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是個文憑控

丁太

周末，孫蕓和丈夫秦鳴抽空一起回娘家看女兒小溪。孩子放暑假了，他倆上班忙沒時間看孩子，只好把女兒送到鄉下她姥姥家。

一進門，孫蕓就看到老媽臉色不太好。還沒等他們坐定，老媽就撂了幾句狠話：“秦鳴啊，你要再敢打小蕓，就滾回你們老家去！”秦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了一下想頂嘴，可又惹不起丈母娘，只好賠著笑臉說：“媽，我哪敢惹她啊，你也太抬舉我了！”雖然臉上掛著笑，但他心里卻憋著怒火。

看罷女兒兩人返城，車剛開出村子秦鳴就忍不住對孫蕓怒道：“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這么點小事兒也跟你媽講！還說謊，夸大其詞！”孫蕓也對剛才老媽的話有點詫異，但聽了秦鳴的話又覺得很冤：“我沒有講啊，即便真有這種事，我好意思跟她講，讓她跟著我不開心？”但不論她怎么解釋，秦鳴就是不肯相信，不肯原諒她。最終孫蕓也火了，兩人就一路吵，回到家里誰也不理誰。

孫蕓有點怨她老媽，可是她又不敢在老媽跟前表達，畢竟老媽是為她好。只是老媽處處針對秦鳴，已經影響到他們的夫妻感情，她因此和秦鳴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

孫蕓兄妹三個，父親去世得早，老媽憑一己之力供三個孩子全部考上大學，在村子里賺足了面子，誰提起她都會豎大拇指！大哥和二姐大學畢業后都在大城市工作，配偶又都是大學生，老媽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孫蕓是三兄妹里學習最好的，考上了省重點大學的醫學院，五年后畢業卻帶回了只有大專文憑的秦鳴，讓老媽面子盡失。一開始老媽就看不上秦鳴，覺得他“癩蛤蟆吃了天鵝肉”，到現在小溪都快5歲了，老媽還是不怎么給他好臉色。

她聽人說，縣醫院的醫生可吃香了，即便離了婚，依然可以找到一個好男人，這更堅定了她拆散他們的決心。她不斷當著孫蕓的面說秦鳴的不是，還托人偷偷給孫蕓物色下一任。還別說，真有幾個優質男被老媽給弄到了醫院，借著看病的名義悄悄地打量孫蕓。還好，孫蕓和秦鳴的感情比較牢固，任憑母親怎么苦口婆心，她都沒有改變主意。

當然，秦鳴也為此做出了很大的讓步。為了解決孫蕓的后顧之憂，身為獨生子的秦鳴毅然決然地跟著她來到她所在的縣城，做起了半個上門女婿。

因為縣城小，就業機會少，秦鳴中間換了好幾個工作，而找工作的過程在丈母娘的眼里就成了懶惰和吃軟飯，這更加深了她對秦鳴的厭惡，類似這種直接給臉色、說狠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晚上，孫蕓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噓寒問暖地說了一會兒話，就繞到了正題上：“媽，今天你怎么那樣對秦鳴，誰跟你說我們打架了？”母親聽罷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嫌媽煩，受了這么大的委屈也從來不跟媽說。要不是小溪跟我說，我都不知道你在家里這么受氣。都是媽不好，當初就該堅持不同意這門婚事。”母親說著說著竟然哽咽起來。孫蕓一邊安慰母親一邊繼續問：“小溪怎么跟你說的呀？”母親就把小溪的話重復了一遍，說她看見爸爸打媽媽，看見媽媽哭得很傷心。孫蕓一聽哭笑不得，又替自己和秦鳴叫屈：“媽，你錯怪秦鳴了，小溪沒有搞清楚狀況！”

原來，秦鳴在賣保險，有一次他去客戶那里處理業務，客戶開車撞了人，和老婆發生了口角，在氣頭上甚至還動了手，秦鳴就給孫蕓模仿客戶怎么動的手，正好小溪從外面回來看見了，喊著“不要打媽媽”。

“你總是會編故事騙你媽，我信小溪說的。”誰知道，自己的真話在老太太那里變成了謊言，孫蕓覺得必須跟老媽把話說清楚：“媽，我知道，在你眼里覺得秦鳴高攀了我，可是你不能單單看文憑，是不是？如果從他一米八的個子和我一米五六的個子來看，是不是我高攀了他呢！還有，平時你因為看不慣他，不愿意來我家幫忙帶孩子，要不是他的工作時間隨意一些，又看孩子又做飯，我哪里能下了班還這么逍遙？你能不能看看他的好處？”“你能舉出他一條好處，我就能舉出他十條壞處，所以，甭跟我提他的好處！”老媽說完便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人家都說，好的婆媳關系是因為婆媳之間有一個好的兒子和老公，而孫蕓也希望自己成為老媽和老公之間的那個好女兒和好太太。可是她的耐心一點點被老媽磨沒了，她以為堅固的婚姻也終于開始有了裂痕。

連著幾天下班回家孫蕓都沒有吃上熱氣騰騰的晚餐，以往即便外出，秦鳴也會留字條，可現在家里彌漫著冷戰的味道。這讓孫蕓窩著一肚子的火——即便如此艱辛地夾在秦鳴和老媽之間，她仍處處維護著秦鳴，可秦鳴卻不理解她。

“媽媽，快回來，快回來！外婆、外婆……”這天孫蕓正在接診，聽見手機里小溪驚恐的哭聲和尖叫聲，她一下子也慌了手腳。等120把老媽送到縣醫院的時候，孫蕓看到老媽的左邊臉腫得老高，眼角邊一個大口子正在流血，左腿關節也脫臼了，臉上大顆大顆的汗滴往下流。作為一名見過無數生老病死的醫生，這點“小傷”幾乎微不足道，可落在老媽身上，還是讓孫蕓忍不住傷心地哭了。

秦鳴到醫院的時候，孫蕓已經替老媽辦理了住院手續。“怎么搞成這樣？”秦鳴焦急地問道。孫蕓冷冷地說：“想去鎮上趕集，騎電三輪剛出門，突然手有點失控，碰在大樹上，車翻了。”“要不要讓哥哥、姐姐知道？”秦鳴接著問。“算了，他們知道也是徒增煩惱，媽肯定也是這個意思。”孫蕓說完急急地趕往自己的科室去了。

老媽住了一個星期的醫院，秦鳴獨自承擔了取藥、攙扶、陪床等任務，還要帶著小溪。雖然同在一個醫院，孫蕓只能抽空來看看。住院頭兩天，老媽非但不感激秦鳴，還不住地在孫蕓跟前抱怨：“秦鳴坐在這里就知道耍手機。”“秦鳴每天給我打飯都是最遲的。”起先孫蕓還忍著，想著老媽60多歲了遭這種罪，不能讓她心里憋屈，可她每天就盯著秦鳴一點點小問題嘮叨個沒完，終于在她入院的第三天，又抱怨秦鳴打飯太遲的時候，孫蕓怒懟了老媽：“媽，你嫌女婿不好，我叫你兒子回來照顧你好不好？或者叫我大姐回來，她的工作反正一部電腦就行，在哪里都可以做。”擱在以前，老媽非把孫蕓痛罵一頓不可，可這次她卻低頭不語了。

“姥姥，你嘗嘗這個大包子！我媽媽說這家的包子好吃，我爸爸排了很長時間的隊呢！”小溪歡快的聲音傳了進來。孫蕓不想讓秦鳴看到她和老媽之間的不快，借口科室有事先走了。老媽趕緊把包子接了過去，眼睛有些濕潤。

出院后，孫蕓堅持把老媽接到了自己家，她已經跟秦鳴商量過，在老媽病好之前盡量忍著。

可沒想到，一波剛平，一波又起，秦鳴一周前因酒駕撞了人，跟人家私了，需要賠償對方5萬元錢，一直瞞著孫蕓，直到瞞不下去了，才如實相告。

“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瞞著我，心里還有我嗎？”孫蕓氣得直跺腳。

“開始我想著自己解決的，每天晚上都出去找找人，看有沒有機會借到這筆錢;后來我想跟你說，正好碰上媽住院，我怕你吃不消……”秦鳴懦弱地說道，聲音還沒有孫蕓的喘息聲大。

“5萬塊呀，你一頓酒就喝了5萬塊呀！你喝酒還開什么車？你進去住幾天得了，還私了！這日子還怎么過？”孫蕓說著說著開始抽泣起來。

“我不對，只是那天從媽家回來，我心里實在堵得慌，第二天約著客戶去喝了點酒。你知道，在這邊我也沒朋友……”秦鳴正說著，臥室的門被推開了。老媽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張銀行卡，直接塞到秦鳴手里，說：“這個卡上有8萬，你拿著用吧。你哥、姐沒時間，我把他們給我的錢給你們，只當他們給我找保姆花了。”原來，住院之后她打電話給兒子，兒子說剛被派到國外回不來，然后說給她卡上轉了5萬塊;她打電話給大女兒，大女兒說老公出差了，孩子又在上初三，馬上要中考了走不開，然后也說給她卡上轉了3萬塊錢。

“媽，這錢我們不能要，我們自己想辦法。”孫蕓一把奪過卡還給老媽。

“小蕓，這幾年我確實做得過分了，都不知道對你們有這么大的傷害。這次住院讓我知道了，文憑和面子都不重要，你們恩愛和睦對我才是最重要的。”老媽邊說邊抹眼淚。

“媽，有一件事情我做得不對，希望你原諒。其實，你住院后我先給我哥我姐打了電話，讓他們無論如何不要回來，這樣秦鳴照顧你，說不定能改善你們的關系。我翻了你的手機，知道你給他們打了電話，想著他們不回來肯定傷了你的心，都是我自私，我不好！”孫蕓摟著老媽邊哭邊說。

“媽知道你在偏向你哥姐說話，想騙媽開心，媽也不怪他們，當初讓你們上大學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這么多年了，還不都是你和小鳴給我忙前忙后的，這幾天我住院，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都想通透了，是媽不對，你和小鳴可千萬別怪媽。”說著又把卡放到了秦鳴的手里。

“媽，那我們以后還你。”秦鳴和孫蕓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外婆外婆，你看我媽又哭了，肯定是我爸欺負她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小溪也走了進來，邊哭邊說。大家一起看著小溪，都笑了。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