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
千燈,一座從來不缺故事的小鎮,華夏五千多年的文明史,每一個時期都在千燈的年輪上留下印記。揮別神州海岸,去往未知世界的徐福;踏遍千山萬水,叩問民族命運的顧炎武;橫渡吳淞北上,傳唱大江南北的昆曲;追隨創業的腳步,激越創新人生的千燈企業家……外向、輻射、傳播,這些是千燈文化的關鍵詞。
也許只有在這樣的地方,人們對“鄉愁”的品咂,才有更復雜的況味。也正因為文化千燈的傳播力及影響力,央視百集大型專題紀錄片《記住鄉愁》將鏡頭對準了千燈鎮,拍攝了紀錄片《千燈鎮——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鄉愁”在媒體循環強化的作用下,引領了以鄉賢回鄉為代表的傳統文化回歸。
鄉愁,并非只有背井的苦淚,亦非文人的吟詠。鄉愁是一閃而過、碎片化的思緒片段,連通著記憶與感知的某些細節。一道紅燒肉,讓你想起媽媽的廚房與餐桌;一座石拱橋,讓你追念外公撐船從橋下劃過;一條斑駁小路,讓你回憶奶奶牽著你的手,散步時講給你聽的故事。
鄉愁的字里行間,是一幕幕來自歷史虛空處悠遠的剪影。它告訴遠方的游子,你記憶中那座古建筑里,發生過什么樣的人間悲喜;它告訴羈旅者,家門前那條小路,為什么要取這個名字;它告訴好奇的孩童,你所生活的那個平凡村莊,養育了哪些不平凡的人生。平淡、雅致的語言,如同一甕珍藏了多年的黃酒,搖晃一下,回蕩出濃厚的老千燈鄉音。
商業社會,時間寶貴。木心的《從前慢》、余光中的《鄉愁四韻》,再怎么膾炙人口,凝固在白紙黑字上,也似乎無法與我們這個時代的速度感產生共鳴。我們難得回一趟鄉下老家,滿心惦記的都是手里未做完的項目,哪有心思去聽老人口中囈語般的舊人舊事;我們喜宴置酒,要的是豪華排場,最好也能加點性價比,誰去在乎村子里古老的風俗規矩;我們的孩子用標準的普通話熟練地說出各種網絡流行語,卻對方言中的俚語、諺語無知無感。你看,古鎮古村那些有意思的舊事物,就是在“隨便它”“下次吧”“再說咯”之間慢慢鈍化,喪失了原本鮮活的生命力。正如羅大佑在《鹿港小鎮》里的竭力嘶吼:“家鄉的人們得到他們想要的,卻又失去他們擁有的。”
并無為千燈古鎮書寫青史的野心,它只是一個安靜的容器,放置著浮躁社會中被人忽視的小鎮故事、鄉間記憶。當夜深人靜你無法入眠,翻開這本書,就能明了周作人筆下的“舊雨之感”。你會震撼于:在千百年前那個技術手段不發達的時代,我們的祖先以怎樣的智慧與力量去建設家園,以何等的溫柔與勇氣去擁抱生活。
人類對于“美”的理解,不同時代有不同的標準。這座繁華富庶的城市,這座充滿生機的小鎮,正步入嶄新的歷史時期,先人遺落在河床里的美麗珍珠,必將煥發光彩;祖輩封存于閣樓中的信紙手札,終將脫去塵埃。當我們點亮鄉愁的明燈,重繪江南傳統人文生活的活畫卷時,那些輕如茜草葉的鄉間絮語,或將成為恣肆潑灑的濃墨重彩。
千燈,何處起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