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峰
冬天了,天氣一天天地寒冷起來。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會生出一份惆悵:天寒地凍的,做什么好?想來想去,惟有讀書。
春光撩人,夏日炎炎,秋高氣爽,時當良辰美景,即使讀書癡書狂,也難敵造物的引誘,要掩上書卷,行萬里路去了。惟獨寒冬臘月,呵氣成霜,舉步維艱,最好收心斂性,埋頭于讀書。
讀書乃讀書人的樂事,冬天尤甚。葉靈鳳在《書齋趣味》中,措繪了頗令人神往的一幕:在這冬季的深夜,放下了窗簾,封了爐火,在沉靜的燈光下,靠在椅上翻白天買來的新書的心情,我是在寂寞的人生旅途上為自己搜尋著新的伴侶。然此等書齋趣,做學生時是不敢奢望的,充其量只能踏一雙棉鞋,戴一副露手指的毛線手套,到圖書館或者教室里,找一個背風的地兒,坐定,盡快進到書里去。倘若湊巧碰上一個北風呼嘯,雪花飛揚的夜晚,那感覺,跟電影里似的,真正是其樂無窮。
說讀書其樂無從窮,實際全屬感覺。讀書既不來錢,與宦也是少數,生在知識掉價的年頭,更無門面可裝,偏這世上那么多聰明腦袋仍然九死未悔,買書,藏書,讀書,縱使在放不下一張書桌的年代里,依舊不改積習,足見本性難移。宋人尤袤云:“饑讀之當肉,寒讀這以當裘,孤獨而讀之以當友朋,幽憂而讀之以當金石琴瑟也。”這怕是書呆子至今不曾絕種的一個原因吧。
然而好讀書未必就能讀好書。讀書破萬卷,固然可貴,但若是讀死書,死讀書,則是“書蟲”的作為,不是現代讀書人應有的胸襟。魯迅對此有深刻的見地。他在《讀書雜談》中說:“聽說英國的培那特蕭(肖伯納)有過這樣意思的話:世間最不行的是讀書者。因為他只能看到人的思想藝術,不用自己。這也就是叔本華這所謂腦子里給別人跑馬。較好的是思索者。因為能用自己的生活力了。但還不免是空想,所以更好的是觀察者,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讀世間這一部活書。”冬天的成熟持重,靜穆肅然,恰是冥思玄想的好時節,于鉆研書本大有裨益,但又不能一頭扎進故紙堆,莫辨南北與東西。最好世間這一部活書,所謂“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魯迅還曾區分兩種讀書的方法:一種是“非看不可的書籍”,那必須慢咽細嚼,費神費力;另一種是“消閑的讀書———隨便翻翻”。冬天讀書,大體上應以前者為重,因為冬天讀書,有如運動員的冬訓,需要養精蓄銳,以便來年出成果。所以冬天讀書最好先選定一個目標或者課題,系統地找來相關的書籍,然后扎扎實實地下功夫占有它,使之爛熟于心。當然,消閑的書還是要翻的,有時候由于隨便翻翻全憑興趣,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所以如果條件許可,不妨去泡泡圖書館、泡泡閱覽室,即使難有收益,至少可以調節一下心情,何樂而不為?
讀書本是樂事,就不必故作緊張,非正襟危坐,懸梁刺股不可。除非你有冬眠的習慣,否則,坐在熱窩里將書本攤放被頭,象西洋人吃早餐一樣,也很受用哩。若真愛讀書,就不會有非××不能讀書之類的說法,那些到了風景清幽地方,照例要說若能在此讀書方不負此生的自命名土才子之流,實際只是葉公好龍罷了。我們還是讀起來再說。
讓我們讀起來吧。也許這個音調冷寂的冬天,會因著我們的書頁而平添一抹暖綠!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