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闊 李星 游甜 鄒小芳
摘 要 隨著直播行業迅速發展,未成年人作為數量龐大卻又十分特殊的群體需要社會給予特別關注。本文從未成年人參與網絡直播現狀出發,重點分析討論了未成年人直播權、直播平臺與未成年主播的法律關系和未成年人打賞行為的法律效力這三個法律問題,并針對現有問題提出部分解決措施,以期促進對未成年人直播問題的研究和解決。
關鍵詞 未成年人 直播權 高價打賞 網絡直播
作者簡介:范海闊、李星、游甜、鄒小芳,江西財經大學。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2.251
一、問題的提出
互聯網經濟的高速發展,使得在共享經濟和粉絲經濟的背景下壯大起來的網絡直播成為人們重要的社交渠道之一。在快餐文化、娛樂等多元化消費中,普通人通過借助社交工具,可以“輕易”將自己的特長變現,有些商人和網絡達人因此直接獲得暴利。但是在部分直播節目中,主播們為了吸引住觀眾,不管直播的內容是否有傷風化、是否會帶來不良影響,進行不合規范的直播,對整體的直播環境造成了不良影響。未成年人的思維、價值觀處于稚嫩的成長期,社會經驗、人生閱歷不足,難以抵擋火爆的直播潮,爭相效仿主播,做起月收上萬的“主播夢”。這也引發了許多社會問題,如未成年人高價打賞、未成年人涉及不良信息傳播以及未成年主播權益受到不法侵害等。針對此種現狀,大多數學者提出社會應對未成年人給予更多的保護。
大多數直播平臺對未成年人是否可以直播進行了相關規定,如明確不得為18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提供主播注冊渠道并且要求實名認證等,國家也在對不規范的平臺進行整改,如整改“快手”“火山小視頻”和“斗魚”平臺等,但實際整改效果還有待更有效的措施進行保證。
對于未成年人在網絡直播中遇到的典型法律問題,筆者有必要進行系統深入探討,以便為未成年人網絡直播的進一步保護鋪平道路。
二、未成年人是否具有直播權
關于未成年人是否有直播權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是禁止未成年人直播,否認未成年人的直播權。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院趙占領認為,網絡直播的不良、低俗文化影響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引發社交障礙。廣東省律師協會政府法律顧問專業委員會委員陳一天甚至建議國家修訂未成年人保護法,全面禁止未成年人注冊網絡直播平臺以及以網絡主播的身份直播。
筆者比較贊成第二種觀點,即未成年人擁有直播權。網絡直播是公民言論自由表達的一種形式,我國憲法明確規定,公民具有言論、出版自由和進行文學藝術創作及其他文化活動的自由,且無性別、年齡限制。未成年人保護法也保護未成年人相關權利,網絡直播權作為公民權利,自然也在保護之列。換言之,禁止未成年人直播無法律支撐,且違背憲法和未成年人保護法,我們不可因噎廢食,因為現實存在問題就否認一項權利的存在,故未成年人應當享有直播權。
三、平臺與未成年人的法律關系
明確了未成年人享有直播權,就為未成年人打開了直播世界的大門,在未成年人接觸直播過程中,必然會遇到 “平臺”這個主體,未成年人所有與直播有關的行為都發生在直播平臺上,因此,明確未成年人與網絡直播平臺之間的法律關系對于未成年人的保護尤為重要。
新浪微博數據中心發布的《2016 年直播行業洞察報告》顯示,11 歲至 16 歲的網絡主播占到總數的 12%。未成年人以兩種身份存在于直播平臺上,即“主播”與“觀眾”,由以上數據可知,無論是作為觀眾還是主播,未成年都是一個數量龐大、不容忽視的群體。未成年人以“觀眾”身份與平臺發生的糾紛(主要是高價打賞)我們將在下文探討,在此我們討論未成年人“主播”與平臺之間的法律關系。
(一)未簽約未成年主播與平臺的法律關系
1.未簽約條件下法律關系分析。若未成年人主播僅為注冊會員,在進行未成年人實名認證后由其自由直播,并未與平臺簽訂相關合同,平臺與主播即為一種平等的合作關系。用戶在注冊直播賬號同意《用戶注冊協議》、《許可服務協議》、《直播管理辦法》等協議時,就相當于與平臺簽訂了一份主體明確、權利義務清晰的無名合同,即主播利用平臺進行直播,平臺對主播打賞收入進行分成。
2. 未簽約條件下未成年人救濟途徑。在這種情況下,一旦發生糾紛或者未成年人權益受到損害,雙方根據上述協議明確雙方法律責任,此時,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主要受《合同法》和《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保護。此種情形下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此種救濟方式要在很大程度上依據上述協議這,就需要對平臺發布的協議進行深入的探討,在協議發布前就由相關主管部門進行審核,在滿足未成年人的特殊保護規定后,再把它公之于眾;對于其中平臺明顯故意推脫其應當承擔責任的條款,在審判中應認定其為無效條款。
(二)平臺與簽約未成年主播的法律關系
1.簽約條件下法律關系分析。當未成年人積聚了一定粉絲和人氣后,部分平臺就會與其進行簽約,而一旦簽約,未成年人主播與網絡直播平臺和未成年人之間就產生了雇傭關系,未成年人網絡直播自然就受《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的約束。雖然這兩部法律均禁止用人單位招用未滿 16 周歲的未成年人,但是《勞動法》第十五條第二款規定“文藝、體育和特種工藝單位必須招用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必須‘履行審批手續,并保障其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國務院《禁止使用童工規定》第 13 條也對此作出規定:“文藝、體育單位經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同意,可以招用不滿 16 周歲的專業文藝工作者、運動員。”立法中留有余地的規定,就是為了回應社會發展和現實生活的需要,以便為一些特殊領域的未成年人提供保護。因此,未成年人在滿足了一定條件后,可以與平臺之間形成合法的勞動關系。
2. 簽約條件下未成年人救濟途徑。在此種情況下,未成年人主播享有取得勞動報酬權、休息休假權利、獲得勞動安全衛生保護的權利、提請勞動爭議處理的權利等《勞動法》上的權利;同時也享有《未成年人保護法》第三條規定的“未成年人享有生存權、發展權、受保護權、參與權”,并且給予未成年人主播“特殊、優先保護”、“尊重和保障未成年人的受教育權”;在與平臺簽訂的協議中,也必定明確規定未成年人的直播時間、直播內容、平臺責任等,主播也可根據《合同法》相關條文進行維權。因此,如果未成年主播在此過程中受到了來自平臺或者觀眾的侵害,未成年人主播至少可以從以上三個角度進行維權。
如果未成年人主播在直播過程中對他人、社會造成了損害,由于其直播行為屬于“執行職務”、“執行工作任務”,根據《侵權責任法》等法律規定,作為雇主的直播平臺需要承擔一定責任,甚至與主播承擔連帶責任。這也為未成年人主播提供了另一種意義上的保護。
四、未成年人打賞行為的認定和追回
在對不同年齡階段的人調查后發現,公眾隨年齡增長,觀看直播比例呈下降趨勢,依次為18歲以下89.81%、18-40歲88.24%、41-60歲62.56%、61歲以上0%;觀看人群集中在40歲以下,以青少年為主。觀看直播的未成年人數量如此龐大,再加上未成年人行為能力欠缺,往往會出現一些社會問題,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即為未成年人高價打賞行為。
(一)行為定性
在網絡直播行業中,打賞是基于觀看者自身意思表示而進行直接的金錢或虛擬商品獎勵的行為。在對打賞行為進行定性的問題上,有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打賞行為是購買合同行為,直播者與觀看者成立了事實上的合同關系;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打賞行為是贈與行為,是觀看者的意思表示。筆者認為,打賞更偏向于是一種單方行為,主要是觀看者基于喜歡而做出的給予金錢獎勵的意思表示,而不是雙方合意的合同行為。
(二)打賞的追回
由于未成年人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尚未形成正確的消費觀,對直播行業認識不清,其做出的打賞行為具有非理性的特點,因此其法定代理人有權認定其對錢財的處分行為無效,從而追回打賞錢款。
(三)責任的承擔
1.監護人責任。未成年人作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其監護人應當對其起到監護義務。監護人自身的過錯是導致未成年人打賞行為的原因之一。監護人沒有盡到應盡的監護義務,使未成年人知道賬號與支付密碼,能獨立完成打賞行為,屬于監護不力,應當承擔相應的過錯責任。
2.平臺責任。網絡直播平臺作為直播服務的提供者和推廣者,在未成年人打賞事件上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平臺沒有盡到合理義務,對未成年人進行提醒,也沒有對主播進行如“不得誘引未成年人進行消費”等的約束,對打賞行為應承擔一定的責任。
五、保護未成年人直播措施建議
第一,加強平臺實名認證準入管控。未成年人有直播權,可以讓未成年人進入直播平臺,但要進行實名認證,加以分類管控。雖然《互聯網直播服務管理規定》第十二條對實名認證做出了相關規定,現實生活中,仍有很多未成年人進入直播平臺進行直播而欠缺規制,以斗魚平臺為例,未成年人只有在當地法律允許,監護人同意的情況下才能進行直播注冊。但在實際注冊時,認證程序不能夠有效規避未成年人使用其他成年人身份冒名進行注冊的現象,因此,有必要在認證程序中進一步確保未成年人確實在監護人的陪同下進行注冊,如上傳與監護人的合照、證件照等方式。另外,采取分類管理等措施對直播者的信息進行有效控制。
第二,加強直播內容的監督與規制。一方面,規定哪些題材內容未成年人主播不允許直播,一經發現,施以重懲;另一方面,對網絡直播節目建立分級制度,明確規定哪些視頻直播不能向未成年人開放。進一步實行“政府+地方+平臺+個人”的監督模式,在直播頁面中設置舉報按鈕,同時充分革新利用網絡監控識別等技術加以管控。
第三,加大違法處罰力度。在完善已有的建立互聯網直播發布者信用等級管理體系、黑名單管理制度、黑名單通報制度,實施警示、暫停發布、關閉賬號等處置措施,制定行業公約,建立健全行業信用評價體系和服務評議制度的基礎上,增加處罰方式,增強處罰力度。進一步擴大監管黑名單制度、行業信用評價體系和服務評議體系的適用主體、范圍和內容,增強其對違法主體的威懾力。
此外,家長進行良性引導,部門加強宣傳教育工作,國家完善立法等方式也至關重要。集全社會之力,從源頭治理、過程控制、末端矯正三方面做好監管工作,凈化網絡直播環境。
六、結語
隨著直播行業迅速發展,未成年人作為數量龐大卻又十分特殊的群體需要社會給予特別關注。雖然目前大多數直播平臺在主播注冊時拒絕未成年人擔任主播,但是在筆者看來,無論是從法理上分析得出未成年人享有直播權的結論,還是出于現實生活需要,社會對未成年人網絡應持更寬容態度。而對于巨額打賞問題,“巨額”的標準、欠款追回機制、如何激勵直播平臺發揮能動性等問題還需要在實踐和立法上進一步研究。總之,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將未成年人與網絡直播完全隔離,而要回應現實需求,以探索在網絡直播中對未成年這一特殊群體特別保護之路。
參考文獻:
[1]未成年人當主播,該不該禁?.法制日報.2018年2月13日,第009版.
[2]陸高峰.如何規范和保障未成年人的直播權..青年記者.2017(36).
[3]侍術凱、李彥巖.網絡主播職業調查報告.采寫編.2017-08-15.
[4]2016年直播行業洞察報告.新浪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