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平
內容摘要:唐代中后期形成了道、州、縣三級的地方行政管理體制,地方司法審級也隨之變化,節度觀察使府成為中央和州之間新的一級地方司法機構,具有司法監察、案件審覆、執行刑罰等司法權力。本文以敦煌文書P.2942《河西節度觀察使判牒集》為基本材料,結合唐五代典籍、詔敕、筆記小說、碑刻等材料對判文進行分析,討論節度觀察使司法權的具體內容,以及通過判官等僚屬來執行的情況,從司法實踐角度考察其司法權的運作。
關鍵詞:節度觀察使;判官;司法權;司法運作
中圖分類號:G256.1;K2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8)05-0092-09
Abstract: In the middle and late Tang dynasty, a three-level administrative system including the road (province), prefecture, and county took shape, and the office of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became a new local judicial institution between the central government and local prefectures, which was endowed with judicial rights like judicial observation, case review, and carrying out penalties. Based on P.2942, a Dunhuang document entitled Judgments of the Hexi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 kept in the National Library of Franc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legal judgments made by such commissioners by comparing this text with late Tang dynasty imperial edicts, biographies, sketchbooks, inscriptions and other materials. The researchers further provide a discussion of the specific judicial rights of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s as well as Tang dynasty judicial operation as implied in records of the way judgments were implemented by relevant officials.
Keywords: surveillance commissioner; judge; jurisdiction; judicial operation
唐代中后期,節度觀察使作為道一級地方機構的長官,其職權不斷擴大,擁有了司法權。敦煌文書《河西節度觀察使判牒集》(P.2942)抄錄判文和狀牒49篇①,是記錄河西節度觀察使行政和司法行為的重要史料,可補正史典籍關于節度觀察使司法權記載之不足。六十余年來,那波利貞、王重民、唐長孺、池田溫、安家瑤、唐耕藕、史葦湘、馬德、金瀅坤等學者先后對該文書進行了整理研究,考證其年代、性質、作者等問題,相關研究論文已有20多篇[1],但文書所反映的法律問題似乎還未得到重視,相關文章極少,目前僅見僧海霞所撰一文[2]。本文輯錄其中判文進行個案研究,討論唐代中后期節度觀察使的司法權及其運作問題。
唐代節度使初設于睿宗景云二年(711),觀察使初設于肅宗乾元元年(758),節度使兼觀察使則可治理地方,同時具有軍事權和民政管轄權。河西節度使在景云二年設立,管轄涼、瓜、甘、沙等州,乾元后亦帶觀察使之職,如《贈楊休明等官詔》稱呼楊休明和周鼎為“故河西兼伊西北庭節度觀察使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贈太子太保楊休明、故河西節度觀察使檢校工部尚書兼侍御史大夫周鼎”[3]。節度使所帶使銜較多,但常連稱為“節度觀察使”或“節度觀察處置使”。敦煌文書P.2942所記載的法制材料,正反映了河西節度觀察使在肅宗、代宗時期的司法活動,對研究唐代中后期節度觀察使的司法職權及運作問題具有典型意義。
一 判文案例反映的節度觀察使
司法權范圍
河西是唐代十分重要的軍事重地,是最早設立都督府和節度使的地區[4-7]。河西節度觀察使的設置與存續的時間不長,但作為首設節度使的地區,既屬于邊鎮地區的方鎮,又統管涼州等廣大地區的行政事務,其司法權問題具有代表性,反映唐代中后期道制改革這一重大歷史進程[8-10]。法藏敦煌文書P.2942記載了河西節度觀察使所處理的民事、行政、刑事三類案件,其中幾道判文記錄節度觀察使運用法律斷決犯罪案件,并派出僚佐前去處理,直接反映其司法權范圍和運作問題。
其一為張瓌詐稱節度使案。文書題為《張瓌詐稱節度》,文曰:
張使君性本兇荒,志非忠謹,有正卯之五盜,無日之一心。潛構異端,公然縱逆。偽立符敕,矯授旄麾。動搖軍州,結讬戎狄。恣行險勃,妄有覬覦,文牒太半死人,虛誑輒求進馬。論情巨蠹,在法難容。牒張判官與關東兵馬使對推問得實狀具申、仍所在收禁訖報。管內官吏,盡是賢良。無混淄澠,須明逆順。細宜詳審,勿陷刑名。甘州且(具)寮,尤須擇地。儻被塵點,不得怨人。如到覆亡,卒難迥避,各求生路,無事守株。[11]
張瓌本為甘州刺史,史葦湘推斷張瓌詐稱節度事件是在河西度使撤離涼州之后、甘州陷落之前發生的,時間在大歷元年(766)之際。因節度使楊志烈被沙陀所殺,西遷的河西節度一時無帥,張瓌在甘州自立為節度使。當時正值郭子儀請遣使巡撫河西,朝廷任命楊休明繼任節度觀察使,這是新任節度觀察使處理偽節度使案的判文[12][13]。判文指出張瓌所犯偽立符敕、矯授旄麾、結讬戎狄等罪行后,指示由判官張某和關東兵馬使將張瓌關押、進行推問,查清案件后上報。判文的結尾則是對甘州官吏的告誡。
該案為數罪合并案件。張瓌的犯罪行為是“潛構異端,公然縱逆。偽立符敕,矯授旄麾。動搖軍州,結讬戎狄”。“潛構異端,公然縱逆”是指張瓌的主觀犯罪意識,而其主要犯罪行為有二:一為“偽立符敕、矯授旄麾”,屬“詐假官罪”。《唐律疏議·詐偽》“詐假官假與人官”條:“諸詐假官,假與人官及受假者,流兩千里。”[14]張瓌偽立符敕、矯詔被授旄麾都是為詐稱節度使而行,故其罪行還是詐假官。二為“動搖軍州,結讬戎狄”,指張瓌有“謀叛”之罪。《唐律疏議·名例》“十惡”條曰:“三曰謀叛。謂謀背國從偽。《疏》議曰:有人謀背本朝,將投蕃國,或欲翻城從偽,或欲以地外奔……”[14]8具體的刑罰則在《賊盜律》“謀叛”條:“諸謀叛者,絞。”[14]325
其二為周逸勾突厥殺使主、兼矯詔河已西副元帥案,文書題為《伊西庭留后周逸勾突厥殺使主、兼矯詔河已西副元帥》。判文文字較多,最后判決部分曰:
周逸非道,遠近盡知。理合聞天,義難厘務。既要留后,任擇賢良;所貴當才,便請知事。某某謬司觀察,忝跡行軍,欲寬泉下之魚,有慚弦上之矢,公道無隱,敢此直書。各牒所由、準狀勘報,當日停務、勿遣東西。仍錄奏聞、伏待進止。[11]631
針對這一事件,唐長孺、王小甫推斷被害的河已西副元帥為楊志烈[15][16],史葦湘推斷為楊休明[12][13]。李宗俊認為周逸與仆固懷恩串通,合謀殺害了尚衡[17]。判文指出周逸的行為“非道”,要求牒到當日停周逸之職務,并將事件上奏朝廷。
周逸所犯罪行有二:一為殺害使主,二為矯稱河已西副元帥。《唐律疏議·名例》“十惡”條將謀害本府長官為十惡之罪,其文曰:“九曰不義。謂殺本屬府主、刺史、縣令、見授業師,吏、卒殺本部五品以上官長。”[14]15周逸又犯“矯詔”之罪,偽造制書授自己為節度使。《唐律疏議·詐偽》“詐為制書”條云:“諸詐為制書及增減者,絞。口詐傳及口增減,亦是。”[14]457周逸所犯兩罪均是重罪,按照唐律應處以死刑。
該判文還反映了唐代司法運作的程序問題。在周逸案中,觀察使作出的判決是“各牒所由,準狀勘報、當日停務、各遣東西。仍錄奏聞、伏待進止。”這里涉及到唐代司法運作中的幾個程序:1.各牒所由,準狀勘報。唐代法律中的“所由”有兩種意思:其一為辦理人員,其二為事情的原因或前因后果。此處指辦案人員。判文要求辦案人員調查清楚案件的事實,以“狀”的公文形式上報至使府。2.當日停務、各遣東西。指判文到日,即停止周逸及相關涉案人員職務,并將犯人關押至相應地方。3.仍錄奏聞、伏待進止。指將案件的案牘報奏朝廷批準,等待朝廷做出最終處置決定。
以上兩個案例為官職較高之人重大犯罪的案件,節度觀察使在做出關押囚犯、停止其職務的斷決后,還需上報朝廷,等待朝廷作出決定。判文中還有一些輕微的犯罪案件,節度觀察使直接作出判決,沒有上報朝廷。
其三:瓜州別駕楊顏犯罪案。文書題為《瓜州別駕楊顏犯罪,出斛斗三百石贖罪》:
楊顏所犯,罪過極多;縱不累科,事亦非少。既愿納物,以用贖刑。正屬艱難,打煞(殺)何益。雖即屈法,理貴適時。犯在瓜州,納合彼處。事從發斷,義不可移。既有保人,任出輸納。[11]627
瓜州別駕為州僚佐,節度觀察使對州縣官吏具有處罰權。判文指出因時局艱難,且有保人作保,同意楊顏以納物三百石來贖刑。
其四:肅州刺史王崇正錯用張瓌偽官銜案。文書題為《肅州刺史王崇正錯用張瓌偽官銜》:
王使君植性沉和,為官審慎。實謂始終勿替,豈期歲寒有渝。使用偽銜,不曾下問。強索進馬,有忤中官。初似知誠,情宜行正法。后能聞義,或可全生。宜舍深刑,終須薄責。罰軍糧一百石。[11]625
甘州刺史張瓌偽稱節度使后,肅州刺史王崇正可能與其勾結,承認張瓌為節度使。推測河西節度觀察使考慮到河西正處于戰爭狀態,面臨吐蕃、回紇等的嚴重威脅,為避免將王崇正推向對立,故判文稱王崇正為“錯用”,不按律處罰,僅處以“薄責”:罰軍糧一百石。
其五:故沙州刺史王懷亮擅破官物案。文書題為《故沙州刺史王懷亮擅破官物充使料,征半放半》,第71至第74行:
王亮在官,頗非廉慎。擅破財物,不懼章程。妄布目前之恩,果貽身后之累。既違令式,難免征收。后件無多,狀緣公用。守(文)猶恐未免,論情須為商量。[11]623
唐代官吏使用官物是有令式規定的,擅破官物在唐律中是犯罪行為,按“坐贓論”。《唐律疏議·廄庫律》規定:“諸出納官物,給受有違者,計所欠剩,坐贓論。”[14]295但是判文認為是王懷亮是“狀緣公用”,僅要求賠償一半。
經過分析,我們對河西節度觀察使的司法職權有一個基本認識:節度觀察使可斷決謀叛、矯詔、殺害主官這樣的重大犯罪案件,也可斷決文書錯誤、破用官物等輕微刑事案件;處理的犯罪者包括節度留后、刺史這樣的高官,也有別駕一類的州縣佐官。在P.2942中,還有關于民事財產繼承案件、征稅案件等方面的判文,更反映了節度觀察使司法職權的廣泛性。
現代法學上的司法權有廣義和狹義之分:狹義司法權指法院的審判權;廣義司法權則包括警察機關的刑偵權、檢察機關的檢控權、法院的審判權。唐代節度觀察使作為道一級的行政長官,其司法權包括刑偵、檢控、審判三個方面。顏真卿就認為觀察使猶如古代(按:指漢代)州牧,有導風俗、察官吏、調兵賦、督刑獄等職權:“國家設觀察使,即古州牧部使之職。代朝廷班導風化而宣布德意,振舉萬事而沙汰百吏者也。民俗之舒慘,兵賦之調發,刑獄之冤濫,政治之得失,皆得以觀察而行之。”[18]顏真卿此說反映了觀察使職權廣泛,“刑獄”亦是其中之一。研究者從現代法律概念出發,肯定唐代節度觀察使的“刑獄”職權可視為司法權。如劉陸民主張唐代節度使、觀察使、鹽鐵轉運使具有實際上的司法權[19];劉俊文認為唐后期使職有設牢獄、禁錮犯人職權[20];翁俊雄認為節度(觀察)使成為地方一級行政機構,具有統軍權、財權、行政權以及監察、司法權[21];虞云國、張玲認為唐代觀察使除了軍事職權、政務職權、經濟管理之外,“觀察使對所部的民訟、刑罰等擁有處理權,對法令行廢與否握有決定權”[22]。
據判文反映的案例可考證節度觀察使的司法權范圍:既可以對民間財產繼承、官府錢物使用、官吏犯罪等方面案件進行審理,也具有收禁所屬州縣犯罪官吏、派員審問犯罪嫌疑人、處理公私財物、對案件進行判決等權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靈活運用法律做出判決。
二 節度觀察使司法權的行使方式
(一)彈劾使府僚佐及州縣官吏
P.2942《張瓌詐稱節度》稱“牒張判官與關東兵馬使對推問得實狀具申、仍所在收禁訖報”,《伊西庭留后周逸勾突厥殺使主、兼矯詔河已西副元帥》稱“仍錄奏聞、伏待進止”。兩案例中的主犯張瓌為甘州刺史、周逸為伊西庭節度留后,均是較高級的官員。判文提出“訖報”、“仍錄奏聞、伏待進止”,即是向朝廷奏報,等待朝廷作出處理,反映出節度觀察使有彈劾權。節度觀察使的彈劾權類似現代檢察機關的檢控權,但有區別:節度觀察使的彈劾權是在推問后明確案情、提出判決意見的情況下向朝廷的奏報,等待朝廷同意與否;現代檢察機關的檢控權是向法院陳述案情,交由法院裁決,沒有判決的權力。
節度觀察使的彈劾權來源于詔令的賦予,可直接決定使府僚佐及州縣官員的升降。代宗至德宗時,唐政府調整戰后統治秩序,節度觀察使成為道一級實體化行政長官,可選聘僚佐,可監察州縣官吏,也對僚佐和州縣官吏具有彈劾權。唐中后期有敕文明確賦予節度觀察使彈劾權,如:1.代宗《令舉堪任刺史縣令判司丞尉詔》:“其所舉人授官后,如政能尤異,清白著聞,三兩考后,仰本道觀察使具狀奏聞,其舉主及所舉官人,并量加進改。如懦弱不舉,及暴政處置乖宜,并冒犯贓私等,議罪論刑,當亦連坐。”[3]508規定觀察使對本道官員進行考核,發現不法可進行彈劾。如舉主有“懦弱不舉”、被舉官人有“暴政處置乖宜,并冒犯贓私”等行為,觀察使可彈劾舉主和被舉官人。被舉人犯罪,連坐舉主在唐律中有明文規定,《唐律疏議·職制》“貢舉非其人”條:“諸貢舉非其人及應貢舉而不貢舉者,一人徒一年,二人加一等,罪止徒三年。”[14]1832.代宗《禁斷織造淫巧詔》:“今師旅未戢,黎元不康,豈使淫巧之工,更虧常制……亦宜禁斷。兩都委御史臺,諸州府委本道節度觀察使,切加覺察。如違犯,具狀奏聞。” [3]518規定節度觀察使要接受朝廷臨時委派,禁斷奢侈物品、彈劾違犯者。3.德宗《南郊赦文》:“近日州縣官吏,專殺立威,杖或逾制,自今已后,有責情決罰致死者,宜令本道觀察使具事繇聞奏,并申報刑部御史臺。” [3]588規定節度觀察使彈劾州縣官吏使用酷刑者。以節度觀察使監督州縣官吏刑獄情況多次出現在赦文中,如常袞《大歷四年大赦天下制》云:“如聞州縣官,比年率意恣行粗杖,不依格令,致使殞斃,深可哀傷。頻有處分,仍聞乖越,自今已后非灼然蠧害者,不得輒加非理。仍委觀察節度等使嚴加捉搦,勿令有犯,如違錄名奏聞,量情科貶。”[3]4246-4247唐令對行刑杖、訊囚杖的形制大小、所受部位等均有明文規定:“諸杖皆削去節目,長三尺五寸。訊囚杖,大頭徑三分二厘,小頭二分二厘。常行杖,大頭二分七厘,小頭一分七厘。笞杖,大頭二分,小頭一分半。其決笞者,腿、臀分受。決杖者,背、腿、臀分受,須數等。拷訊者亦同。笞以下,愿背、腿均受者,聽。即殿庭決者,皆背受。”[23]州縣官不按此規定行刑,另制作粗杖等,導致囚犯死亡,節度觀察使可上奏彈劾。
司法實踐中,節度觀察使對州縣長官、屬官的彈劾大多能得到朝廷批準。如李皋上元年間“詔授衡州刺史,為觀察使謾劾,貶潮州”[24]。《舊唐書》還稱朝廷對節度觀察使的彈章不經過審核就按其意思降黜僚佐:“初,貞元中藩帥誣奏從事者,皆不驗理,便行降黜。”[25]我們試舉兩個案例:其一為德宗時山南東道節度觀察使于頔彈劾鄧州刺史元洪和判官薛正倫案。于頔彈劾下屬鄧州刺史和僚佐,甚至要求改判前奏,均獲得朝廷批準[25]4130。其二為憲宗時,陳許節度使曲環彈劾從事趙博宣的案件,導致趙博宣被朝廷下詔決杖四十后流放[25]3761。
唐代中后期,節度觀察使州縣官吏的彈劾權,是代表朝廷對地方司法進行監察的體現。但是,安史之亂后隨著中央對地方控制權的減弱,以及道一級行政機關的逐漸形成,節度觀察使彈劾州縣官吏的權力逐漸成為其控制地方的手段。
(二)停止犯罪官員職務、收禁犯罪官員
判文《張瓌詐稱節度》有“仍所在收禁訖報”之語。收禁,即關押,意為先關押張瓌后報告。判文《伊西庭留后周逸勾突厥殺使主、兼矯詔河已西副元帥》有“當日停務”之語[11]631,即當天停止職務。停職和關押犯罪官員是進行推問的重要前提條件,也是節度觀察使行使司法權的重要方式。
唐初刺史被代替或停職務均需降“魚書”,但自玄宗時規定采訪處置使可專停刺史職務后,節度觀察使繼承了這種權力,在無“魚書”的情況下對刺史等重要官員進行停職處理。《新唐書·楊綰傳》載:“舊制,刺史被代若別追,皆降魚書,乃得去。開元時,置諸道采訪處置使,得專停刺史,威柄外移,漸不可久。”[24]4662開元末玄宗置諸道采訪處置使時,允許采訪處置使專停刺史務{1}。乾元元年(758)廢采訪處置使,改置觀察處置使。觀察處置使繼承了這種停止刺史職務的權力。
代宗及其后朝廷曾多次下詔重申刺史等停職需要降“魚書”。“永泰二年(766)九月二十二日(敕),諸府刺史、都護、大都督府長史有犯者,自今已后,降魚書停務訖,然后推勘聞奏。如未降魚書、不在推限。”[26]敕書要求節度使等使職不能直接停止刺史、長史等重要官員職務,以及收禁推問,需要“降魚書”方可執行。又“大歷十二年(777)五月十日敕:諸州刺史替代,及別追,皆降魚書,然后離任。無事不得輒追赴使及出境。刺史有故闕,使司不得差攝,但令上佐知州事。從宰相常袞奏也。”[26]1214敕令要求刺史離任均應由朝廷降魚書才能執行;刺史有缺時,節度觀察使不得派人兼攝,應由本州上佐擔任。而在司法實踐中,刺史由節度觀察使隨意停職,以至敕書都承認“魚書皆廢”:“貞元三年(787)十月敕:刺史停務,則降魚書。先是,此制自廣德已后,多不施行。又節將怙權,刺史悉由其令,魚書皆廢。”[26]1214
有學者反對把唐代后期藩鎮視為州之上的一級地方行政建制,州直接向朝廷負責,朝廷、藩鎮、州實際上是一種奇特的三角關系,而非三級制[27]。筆者認為,至少在唐玄宗后期至德宗時期,這種“三角關系”尚未成立。安史之亂后至貞元年間,在全國處于軍事斗爭不斷的情況下,朝廷傾向擴大節度觀察使的軍力和地方政務管轄權,以增強力量平定叛亂。如前引《張瓌詐稱節度》《伊西庭留后周逸勾突厥殺使主、兼矯詔河已西副元帥》,盡管在此前一年(永泰二年)已下詔規定刺史、都護、大都督府長史停務和推問需降魚書,但在處于戰爭狀態的河西地區,節度觀察使仍先采取了對犯罪刺史和節度留后進行停務、收禁、推勘再上奏朝廷的措施。直到憲宗時期,朝廷加強州的權力,以州刺史制衡節度觀察使,才可以印證張達志所提出的“刺史除授、停務、替代、別追、離任等一系列相關步驟,都必須由朝廷降魚書,盡最大可能與藩鎮爭奪對屬州的控制權。”[27]54
對別駕、縣令、錄事參軍一類地位較低的官員,節度觀察使可以直接停其職務、禁身、推問和關押。大歷六年(771)四月敕云:“自今后別駕、縣令、錄事參軍有犯贓私,并暗弱老耄疾患不稱所職、戶口流散者,并委觀察節度等使與本州刺史計會訪察,聞奏與替。其犯贓私者便禁身,推問具狀聞奏。其疾患者準式解所職。老耄暗弱及無贓私才不稱職者,量資考改與員外官。余官準前后敕處分。其刺史不能覺察,觀察節度使具刺史名品聞奏。如觀察節度管內不能勾當,郎官、御史出入訪察聞奏。”[28]
(三)參與判決和審覆地方司法案件
P.2942所載判文涉及民事、行政、刑事,由河西節度觀察使及其屬官審理并作出判決。這種判決權往往交由判官、推官等僚佐和屬吏執行,節度觀察使直接審理案件的例子不多見,但一些長于吏治、能夠斷案的長官常為慎重刑罰親自參與斷案或慮囚工作。《新唐書·沈傳師傳》:“寶歷二年,入拜尚書右丞。復出江西觀察使,徙宣州。傳師于吏治明,吏不敢罔。慎重刑法,每斷獄,召幕府平處,輕重盡合乃論決。”[24]4538
在筆記小說、敦煌變文等材料中,節度觀察使也常作為執法公正、為民伸冤的形象出現,對州縣所斷冤屈案件進行平反。“唐崔侍中安潛,崇奉釋氏,鮮茹葷血;唯于刑辟,常自躬親,雖僧人犯罪,未嘗屈法。于廳事前慮囚,必溫顏恤惻,以盡其情。有大辟者,俾先示以判語,賜以酒食,而付于法。”[29]“劉存為舒州刺史,辟儒生霍某為團練判官……因構其罪,下獄,白使府請殺之。吳帥知其冤,使執送揚都。存遂縊之于獄。”[30]此故事也反映刺史對于死刑案件沒有自決的權力,必須上報使府。唐后期州縣審理的案件必須上報節度觀察使府進行審覆,改變了開元《獄官令》所規定的州縣斷獄后送刑部審核之司法程序。五代后唐明確規定觀察使對下屬州的案件和其他文書進行審核。《五代會要》記載天成四年(929)一道敕文:“刺史既為屬部,安可自專,案牘既成,須申廉使,余依所奏。”[31]廉使即觀察使的別稱,該敕文要求刺史完成案牘后,上報觀察使進行審核。
三 節度觀察使的司法僚佐及其職掌:
以判官為中心
通常認為,節度觀察使的司法僚佐為推官{1},而P.2942的判文顯示,判官、從事等僚佐也參與了司法活動;在特殊情況下,武職的僚佐諸如兵馬使也可參與。其中最常見的是判官。《張瓌詐稱節度》中,河西節度觀察使派出的審案的僚佐卻是判官和關東兵馬使;又《伊西庭留后周逸勾突厥殺使主、兼矯詔河已西副元帥》條是以觀察使和行軍司馬做出的判決。
(一)唐代方鎮判官的設置與司法執掌
判官是使府中最為重要的僚佐,唐中后期節度、觀察、經略等使均設二員以上。嚴耕望認為唐代“判官”有廣義和狹義之說[32],張國剛也認為節度使的判官有時泛指所有幕職,專稱判官有兩人,“掌判倉、兵、騎、胄四曹事”[33]。賴瑞和則認為唐代判官是一種執行事務的官員,而不是文義上僅是審判案件的官員[34]。近年來,杜文玉注意到唐代中后期節度觀察使判官具有司法權,負有監察吏治、考課下屬官吏、監察司法審判、財稅及其他方面的監察之責[35]。
節度判官之名自景云二年設節度使后即有,但早期為領軍節度使佐官。方鎮判官應指在道成為一級地方行政機構之后,時間應在肅宗至德宗時期。寧志新認為是經過肅宗、代宗、德宗三朝的發展,形成了以觀察使為中心的地方行政管理系統[36]。郭鋒認為在乾元至大歷時期,受戰爭影響,加強了觀察使、節度使等使府長官在地方行政管理方面的作用,同時改進加強了道一級建制的制度建設,使之行政實體化[10]。道一級行政機構穩定后,官吏考課、財稅、司法等職權也制度化,節度觀察使需要更多的僚佐,方鎮判官的員額隨之增加,名稱也增多至七八種,包括節度判官、觀察判官、營田判官、轉運判官、支度判官、軍事判官、奏事判官、兵馬判官等。《使院新修石幢記》留下了元和十二年(817)淮南節度觀察使僚佐的成員名單,其中有判官五人:“節度判官譚藩,觀察判官□□寮,支度判官□□□,營田判官何授、郭行余。”[37]廣州地區發現的唐墓也出土有銘刻“吳永判官”的硯臺{2}。前引杜文玉等學者的研究表明,至晚唐五代,方鎮判官之間也形成了地位的級差,兩使判官(節度判官和觀察判官)地位高于其他判官。
開元年間,采訪處置使的判官已成為重要的司法僚佐,參與案件審判工作;節度觀察使判官斷案的事件更是常見,承擔了節度觀察使府重要的案件審判工作。“本道采訪使韋涉深器之(韋元甫),奏充支使,與同幕判官員錫齊名。元甫精于簡牘,錫詳于訊覆,涉推誠待之,時謂‘員推韋狀。”[25]3376宣宗時期,因判官多帶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等“憲銜”,宰相魏謩上奏要求判官接受案件,梳理地方獄政,避免冤滯[38]。節度觀察使判官參與案件審判的案例不少,如“李紳令觀察判官魏铏鞫之,贓狀明白,伏法”[25]4501;穆員在擔任東都留守、東畿觀察使杜亞的判官時,參加案件的審判工作。[25]3531唐代筆記小說中也有節度觀察使判官參與司法審判的記載。《獨異志》記趙云之弟為觀察使判官,代表節度觀察使出按州獄,“唐元和初,有天水趙云……弟為御史(按:判官帶憲銜),出按靈州獄,云以前事密疏示之。其弟告于觀察使李铦,由是發卒討尋,盡得奸人,而覆滅其黨。”[39]
其次,對司法案件的審覆工作成效,是考課節度觀察使判官的標準之一。“敕:宣議郎行大理評事攝監察御史河西節度采訪處置使判官陳山慶,植性方雅,從事公勤,評刑有欽恤之名,攝職著軍州之効……可監察御史。”[40]陳山慶由節度使判官攝監察御史真授監察御史,其理由之一就是任職期間“評刑有欽恤之名”。可見節度使判官的重要職能就是對刑獄案件進行審核。
再次,判官也可代表節度觀察使至州縣督查賦稅、檢查獄政情況,甚至審理案件。《舊唐書·陽城傳》:“觀察使遣判官督其賦,至州,怪城不出迎,以問州吏。吏曰:‘刺史聞判官來,以為有罪,自囚于獄,不敢出。判官大驚,馳入謁城于獄,曰:‘使君何罪!某奉命來候安否耳。……其后又遣他判官往按之,他判官義不欲按,乃載妻子行,中道而自逸。”[25]5134前引《獨異志》亦有趙云之弟為觀察使判官出外按獄的記錄。
到五代時期,由節度觀察使府判官審覆州縣案件成為固定的司法程序:
其年(后唐同光三年,925)閏十二月二十五日,大理少卿魏逅奏:“此后伏請指揮天下州府,應所禁囚徒,不計州縣廂邊大小刑獄,委觀察使、刺史慎選清強判官一員,于本廳每月二十六日兩衙引問,明置獄狀,細述事端,大則盡理推尋,小則立限決遣。其外縣鎮禁人,三日外具事節申本州府,仍勘問指揮。”奉敕:“宜依。”[31]159
大理寺奏每月二十六日由觀察使或刺史選擇一名判官在觀察使廳對監禁的犯人進行審問,按案件的大小進行處理,小的案件直接判決,大案件需推問清楚事實,不是當場判決,還需申觀察使甚至朝廷判決。《宋刑統》記錄了后唐時期的一則敕文,規定觀察使、防御團練使判官對案件判決后的囚犯進行錄問,“諸道州府凡有推鞫囚獄,案成后,逐處委觀察、防御、團練軍事判官,引所勘囚人面前錄問,如有異同,即移司別勘。”[41][42]觀察判官對已經判決的囚犯進行錄問,是對案件比較特殊的一種審覆方式。若囚犯所言與案卷不同,即可重審,可減少冤案的發生。該敕文也反映五代時期判官審覆、慮囚的司法權比唐代中后期有所擴展,已經從對案卷的審察深入到對囚犯的錄問。
(二)節度觀察使其他僚佐與司法運作
推官是節度觀察使府中基層的處理事務官員,通常認為是主要的司法官員,“推官乃推勾獄訟之職”[32]423,“推官是比巡官高一級的執行事務官員,職掌和巡官一樣多樣化,可能執行府主委派的任何職務,非僅審理獄案一項”[43]。推官應為節度觀察使府中基層的司法僚佐,且常帶大理評事之職。但或許推官官職較低,史書記載比較少,我們在墓志中可見其參與司法案件審判等司法活動。鄭涵《崔稃合祔墓志》:“相國于公坐棠而賦政,分陜以按俗……引為府推官,小大之獄,重輕之典,操刀必割,迎刃斯解。大革冤滯,默銷繁苛。”[44]權德輿《鄜坊節度推官大理評事唐君墓志》“故人彭城劉景通受天子推轂之重,鎮于洛郊,辟書既至,命書繼下,以廷尉評事理軍訟”[45],“廷尉”代指唐君作為節度推官兼大理評事的身份,審理與軍隊相關的訴訟案件。
除了判官、推官外,還有其他如兵馬使、親事將、押衙、虞候等武職僚佐受節度觀察使指派也可參與案件審判。《張瓌詐稱節度》條:“牒張判官與關東兵馬使對推問得實狀具申、仍所在收禁訖報。”關東兵馬使參與推按工作,應與兵馬調動有關。《舊唐書·令狐運傳》云:“(東都留后社)亞不聽,而怒斥逐員等,令親事將武金鞫之。金笞箠運從者十余人,一人笞死,九人不勝考掠自誣,竟無贓狀。”[25]3531親事將武金受指派審理案件。
為方便節度觀察使司法職權的行使,唐中后期還專在使府設精通法律的法直官一人,以備檢索案件適用法律條文,以及參與審覆案件:“節度使、副大使知節度事、……府院法直官、要籍、逐要親事各一人。”[24]1309
另外,州縣官吏也可能為節度觀察使差遣調用,參與司法案件的審理。“貞元二年五月十九日敕:州縣劇務,不可缺人。自今已后,諸司諸使,不得差兩府判司畿赤官出界勾當事。如有藉其才能,奏請改官任使者,不再此限。”[26]1223說明諸司諸使差遣兩府判司和畿赤官出界勾當事是常見的現象,以致發生了州縣缺人的情況,故下令禁止。
一些擅長決獄、具有豐富法律知識的僚佐往往能先后為多任節度觀察使所聘任。李士舉因能決疑獄,先在浙西觀察使韓滉使府中擔任從事,又被接任觀察使的王緯聘為判官。“太原王公(按:王緯于貞元三年至十四年擔任浙西觀察使)廉察之七年,署監察御史李公士舉為觀察判官。公從事浙右十有余年,能事備乎游章,光烈灼乎簡書。始從韓公(按:韓滉于大歷十四年至貞元三年擔任浙西觀察使)多辨疑獄,多釋冤囚,疑似得昭,糾紛得寧,四方翕然,籍甚于公。”[46]“疑似得昭”指刑事案件,被冤枉者得以昭雪;“糾紛得寧”指民事案件,民間糾紛得到平息,即判官對刑事、民事案件均有參與審覆和審判的職權。事又見崔備《壁書飛白蕭字記》:“時故殿中李侍御士舉為部從事。”[3]5521顏真卿所撰《京兆尹御史中丞梓遂杭三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杜公神道碑銘》記述了杜濟的早期仕宦經歷:
早歲以寢郎從調,書判超等,為李吏部彭年所賞,補梁州南鄭主簿,州主司馬垂為山南西道采訪使,引在幕下。俄丁內艱難,終制轉許州長社尉,楊光翽都督隴西,奏公為法曹;皇甫侁采訪江西,奏公為推官,授大理司直,攝殿中侍御史賜緋魚袋。[3]3488-3490
杜濟歷任南鄭縣主簿、長社縣尉、隴西法曹,后來皇甫侁聘其為江西觀察使推官,應與其從事縣尉、法曹參軍的仕宦經歷,具有法律專長有關系。
四 結 論
敦煌文書《河西節度觀察使判牒集》記錄了唐代中后期河西節度觀察使行使司法權的史料,其內容包括財產繼承、賦稅征發、兵馬調動、官員任命、犯罪官員處罰等方面,并記載判官、兵馬使等僚佐參與具體司法案件調查的情況。《判牒集》所載河西節度觀察使及其僚佐的司法活動,從司法運作的角度反映了“唐宋變革”的歷史背景。
唐代中后期,經濟社會的變革使節度觀察使成為道一級地方行政長官,并擁有司法權。其司法權的行使方式有彈劾州縣官吏及僚佐,停止犯罪官員職務、收禁(關押)犯罪官員,參與判決和審覆司法案件等,并通過使府中的判官、推官、從事等僚佐行使司法權。唐代后期節度觀察使的僚佐從聘任制逐漸轉向固定化,到五代時期,節度判官和觀察判官并稱為“兩使判官”,代表節度觀察使具體承擔了對州縣司法案件的審覆工作,改變了唐初州縣案件直接上報朝廷、由刑部進行審覆的司法程序。這種司法變革適應了唐后期道、州、縣三級地方制度變化的需要,也是中古時期國家運作法制化所帶來的司法官吏專業化的體現。
參考文獻:
[1]楊寶玉.六十余年來法藏敦煌文書P.2942研究狀況述評[J].中國史研究動態,2014(1).
[2]僧海霞.從P.2942文書看河西陷蕃前后變通運用律令的問題[J].西藏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5).
[3]董誥,等.全唐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3:555.
[4]王永興.唐代前期西北軍事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
[5]黃兆宏.有關河西節度使幾個問題的探析[J].甘肅聯合大學學報(社會科學報),2008(4).
[6]王曉暉.唐前期河西軍事體系的建立和強化[J].軍事歷史研究,2012(4).
[7]李文才.唐代河西節度使所轄軍鎮考論[C]//唐史論叢.西安:三秦出版社,2014.
[8]薛明揚.論唐代使職的功能和作用[J].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1990(1).
[9]寧志新.唐朝使職若干問題研究[J].歷史研究,1999(2).
[10]郭鋒.唐代道制改革與三級制地方行政體制的形成[J].歷史研究,2002(6).
[11]唐耕藕,陸宏基.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第2輯[M].北京:全國圖書館文獻縮微復制中心,1990:629-630.
[12]史葦湘.河西節度使覆滅的前夕——敦煌遺書伯2942號殘卷的研究[J].敦煌研究:創刊號(總第3期),1983:120.
[13]史葦湘.河西節度使覆滅的前夕——敦煌遺書伯2942號殘卷的研究[C]//史葦湘.敦煌歷史與莫髙窟藝術研究.蘭州:甘肅教育出版社,2002:137-152.
[14]長孫無忌,等.唐律疏議[M].北京:中華書局,1983:461.
[15]唐長孺.敦煌吐魯番史料中有關伊、西、北庭節度使留后問題[J].中國史研究,1980(3).
[16]王小甫.安史之亂后西域形勢及唐軍的堅守[J].敦煌研究,1990(4).
[17]李宗俊.法藏敦煌文書 P.2942 相關問題再考[J].敦煌研究,2014(4).
[18]顏真卿.送福建觀察使高寬仁序[C]//董誥,等.全唐文.北京:中華書局,1983:3416.
[19]劉陸民.唐代司法組織系統考[C]//法律文化研究.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
[20]劉俊文.論唐代后期法制的變化[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6(2).
[21]翁俊雄.唐后期政區與人口[M].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26-30.
[22]虞云國,張玲.唐宋時期“觀察使”職權的演變[C]//宋史研究論叢:第7輯.石家莊:河北大學出版社,2006:35-54.
[23][日]仁井田陞.唐令拾遺[M].長春:長春出版社,1989:727.
[24]歐陽修,宋祁.新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3577.
[25]劉昫,等.舊唐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5:4097.
[26]王溥.唐會要[M].北京:中華書局,1955:1214.
[27]張達志.唐代后期藩鎮與州之關系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52-53,54.
[28]王欽若,等.冊府元龜[M].北京:中華書局,1960:1879.
[29]孫光憲.北夢瑣言[C]//唐五代筆記小說大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819.
[30]李昉.太平廣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3:876.
[31]王溥.五代會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312.
[32]嚴耕望.唐代方鎮使府僚佐考[C]//嚴耕望史學論文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414.
[33]張國剛.唐代官制[M].西安:三秦出版社,1987:131.
[34]賴瑞和.唐代中層文官[M].北京:中華書局,2011:365-447.
[35]杜文玉.論唐五代藩鎮使府內部的監察體制[J].文史哲,2014(5).
[36]寧志新.唐朝使職若干問題研究[J].歷史研究,1999(2).
[37]郭崇殿.唐徐州《使院新修石幢記》[J].徐州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8(4).
[38]魏謩.請令判官推劾訴事奏[C]//董誥,等.全唐文.北京:中華書局,1983:7963.
[39]李冗.獨異志[C]//唐五代小說筆記大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914-915.
[40]王叢敬.授陳山慶監察御史制[C]//董誥,等.全唐文.北京:中華書局,1983:第3587.
[41]竇儀,等.宋刑統[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544.
[42]陳尚君.全唐文補編[M].北京:中華書局,2005:1181.
[43]賴瑞和.唐代基層文官[M].北京:中華書局,2008:255.
[44]周紹良,趙超.唐代墓志匯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2019.
[45]李昉.文苑英華[M].北京:中華書局,1966:5027-5028.
[46]李觀.浙西觀察判官廳壁記[C]//李昉.文苑英華.北京:中華書局,1966:4244-4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