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偉哥”艾迪的曲折之路

辛西婭·庫恩斯

由萌芽（sprout）公司出品的治療女性性功能障礙的“粉色藥丸”艾迪。

今年1月，當辛迪·埃克特拿回她在北卡羅來納州舊辦公區的鑰匙，她仿佛乘坐時間機器又回到了3年前，里面的一切都沒有變：接待臺的桌面上有一個杯子，里面的水早已干涸，成堆的市場報告上積滿了灰，貼著3年前聯邦快遞單的貨箱一直沒有發出。這是埃克特賣掉自己的公司被掃地出門后第一次回來。公司的全稱是“萌芽藥業”，她和她當時的丈夫共同創辦，研發推出了首款可以提高女性性欲的藥物。自打她離開，有關這種名為“艾迪”的粉色藥丸的一切都被擱置了。

艾迪是藥品氟班色林的商標名，2015年進入市場后立刻引起嘩然一片。媒體紛紛稱之為“女性偉哥”。然而，以10億美元收購萌芽藥業的加拿大瓦蘭特國際醫藥公司，很快卻因分銷丑聞而受到調查，導致包括艾迪在內的所有藥品全部下架。艾迪自此銷聲匿跡。而此前剛上市不久的一個月內，艾迪的處方量就達到了600張，相比之下，治療勃起功能障礙的藥物犀利士、偉哥和與偉哥具有同等功效的藥物處方量可以達到80萬份。

艾迪的支持者稱，艾迪不能簡單稱為女性偉哥。偉哥的作用是通過增加陰莖血流量來改善男性的勃起功能，與性欲無關。與此不同的是，需要每天連續服用的艾迪改善的是女性的性欲，針對的是一種特定的醫學病征：機能減退導致的性欲障礙。支持者稱，廣大女性一直期待這種藥的出現，但她們所宣揚的這種癥狀，至今都不被醫學界所承認。

“人們對于女性性問題的觀念有多么陳舊，這是我耳聞目睹的。”埃克特說，“這是個隱私問題，但仍然有人對承認這個問題是真實存在的感到羞恥，這令人難以置信。”

民眾對這種藥的抗拒是激烈的，且這些抗拒的聲音多來自女性。她們的觀點是：女性的性欲因人而異，是否構成一種問題或病癥，不能一概而論，譬如，某種狀態對A來說可能屬于性欲減退，但對B來說卻完全可能是正常的。況且，貫穿女性一生，性欲此時消彼時長也不足為奇。且女性性欲的高低與其性對象的性喚起與刺激有很大關系，調情不足卻認為問題出在女性的性欲不夠強，在反對者看來是違背常理的。如果由于配偶的刺激不足而導致女性性欲不強，藥商借此評斷女性在這方面出了問題，這也是不對的，女性們根本無需為此感到羞愧。

“這根本是在強行兜售。他們為了一種根本不存在的病發明了一種藥。”性治療師、紐約蒙蒂菲奧里醫學中心精神部前負責人雷奧諾拉·提耶福說。提耶福過去10年間一直主張，性欲的正常范圍其實很寬泛。她堅稱，女性即使性欲不強，也不需要藥物治療。“過去10年中，大型藥企雇傭醫生大力鼓吹女性需要性藥，其實是在制造一種本不存在的病。”

?? 身著亮粉色套裝的辛迪·埃克特

3年前，艾迪隨著瓦蘭特公司的內部瓦解而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如今，它卷土重來，再次引發輿論熱潮。在平息了醫藥史上一場奇異的訴訟后，埃克特意欲將這種藥重新推入市場。瓦蘭特最終不僅將該藥全權無償地重新交付給埃克特，還為其貸款2500萬美元作為新公司的啟動資金。

今年6月11日，萌芽公司再次推出艾迪，人們可以在線上開具該藥。無論這一次它將一炮而紅，或是仍以失敗告終，艾迪的再次面世都將引發公眾針對隱私問題的激烈討論：怎樣才算擁有健康的性欲？誰有權來回答這個極其私密的問題？性欲不強究竟是一種病，還是只是一種普通的生活狀態？性冷淡的女性該不該吃藥？如果性冷淡是一種病，艾迪真能藥到病除嗎？

直到40年前，人們對女性缺乏性欲都無計可施。妻子性冷淡，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有關的科學文獻也多關注于性興奮與高潮，很少涉及欲望本身。譬如威廉·馬斯特斯和弗吉尼亞·約翰遜的突破性著作《人類性反應》，出版于1966年，就只字未提性欲障礙。到了1977年，人們討論的重心發生了變化。海倫·辛格·卡普蘭在紐約開辦了知名的性診所，并以“性欲亢進”為題撰文發表在《性與婚姻治療》期刊，就此為今天人們所熟知的診斷埋下了種子：完全或近乎完全喪失性欲，并身感痛苦的狀態——后半句至關重要：該診斷只適用于對此狀態不滿者。

卡普蘭推測，性欲產生于能夠控制情感，主要作用是負責神經傳導的邊緣腦回路。數十年后，腦掃描能反映出該女性是否心生好感。性欲障礙患者受到情色刺激后的神經影像即不同于未患病者。主流觀點認為，對性欲障礙患者起效的氟班色林作用于大腦中的3種化合物：血清素、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氟班色林改變了大腦中起著抑制作用的血清素同大腦興奮劑多巴胺和去甲腎上腺素的關系，簡單來說，就是該藥抵消了血清素的抑制作用。

研究表明，氟班色林在提高試驗鼠性欲方面具有積極作用。蒙特利爾康科迪亞大學的心理學教授詹姆斯·普弗斯發現，服用該藥21天后，因荷爾蒙變化而性欲減退的雌鼠，開始引誘雄鼠交配，在30分鐘的測試中，引誘次數達6-8次。在此要特別說明的是，對于老鼠，一次完整的引誘指雌鼠用腳踢雄鼠面部后再跑開。氟班色林似乎對人也能起效。但該藥并不會使女性性欲過度旺盛，只是將其性欲提高到適合她的程度。

“如果你認識的某人得了抑郁癥，你給他吃了抗抑郁藥物，你并不會希望他們服藥后過于亢奮，甚至達到瘋狂的狀態。你只是希望藥物能使他們恢復到正常狀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精神病學副教授倫納德·德羅甲蒂斯說。“這才是所有性藥想要起到的真正作用。你不會想看到女人吃藥后把男人拖進灌木叢。女人們和你都只是希望她們能恢復到自己正常的性欲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