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僧江西龍派交游小考一則

摘 要：江西龍派是日本五山漢文學史上的重要詩僧，他的唱和詩中，唱和對象“聽松居士”與“聽松居士”歷來被認為分別指的是細川滿元與細川持之。但經(jīng)過考察，可以確證“聽”為“聽”之異體字，“聽松居士”與“聽松居士”一般皆指細川滿元。細川滿元去世后，希世靈彥沿用“聽松”之號，但江西龍派漢詩中僅見一例。江西龍派與細川滿元交往極為密切，江西龍派亦是細川滿元的養(yǎng)子希世靈彥的學藝之師，留下了一段師承佳話。

關鍵詞：江西龍派；五山文學；交游；細川滿元；希世靈彥

作者簡介：趙文珍（1984-），女，河南輝縣人，在讀博士，研究方向為中日比較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0--02

江西龍派（1375-1446），號續(xù)翠、豩庵等，是日本五山文學中期、室町時代（1392-1573）前期的詩僧，屬于臨濟宗黃龍派，主要以作為京都五山之一的建仁寺為中心展開文學活動，在日本五山漢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江西龍派一生交游甚廣，與很多禪僧、武家人士等都有交往。武家人士中，與江西龍派交往密切的主要是細川氏。細川氏嫡系是室町幕府的管領世家。管領輔佐將軍執(zhí)政，是政務的最高責任者。本文擬具體考察江西龍派與細川氏之間的唱和詩的唱和對象問題，探討江西龍派與細川氏的交游關系。

一、“聽松居士”與“聽松居士”

江西龍派的三部漢詩集《續(xù)翠詩集》《續(xù)翠詩稿》與《豩庵集》中，收有多首與細川氏相關的唱和詩、贈答詩，如“次韻聽松居士（玉村注：細川滿元）”、“寄聽松居士（玉村注：細川持之）”等。[1]玉村竹二把“聽松居士”與“聽松居士”分別注為細川滿元與細川持之。細川滿元曾任管領一職，輔佐將軍足利義持執(zhí)政。細川持之是細川滿元的第二子。“聽松居士”確實是細川滿元之號。月舟壽桂《月舟和尚語錄》中收有細川滿元百年忌日時的升座法語，云：“初，聽松軒在公之私第。庭前栽松，嘯歌其間，以號聽松居士，慕藺山中宰相也。” [2]281 但關于“聽松居士”，并未找到相關記載。今泉淑夫贊同玉村竹二的觀點，把“聽松居士”理解為細川持之，根據(jù)江西龍派與“聽松居士”之間的大量唱和詩，認為江西龍派與細川持之之間的交情頗為深厚。[3]38-39

但是，《續(xù)翠詩集》中收有一首如下詩歌，“和聽松居士（玉村注：細川持之）”：“社禝[稷]安危系一身，幾人廟算誤經(jīng)綸。好斟綠酒介眉壽，獨醉行窩安樂春。”[1]191 《續(xù)翠詩稿》中也有一首相近詩歌，“和聽松居士（玉村注：細川滿元）”：“社稷安危系一身，幾人廟算誤經(jīng)綸。好斟綠酒介眉壽，猶醉行窩安樂春。” [1]276以上兩首詩，內(nèi)容相同，唱和的對象也應該相同。但玉村竹二卻對其唱和對象作出不同的注解，其依據(jù)是什么？

二、“聽松公”

《續(xù)翠詩稿》“村梅一枝送聽松居士（玉村注：細川持之）”詩題之上附有玉村竹二的注解：“《豩庵集》把‘聽松居士寫作‘聽松居士，如果是‘聽松，就應該是送給細川滿元的。” [1]297 玉村竹二如此判斷的根據(jù)，主要是以下這首詩。《續(xù)翠詩稿》“花下感舊 源京尹（玉村注：細川滿元）捐館后，過聽松公（玉村注：細川持之）作”：“人間萬事轉頭空，春夢無痕古寺中。昔人舉杯人不見，殘僧獨立落花風。” [1]295這首詩是細川滿元逝世后，江西龍派拜訪“聽松公”而作之詩。玉村竹二認為“聽松公”是指細川持之。

但《豩庵集》中所收此詩，詩題為：“花下感舊 巖棲作”。“巖棲”是指東山巖棲院，院主是希世靈彥。1409年，細川滿元把七歲的希世靈彥收為養(yǎng)子。第二年，他便把希世靈彥托付給江西龍派，請江西為希世授課，歷經(jīng)多年。這段師徒之緣，讓希世靈彥這一詩壇巨匠終身受益。

希世靈彥《村庵稿 上》中收有相同詩題之詩，“花下感舊 聽松公（玉村注：細川滿元）薨之明年春、江西（龍派）·心田（清播）來訪”：“尋春村北又村南，花下相逢客兩三。千樹西州成舊夢，坐中淚下是羊曇。” [4]191同樣是作于春季之詩。細川滿元逝世后的第二年春，即應永三十四年（1427），江西龍派與心田清播一起拜訪希世靈彥，江西與希世師徒二人以“花下感舊”為題而賦詩。那么，《續(xù)翠詩稿》“花下感舊 源京尹（玉村注：細川滿元）捐館后，過聽松公（玉村注：細川持之）作”，此詩題注記中的“聽松公”應當是指希世靈彥，而非細川持之。

三、細川持之與細川滿元

太極《碧山日錄》“應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條引信仲明篤為細川持之所做下炬佛事法語，稱細川持之為“新捐館弘源寺殿從四位前右京兆春巒喜公大居士”。[5]69 《江西和尚語錄》亦收有“細河春巒居士（持之）二七拈香”之法語。[1]22可見，細川持之的號是“春巒居士”，并無“聽松”之號。

《續(xù)翠詩集》“題源君（玉村注：細川持之）聽松軒”：“城闕山林靜躁殊，誰聽松籟起床敷。朝天列騎趁殘月，以到晨雞擁被無。” [1]187玉村竹二認為此詩中的“聽松軒”主為細川持之。上引《月舟和尚語錄》中收錄的細川滿元百年忌日升座法語，云：“初，聽松軒在公之私第。庭前栽松，嘯歌其間，以號聽松居士，慕藺山中宰相也。續(xù)翠翁寄題小詩云：‘城闕山林靜疏殊，誰聽松籟起床敷。朝天列騎趁殘月，臥到晨雞擁被無。后以當院號聽松者，慕甘棠遺蔭也。今之聽松，応仁兵毀后，師所再造也。”[2]281“公”指細川滿元。“師”指希世靈彥。“續(xù)翠翁”指江西龍派。“當院”指希世靈彥所開創(chuàng)的南禪寺塔頭“聽松院”。江西龍派所寄題的小詩，正好即為《續(xù)翠詩集》“題源君聽松軒”之詩，詩中的“聽松軒”主是細川滿元。細川滿元去世后，希世靈彥開創(chuàng)“聽松院”，因以號“聽松”。《聽松和尚三體詩之抄》即指希世靈彥對三體詩的講釋。

四、結語

綜上所述，江西龍派漢詩中，“聽松”與“聽松”意義相同。“聽松居士”即為“聽松居士”，一般都指細川滿元。“聽”為“聽”之異體字。細川滿元去世后，希世靈彥沿用“聽松”之號，但江西龍派漢詩中僅見一例。江西龍派的唱和詩中，多以道號“希世”稱希世靈彥，如“次韻希世年少見過 江州作”等。

細川氏中，與江西龍派交往最為密切的即為細川滿元。江西龍派漢詩中存有大量與細川滿元相關的唱和詩、贈答詩。江西龍派除了以細川滿元之號“聽松居士”來稱之，也以“（源）京尹”、“京兆”等官職名來稱之。江西龍派漢詩中，相關詩歌有：“高麗國王，獻馬京兆源君，用韻奉賀”、“謝聽松居士二物之惠 （時寓西岡）”、“題京尹扇”、“次韻奉酬源京兆二首”等。江西龍派與細川滿元的交往，是禪僧與武家密切交往的一個很好的例證。

參考文獻：

[1]玉村竹二.五山文學新集 別卷一[M].東京大學出版會.1977.

[2]続群書類従 第拾叁輯上（卷342）[M].続群書類従完成會.1941.

[3]今泉淑夫.日本中世禪籍の研究[M].吉川弘文館.2004.

[4]玉村竹二.五山文學新集 第二卷[M].東京大學出版會.1968

[5]太極.大日本古記録 碧山日録下[M].巖波書店.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