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很努力，有什么好笑的？

李開春

現在流行一種心靈雞湯：你必須足夠努力，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費力。

細思恐極，為什么要讓自己看起來毫不費力呢？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這么害怕表現出努力？

我從小聽過最多的一句話是：你（我）怎么（要是努力）這么愛學習呀（肯定比你強）！我都會回答：對啊，我就是愛學習呀！

在好學生的圈子里，有一個默認的規則：如果取得同樣的成績，100%努力的人是書呆子，50%努力的人，就是天才。

就好像那個笑話：學霸之所以考100分，是因為他的實力只有這么多；而學神之所以考100分，是因為試卷只有這么多分……我高中是在重點實驗班，按成績排座位。每天早上，坐在前兩排的同學，討論的不是昨晚的數學作業和物理大題，而是最新的電視劇。誰看的種類多，看的時間長，誰就在這場無聊攀比中占了上風。

我前桌是個好勝心極強的人，每天變著法子講各種電視劇的進度。不僅如此，課間休息和午休時總抱著一本言情小說啃，還逢人就介紹。

但事實上，她媽，也就是我媽的同事，向我們描述，她每天看書看到凌晨三點。

而模擬考試前的課間操，簡直是演技的巔峰對決，走廊里充斥著這類臺詞：“我昨天玩游戲玩到半夜，根本學不進去。”“我也是！一口氣把小說看完了，我都怕一會兒在考場睡著了。”“我這個月上課也沒認真聽，這次完了完了。”

在我二十多年的好學生生涯中，遇到過太多這樣的人。學霸們為了證明自己是天才，裝作“不讀書也能取得好成績”，以此來打擊和迷惑對手。另一方面，他們可能也怕如果努力卻沒有成功，會遭到別人的嘲笑：“你看他那么努力，不也就那樣？”

我懂這種心情，人總希望給自己留一點余地，失敗的時候起碼還可以說自己只是“沒有用功”，而不是“我不行”。

人們的潛意識里，“毫不費力”似乎比“拼盡全力”更高級。人們羨慕天生就能獲得各種成功的人，所以拼命假裝自己就是那樣的人。

我相信世界上可能會有天生就瘦、天生就美，怎么折騰也不變樣的仙女，也可能會有不努力也能比一般人厲害的天才。但是我覺得，靠努力維持住的好身材、好面孔、好成績，一點都不遜色。

鄭秀文說她出道以來就沒吃飽過；小S說她沒有辦法接受油炸食品；黃曉明說自己是易胖體質，所以只能吃很少的米飯……為了實現目標而拼命克制口腹之欲，才是真正厲害的事。而承認自己依靠努力才取得了成就的人，格外值得敬佩。

比起隱藏自己努力的人，那些自己偷偷努力還對其他努力的人冷嘲熱諷的家伙，更過分。

自信的人，不會阻止別人努力，只會讓自己加倍努力。我覺得躲躲藏藏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有多努力，很不大方。這會讓努力卻沒有得到回饋的人感到不公平。要誠實面對你獲得成功的過程，同時也不要對自己的努力孤芳自賞。

這樣才對。

（選自2018年第12期《視野》，本刊有刪改）