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散》隨筆

王莉平

冷雨敲打著窗戶，寒風恣意地呼嘯，冬天的世界是它們的，我只好倦縮在它們入侵不了的房間里。空調壞了，取暖器也壞了，我牙疼得緊！身上披裹著厚厚的睡袍，嘴里哼唱著《笑傲江湖》：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唱得熱血沸騰起來，索性開了電腦，上網搜來聽。金庸真是一位博學多才的人。在我想象中他就是一個穿越古今的大俠級人物，他壯懷激烈，愛憎分明，疾惡如仇。從我學會閱讀的時候起，就知道金庸，知道他的武俠小說，并且常常跟隨他小說故事情節的發展，幻想自已也置身其中，行俠仗義，快意恩仇！

偶然間翻到一篇介紹，說金庸《笑傲江湖》最早的電影版本中的主題曲受啟發于他所鐘愛的中國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的《廣陵散》。于是在網址中輸入“廣陵散”三字，回車，結果出來很多關于《廣陵散》的背景故事，非常之感人。

《廣陵散》，又名《廣陵止息》，是一首曲調較為激昂的古琴曲。“廣陵”是揚州的古稱，“散”是操、引樂曲的意思，《廣陵散》的標題說明這是一首流行于古代廣陵地區的琴曲。它萌芽于秦、漢時期，其名稱記載最早見于魏應璩《與劉孔才書》：“聽廣陵之清散”。到魏、晉時期它已逐漸成形定稿。隨后曾一度流失，后人在明代宮廷朱權編印的《神奇秘譜》中發現它，再重新整理，才有了我們現在聽到的《廣陵散》。根據劉東升所著的《中國音樂史略》介紹：《廣陵散》大約產生于東漢后期，因聶政刺韓相而緣起，因嵇康受極刑而絕世。因而古曲《廣陵散》的背后，實際上包含了聶政和嵇康的兩個典故，一曲廣陵散，可以說是：刺士的高義，名士的絕響！

關于《廣陵散》與聶政：《史記·卷八十六·刺客列傳第二十六》中記載，聶政是春秋戰國時期齊國著名的勇士，更是一大孝子。當時韓國大臣嚴遂（字仲子）與韓相韓傀（字俠累）產生了仇隙。嚴仲子從韓國邑都親自到井里花重金請聶政刺殺俠累，當時聶政因要贍養老母，故拒絕了嚴仲子的厚禮，嚴仲子表示理解并稱贊聶政為忠孝之士，無功而退。而聶政，認為自己身為市井小民，讓堂堂高官嚴仲子這樣看得起自己，這樣不遠千里，重金禮聘，一直滿懷感恩之心。后來聶政的母親離世，聶政在安葬母親之后，說“將為知己者用”，決心誓死報答嚴仲子的知遇之恩。聶政仗劍只身前往韓國邑都刺殺俠累。雖然有大量侍衛層層保護，但聶政還是如探囊取物般刺殺了俠累。《史記》中只用了簡略的語言描述了驚心動魄的刺殺場面：“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不止，又連殺數十人。最后把劍指向了自己，割面，剜眼，剖腹。聶政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避免有人認出自己而連累嚴仲子。后聶政被暴尸于市，韓國國君以百金懸賞能提供線索的人。后來聶政的姐姐聶榮聽說有刺客刺殺了韓相而被暴尸街頭，就懷疑是自己的弟弟聶政所為，于是立即動身到韓國去認出了自己的弟弟，大哭著對圍觀者說：這是我的弟弟聶政，他受了嚴仲子重托來刺殺俠累。為了避免株連我，竟然自破面相。我不能連累聶政的聲名啊。然后聶榮哀慟而死。根據索隱對《史記》的注解，聶榮這么做的目的是“以列其名”，避免了聶政成為無名刺客。

聶政刺殺俠累應該是當時非常有影響的政治事件。晉﹑楚﹑齊、衛等國的人聽說此事后，贊賞聶政“士為知己者死”的無畏氣概，又贊揚聶榮是烈女，一個弱女子，不惜“絕險千里”，從而使聶政得以名揚天下。同時又稱贊嚴仲子“知人能得士”。

《廣陵散》的各曲段分別為井里（聶政故鄉）、取韓、亡身、含志、烈婦、沉名、投劍、峻跡、微行，與聶政刺殺韓相的整個過程大致相切合。

《廣陵散》琴曲最早出現的年代大約為東漢后期。在東漢蔡邕的《琴操》里，這次刺殺演變成了一則民間故事。在這則故事里，聶政殺的不是韓相，而是韓王。聶政也不是為嚴仲子而行刺，而是為父報仇。原來聶政的父親為韓王鑄劍，由于不能及時交付而被殺。于是聶政成了遺腹子。長大后聶政在山中遇到了仙人，學會了鼓琴的絕藝。聶政還掌握了異容術，變得無人認識自己。一天聶政在鬧市鼓琴，“觀者成行，馬牛止聽”。韓王聽說后立即召見了聶政，命聶政當眾鼓琴。這時聶政取出琴中藏匿的劍，一舉刺殺了韓王，為父親報了仇。后來伏在聶政尸體上慟哭不止的不是聶榮，而是聶政的母親。這個故事被蔡邕取名為“聶政刺韓王”。

關于《廣陵散》與嵇康：聶政所在的時代大約過了六百多年，西晉一位才智超絕、卓爾不群的曠世美男，使《廣陵散》成為千古絕響。這個人就是“竹林七賢”中最有影響力的名士———嵇康。

嵇康是魏晉時期杰出的思想家、詩人和音樂家。

《晉書·嵇康傳》記載：康早孤，有奇才，遠邁不群。身長七尺八寸，美詞氣，有風儀，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人以為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意思是，嵇康身材高大，儀容俊美，聲音悅耳，文采卓越。雖然不刻意裝扮自己，卻能通過超脫的氣度流露出自然的美感。

《容止》之14記載：“有人語王戎曰：嵇延祖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答曰：君未見其父耳。”意思是有人對王戎夸獎嵇康的兒子豐神俊朗，出類拔萃的樣子，好像野鶴立于雞群中一樣。王戎卻說，你還沒見過他父親呢。由此誕生了一個成語叫“鶴立雞群”。

以上種種說明：嵇康是我國古代一個相貌堂堂，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帥哥！拿到現在來說，他就是梁朝偉，就是劉德華，就是周潤發，就是吳彥祖了，大眾之夢中情人也。

嵇康通曉音律，尤其喜愛彈琴，著有音樂理論著作《琴賦》《聲無哀樂論》。他主張聲音的本質是“和”，合于天地是音樂的最高境界，認為喜怒哀樂從本質上講并不是音樂的感情而是人的情感。嵇康創作的樂曲有《風入松》，相傳《孤館遇神》亦為嵇康所作。又作《長清》、《短清》、《長側》、《短側》四曲，被稱為“嵇氏四弄”，與蔡邕創作的“蔡氏五弄”合稱“九弄”，是我國古代一組著名琴曲。隋煬帝曾把彈奏“九弄”作為科舉取士的條件之一，可見嵇康的音律造詣之深。

嵇康與《廣陵散》結緣，還有一段傳奇故事：嵇康曾在洛水之西游學，有一天夜宿華陽，獨自在住所彈琴。夜半時分，突然有客人來訪，自稱是古人，與嵇康共談音律，談著談著來了興致，向嵇康要過琴去，彈了一曲《廣陵散》，聲調絕倫，彈完便把這個曲子傳授給了嵇康，并且反復叮囑，千萬不要再傳給別人了。然后這個人飄然而去，沒有留下姓名。

當時司馬昭與曹魏爭權，司馬昭一直想拉攏竹林七賢這些名士為己所用。“性烈而才俊”的嵇康，對司馬昭始終抱著不合作的態度。嵇康曾被司馬昭的心腹死黨鐘會指責為“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他的獨立不羈，他對司馬氏集團的抵觸最終招來了殺身之禍。公元前262年，嵇康以“亂政”之罪被斬首。這一年，嵇康三十九歲。

據《世說新語·雅量》記載：“嵇中散臨刑東市，神氣不變。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曰：“袁孝尼嘗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于今絕矣！”

正因為嵇康臨刑索彈《廣陵散》，才使這首古琴曲名聲大振，一定程度上，《廣陵散》是因嵇康而“名”起來的。但所謂“于今絕矣”則非指曲子本身而言，事實上，琴曲《廣陵散》經《神奇秘譜》保存，一直流傳到今天。

在寫這篇《廣陵散隨筆》的同時，我閱覽了嵇康的詩作。他提出的“非湯武而薄周禮”、“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人生主張，他的那份清高孤傲，那份卓爾不群，通過他的詩，得到更深刻的理解。現摘錄其中之一闕，以饗讀者：

凌高遠盻。俯仰咨嗟。怨彼幽縶。室邇路遐。雖有好音。誰與清歌。雖有姝顏。誰與發華。仰訊高云。俯托輕波。乘流遠遁。抱恨山阿。

———選自中國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