夜,情郎終是沒有如期赴約。她那顆好強的心再也承受不住現實的打擊,情感的大堤瞬時崩塌,痛苦的淚水奪眶而出。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相信于叔夜:“多應是親嚴禁,難道恁無情?”可見穆素徽是至情至真的癡女。馬斯洛提到,當生理、安全、愛和自尊的需要滿足之后,自我實現的需要就會明顯地出現了。穆素徽真正地完成了自我實現,她收獲了愛情、反抗了封建禮教、實現了巨大的自我價值!
在《西樓記》中,穆素徽的忠貞不移體現了其堅定的意志品質。意志是有意識的支配、調節行為,通過克服困難,實現預定目標的內在心理過程,意志的品質有獨立性、果斷性、堅定性和自制力。意志品質的獨立性體現在人不屈服于周圍人的壓力,不隨波逐流,能根據自己的認識與信念,獨立采取決定,執行決定。意志品質的果斷性體現在有能力及時采取有充分根據的決定,并且在深思熟慮的基礎上實現這些決定。意志品質的堅定性也叫頑強性,體現在長時間堅持自己決定的合理性,并堅持不懈地為執行決定而努力。意志品質的自制力既表現為善于掌握和支配自己行動的能力,也表現為對情緒狀態的調節。在見騙娶自己的池同第一面時,穆素徽就明白表示:“要成婚一死方休”,“除非是層巒生浪,碧波起塵”,“決不嫁禽和獸”。之后就“走進空房,把門拴著,再不肯開”。池同因“略近身兒”,便被她把“面皮抓破”,“自居一室”,見面就“拖刀弄劍”,惱羞成怒,大打出手。怎奈穆素徽并不屈服,甘受“鎮日的鞭杖”,“忍受待于郎”,路越險而愛彌堅,一心一意,守身如玉。而當自己苦苦的等待換來的只是情人的死訊時,她“痛哭仆地”,隨后“含淚進房”,“紅綃系頸”,自縊殉情。胥長公想試探一下她對于叔夜是否真心,她以為“又遇池同”,明確表示,“如再相逼,君家佩劍,妾當以頷血濺之”,在九死一生之后,穆素徽依然“志堅金石”。這樣堅定的意志品質足以令人深深動容與敬佩,這是一個普通女子,卻是一個可以為了愛情犧牲自己的絕不普通的女子!
“于叔夜死與素徽期,胥長公生把輕鴻棄。種愁根幾句楚江情,載癡緣一部西樓記。”一部《西樓記》是一位女性的愛情故事,更是一個時代的反映。袁于令的《西樓記》因為有了穆素徽這樣鮮活的形象才更加引人入勝,穆素徽形象所體現的心理學理論也值得我們再去研究探討。不僅僅是穆素徽,中華上下五千年文學作品中的形象,每一個都有其獨特的文學價值,都可以用心理學理論加以更深層次的認識,用心理學感受文學,無疑是十分美好的體驗。
參考文獻:
[1](明)毛晉編.《六十種曲》北京:中華書局,1958.
[2]郭永玉、賀金波主編.《人格心理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年4月第一版.
[3]【瑞士】卡爾·古斯塔夫·榮格著,馮川、蘇克譯.《心理學與文學》北京:北京聯合出版社,2013年11月第一版.
[4]王慧:《“三生留笑,兩載神交”,“片刻相逢,百年定約”——淺談穆素徽對愛情的主動追求和誓死堅守》 徐州:徐州師范大學碩士論文,2009年.
[5]梁莉:《由情而生的“忠貞”——論晚明劇作<西樓記>》四川:四川師范大學文學院,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